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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裝秀的日子越來越近,云霧來忙著和手工工坊確認婚紗細節(jié),配套的首飾和其他裝飾品也很關(guān)鍵,都需要一一過問把關(guān)。
這天,大軸作品終于塵埃落定,她跟Kerr討論完My Bride整個系列的出場順序,兩人又去酒吧小酌了幾杯。
坐下不到三分鐘,Kerr就找好了目標,兩人打得火熱,把她忘了個一干二凈。
云霧來只好自娛自樂,自己喝酒。她沒落單多久,有個男人過來,問她要不要一起喝幾杯。
最棘手的大軸作品按照想象中的樣子完美問世,云霧來心情不錯,沒有拒絕他。
對方想要跟她有進一步的發(fā)展,邀請她一起跳舞。
“我不會跳舞?!痹旗F來借口說。
“我教你。”對方并沒有立刻放棄。
云霧來抬手摟住了Kerr的胳膊:“親愛的,他想請我一起跳舞,我可以嗎?”
說著,她悄悄地掐了他的手臂一把。
Kerr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終于還是在友情和愛情中選擇了前者,十分勉強地用空余的那只手摸摸她的頭,說:“不可以哦?!?/p>
對方終于走了,不過Kerr的目標也走了。
Kerr結(jié)束前一段戀情不久,正處于空窗期,難得碰上對胃口的人,就這么被云霧來趕跑了,很是惆悵。
他之前在云霧來這里學了幾句中文,除了“你好”和“謝謝”,就剩些臟話。他很嫻熟地操著帶了意大利口音的調(diào)調(diào)連說了幾句臟話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罵完,問:“怎么樣,我說得標準吧?”
云霧來笑得前俯后仰。
Kerr眼睜睜地看著目標啟動雷達找到了下一個心儀的對象,憤憤不平,同時是第八百遍表達自己的不解:“你為什么不能跟別人一起跳舞?只是跳舞而已,就算是談戀愛,也沒有關(guān)系啊。你在巴黎,這么浪漫的城市,大好青春就是用來談戀愛的。”
往常Kerr這么說,云霧來都會推托說自己忙,說自己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如果遇到像今天這樣有實際案例的,她就隨便找點對方身上的缺點,但一下子幾杯酒下肚,酒勁很猛,她的腦袋有些暈沉沉,竟脫口而出道:“因為我結(jié)婚了?!?/p>
“醒醒吧,你。”Kerr匪夷所思地叫起來,“你到底喝了多少?”
“不多,我數(shù)數(shù)?!彼康終err的身上,一只手又要端起酒杯來,“八杯,也可能是九杯,或者十杯?!?/p>
Kerr把她舉到嘴邊的酒杯奪下,嚷著:“瘋了,瘋了,我都不知道原來八杯酒就能讓你幻想出你有個老公,再喝下去,巴黎都要歸你了?!?/p>
“巴黎不歸我,不過……”云霧來湊近些,用中文說道,“凱旋歸來?!?/p>
Kerr聽不懂中文,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他生怕她一會喝得爛醉要他照顧:“不如我送你回去吧?!?/p>
他的算盤打得響亮,送她回去,他一會說不定還能殺個回馬槍,奪回他的目標。
云霧來的房子就在巴黎市中心,從這里過去不遠。不過,Kerr堅持要展現(xiàn)自己的紳士風度,把她護送回家。
云霧來住的地方不大,兩室一廳一衛(wèi),是當時Kerr給介紹的。她還有個室友叫萬又,也是中國人,在一家時尚雜志社工作。兩人做了近三年的室友,關(guān)系很不錯。
她慢吞吞地上樓,來到自家門前,隔著門似乎聽到點異響。她也沒多想,開了鎖就推門而入,屋子里沒開燈。
玄關(guān)處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被她打擾,有些尷尬地分開。
萬又帶了個金發(fā)碧眼的男人回來。
云霧來知道萬又在國內(nèi)有個男朋友,兩人異國戀好幾年了,她逮著空就往國內(nèi)跑,她男朋友也偶爾過來這里。
因為合租之前說好,不隨便往家里帶男人,所以,每次男朋友過來之前,萬又都會提前跟云霧來打個招呼,以免尷尬。
這是萬又頭一次往家里帶別的男人。
別人的閑事少管為妙,云霧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說了句“你們繼續(xù)”,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把自己摔在床上,聽著外頭的兩人不知道低聲說了什么,然后回了屋,再后面,就聽不到聲音了。
不多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哐哐的砸門聲,伴隨著男人的喊聲:“萬又,你開門?!?/p>
云霧來認得這道聲音,是萬又的男朋友。
不多時,云霧來的房門被緊急敲響,萬又焦急地喊道:“霧來,霧來,開一下門!”
