石翔
4月21日凌晨四點,迷迷糊糊醒來,看到群里很多消息,圍繞著一個話題——“姐夫走了”。對于守望先鋒而言,觀眾和玩家們口中的“姐夫”Jeff Kaplan就是上帝,就像小說家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一樣,他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守望先鋒世界的意志。在這之前,他的作品是《魔獸世界》的80級版本,也是那款游戲的巔峰。
在離職的留言中,他用了游戲里溫斯頓的話,“never accept the world as it appears to be. always dare to see it for what it could be.”
這也一直是在守望先鋒系列里給玩家和觀眾帶來的核心體驗,和這個社區(qū)能夠形成認同的關鍵所在。
無疑,負責人的離職對于這個系列游戲的影響必然是巨大且持續(xù)的。
疫情給全美帶來的影響是大部分中國玩家和觀眾無法體會的,在內外交困之下,很多底層的價值判斷都在受到沖擊,所有的決定也都應該被理解。
上周OWL重新開賽,背后是整個北美職業(yè)體育系統(tǒng)受到疫情沖擊的困境。曾經繁榮的生態(tài),如今用千瘡百孔形容并不為過。每一個空置的主場背后是一個地區(qū)服務業(yè)被放大的沖擊。
在聽了暴雪中國安排的一些賽前采訪,看到準備各種新聞素材里,其實并沒有中國的媒體或者觀眾清楚地意識到在大洋彼岸的賽事正在面臨的困境。
讓我沒想到的,受到困境沖擊最大的反應最終會是Jeff的離職,這給我的感覺大概就像是馬伯庸在《我在江湖》的最后扔了那顆隕石一樣。
雖然只是一個決定,背后可聊的話題卻非常的多,當我試著去匯總這些問題的時候,最終留下的部分是割裂感。
既是游戲行業(yè)的變遷,也是美國當下意識形態(tài)上的困境。
而暴雪,站在那個割裂開的縫隙上,被撕扯著。
Jeff加入暴雪19年,2002年的世界是什么樣的?;ヂ摼W平臺上的游戲是高價格的內容消費,不是某一款游戲的售價問題,而是個人計算機和網絡服務的成本。而19年后,已經沒有比網絡游戲更低廉的娛樂消費形式了,入門變得無比簡單。
我之前就試圖表達,當玩家和觀眾已經從吃米其林兩星,變成了吃麥當勞,那做飯的人不可能兩頭都占著,即便是暴雪也不行。在開麥當勞的路上,暴雪已經跳了風暴英雄的坑,觀眾和玩家當然需要更高品質的產品,但平價和快速才是麥當勞的核心。
看了今年暴雪嘉年華上,OW2的團隊如何做紐約和羅馬的地圖,我自己當然是興奮的,但對于更多的玩家來講,每兩周都有一個新英雄,雖然這個英雄糊得連樣子都看不清,也是更平價快速的選擇。
當沒有疫情,沒有那么大來自于外部的不穩(wěn)定因素和壓力的時候,工作總還是可以推進,哪怕是延遲滿足,也有不少人愿意再多等上一等。而當有耐心和收入去吃開江魚的人越來越少的時候,這種撕裂在第一個維度上被放大了。
被撕裂的還有當下的美國社會。
去年OWL總決賽之前的采訪中,Jeff和中國記者們講,Overwatch從游戲到賽事所有的體系都是包容和多樣的。
這也是美國在過去二十年的全球化到底路上一直在宣揚的自由主義。而在當下的美國,Jeff和他的團隊生活的環(huán)境里,這些過去曾經被視為信條的東西,正在和新民族主義激烈的沖突。
從美國大選至今,這種的矛盾不但沒有消解,反而演變成更多的歧視行為,甚至是更多的槍擊案。
你試著設想一下,曾經把創(chuàng)造一個包容多樣的守望先鋒世界視為信條的創(chuàng)作者,在另一番現實的社會環(huán)境里,遭遇的精神沖擊是難以消解的。
一個曾經由現實中的理想而出發(fā)的新世界,一套曾經被人們認為應該去篤信和遵從的世界觀,如今每一個人都在見證它走向烏托邦。
創(chuàng)造它的人到底要經歷什么樣的痛苦。
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懷揣著自己篤信的東西去面對這個世界,我們經歷過的一些坍塌和沖擊。如今正發(fā)生在大洋彼岸,遠離全球化和自由主義的美國已然沉重地傷害了生活在那里的創(chuàng)作者。
而在這樣困窘的時間里,上一周的OWL比賽里,還是有休斯頓神槍手和舊金山震動這樣精彩的比賽。以弱勝強的比賽里,既有挑戰(zhàn)者展示出的氣勢,又有強大對手重新調整之后將挑戰(zhàn)者再次逼入絕境的實力展示,最終局面再次反轉,弱者抓住了不可能的機會,完成了自我的超越。
雖然他選擇離開,但是Jeff創(chuàng)造的世界里仍然給我們在灰暗的現實里足夠振奮的感動。
當一切都不好的時候,我們會才真正意識到那些仍然能夠不走形的東西是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