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顧明遠先生1949年入學北京師范大學(以下簡稱“北師大”),1956年留蘇回國入職北師大任教至今,參與、見證了北師大的發(fā)展。我國的許多教育政策、北師大的許多創(chuàng)新都有顧先生的智慧貢獻與親身實踐。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顧先生整理舊照片,寫成回憶錄。我們榮幸地得到顧先生授權,選擇部分內容分期連載,以饗讀者。
黃濟是我的學長,我之所以稱他為學長,因為我們都是北師大教育系的學生。他1946年入學,我1949年入學。如果他1948年不離校去解放區(qū),我們不就是先后同學嗎。說是學長,其實也是師長。我1956年從蘇聯(lián)回到母校,就在教育系教育學教研室工作。當時教研室主任是王煥勛教授,副主任就是黃濟。我雖然在蘇聯(lián)學的是教育專業(yè),但食而未化,對教育理論沒有深入理解?;貒院罅⒓瓷现v壇,都是在黃濟學長的領導下,集體備課,鉆研教材,才得以完成教學任務。后來教育學教研室編寫《教育學講義》和《教育學閱讀資料》,我承擔了一部分任務,那時幾乎每星期都會到黃濟家里去討論。這種研討使我向黃濟學習良多,受益匪淺。所以,他既是我的學長,也是我的師長。
“文化大革命”以后我們的合作就更多了。1979年,我任教育系主任,在“解放思想,實事求是”思想路線指導下,覺得教育系要恢復教育學科的建設,要恢復教育哲學、比較教育,創(chuàng)建教育經濟學。黃濟就擔負起教育哲學重建的任務,從此他開辟馬克思主義教育哲學的研究?!拔幕蟾锩币院蠡謴椭械葞煼秾W校,教育部要我們編寫教育學、心理學教材。學校領導責成我主編教育學,我自知學識淺薄,不堪重任,于是敦請黃濟學長協(xié)助我,他竟欣然答應。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完成了“文化大革命”后第一部中師用的教育學教材。1982年,教育部委托我們在山東泰安組織中師教師的培訓。期間我和黃濟還一同登上了我國五岳之首的東岳泰山。1986年,中國教育學會會長張承先,副會長劉佛年、呂型偉一致要求我主持編纂《教育大辭典》,其中教育哲學卷我認為非黃濟莫屬,我又請他出山,他又欣然答應,屈尊為大辭典教育哲學分冊的主編。他在工作中嚴謹求證,一絲不茍,保證了辭書的高質量。他的這種不計名利、不計地位、無私奉獻的精神,使我非常感動,也使我有信心完成老一輩教育家交給我的任務。至于我們在其他方面的合作,如在學位委員會教育學科評議組的工作、博士研究生答辯等,更是不勝枚舉。
以上是我們個人的友誼。講到他對教育科學的貢獻,我想用三句話來概括:第一,黃濟是新中國馬克思主義教育理論的開拓者之一。黃濟稱得上是我校教育系在新中國成立后教育科學建設的元老。1949年,我入學時教育系規(guī)模很小,教師很少,還沒有教育學的學科建設。1952年,院系調整后,華北大學教育學研究室的老師全部并入北師大,再加上輔仁大學、燕京大學的教育系并進來,北師大教育系才壯大起來。當時教育系舉辦了大學教師進修班和研究生班。潘懋元、邵達成等是大學教師進修班的學員,王策三、王逢賢、梁忠義等是研究生班的學生。王煥勛和黃濟就是這些班的領導和教師??梢哉f,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教育學就是從這里開始的。當時學習蘇聯(lián)教育學,雖然蘇聯(lián)教育學存在教條主義的毛病,但畢竟強調了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強調教育科學的黨性原則,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性質。同時,中國共產黨的教育方針一直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所以,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教育科學就是從北師大誕生的。王煥勛、黃濟是中國馬克思主義教育理論的開拓者。
第二,黃濟是新中國馬克思主義教育哲學的奠基人。教育哲學本來是一門古老的學科,但是新中國成立以后在教育系被取消了,用教育基本理論代替了教育哲學。直到改革開放以后才逐漸恢復。黃濟同志擔任起了這個任務,并以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方法重建教育哲學,先后編寫了《教育哲學初稿》《教育哲學通論》,成為我國教育哲學的經典著作。
第三,黃濟學貫中西、文通古今。黃濟熟嫻中國傳統(tǒng)經典,但崇古而不泥古,在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時總是重視滲透時代精神。強調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不是復古,一定要有所選擇,與時代精神相結合。他離休以后,仍然筆耕不已,還在主編《中華國學教育經典叢書》。黃濟學長六十余年如一日,培養(yǎng)了大批人才,發(fā)表了許多科研成果,為我國教育科學的發(fā)展作出了重大貢獻。
黃濟學長淡泊名利、嚴謹篤學、敦厚樸實、為人師表。年逾九旬,還足蹬三輪,奔走于校園之間,成為北師大一道獨特風景,師生常常戲稱“黃濟老師又開著他的‘寶馬來了”。他為人謙和可親,在路上遇見時總要下車打招呼,真是一位可敬可愛的老人。
斯人已去,這是教育界的重大損失。對我來說,失去了一位親密的學長和摯友。但我們的友誼永存!
2021年7月20日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中國教育學會名譽會長)
責任編輯:胡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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