她暈乎乎地扶了一把腦袋,過去開門。
一個赤著上身、抱著幾件衣物的男人被推了一把,迎面沖云霧來撲來。她額角一跳,緊急退開一步,才沒有被撞到。
萬又一邊整理凌亂的衣服,一邊哀求她:“我男朋友過來了,他在你這邊避一避行嗎?”
與此同時,門外的敲門聲越演愈響。
云霧來看看萬又,又看看滿臉不爽的男人,嘆了一口氣,心累地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然后關(guān)上了房門。
房內(nèi)的兩人大眼瞪小眼,聽著外頭萬又開了門,然后是爭吵聲和哭泣聲。
云霧來打了個哈欠,心里已經(jīng)把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理清楚了,情侶吵架或者分了手,女方出于報復(fù)心理,或是出于療傷心理,在異國他鄉(xiāng)迅速找了個男人。
那男人靜靜地聽完,問云霧來:“她男朋友?”
他說的是中文,很流利,沒有什么外國人的口音。
“嗯。”云霧來回答。她有些累,走回床邊躺了下去,任由他站在房門口。
屋外的劇情發(fā)展得很快,短短幾分鐘而已,兩人已經(jīng)和好了。畢竟男方千里迢迢第一時間趕來,女方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都煙消云散了。
所以,待在云霧來房間里的那個男人就悲劇了,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所以,我成炮灰了?”
云霧來沒睜開眼睛,但忍不住被他說的話逗得笑了一下。
就是她這一笑,可能把對方給刺激到了,那男人三兩下套好了上衣,竟然開門出去了。
完蛋,這下要爆發(fā)“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了。云霧來聽到聲響,立刻心驚膽戰(zhàn)地坐起身來。
外頭的萬又也嚇了一大跳,生怕他是去搗亂的,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不過還好,他只是寒著臉打開了大門,徑直離開了。
萬又的男朋友看著他出去,隨意地問了一句:“你室友的男朋友?”
萬又沒辦法,只好點頭。
“怎么臉那么臭?!?/p>
萬又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他們可能吵架了吧?!?/p>
云霧來在房間里翻了兩個大大的白眼,給萬又發(fā)了條微信:“改天請我吃飯。”
萬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復(fù)她,發(fā)了兩個很卑微的表情包:“一定,謝云女俠救命之恩。”
這一晚,在酒精的作用下,云霧來睡得很沉,一夜無夢,早上醒來已經(jīng)是快十點。
手機上有云霜發(fā)來的未讀微信:“姐,我找好實習公司了。你猜我進了哪家公司?”
云霧來:“哪里?”
云霜:“帷風!”
云霧來的視線有一瞬的凝固,最終不動聲色地回復(fù)道:“那很好?!?/p>
云霜很激動,連續(xù)發(fā)了幾條信息過來——
“看我都跟你說了不著急找實習公司吧,我室友他們早早地找好了,還沒我找的公司好,現(xiàn)在她們都羨慕死我了。”
“其實我就是隨便去試試的,壓根沒想到帷風竟然會要我?!?/p>
“我面試的那個崗位只招兩個人,當時我問了一起來面試的人,他們好些人的學歷都很高,學生時期的履歷也很漂亮。”
云霧來和祝凱旋談戀愛那會,祝凱旋和云霜的接觸并不多,她不知道他家里的具體情況?,F(xiàn)如今,她成了帷風的實習生,只當自己運氣爆棚,居然瞎貓碰上死耗子,進了帷風。
云霧來知道云霜的能力有幾斤幾兩,帷風是錦城的知名企業(yè),挑選員工很嚴格,她能進去,估計是托了祝凱旋的福。
不過,既然祝凱旋沒有告訴云霧來,那她也沒必要湊過去謝謝他。
再說,萬一云霜入選,真的是因為瞎貓碰上死耗子,或者單純因為漂亮——很多時候,女性的美貌在職場的重要性確實比想象中更大。
幾天后,云霜再度發(fā)消息給云霧來:“姐,你猜我在我們公司看到誰了?”
云霧來已經(jīng)猜到了,假裝不知:“誰???”
云霜:“祝凱旋!”
“我記起來了,帷風的總裁姓祝,帷風是他家的吧,我看到他直接坐的總裁電梯?!?/p>
“你知道他家的公司是帷風嗎?”
云霧來:“嗯?!?/p>
云霜還在震驚中:“我以前以為他家只是一般有錢,原來他家這么有錢?!?/p>
云霧來:“你好好完成你的本職工作,別去打擾他?!?/p>
云霜:“我知道的?!?/p>
又過了幾天,云霧來又收到云霜的聯(lián)系,而且是直接打電話過來的,發(fā)微信消息已經(jīng)不能滿足她的急迫心情。
最近云霜跟她的聯(lián)系頻率已經(jīng)遠遠超過往常。接起來之前,她想了一下云霜可能會說什么,估計是和祝凱旋碰到了,說話了。
果不其然,云霜的開場白是:“姐,你猜我剛才碰到什么事情了?”
“嗯,什么?”
結(jié)果,云霜的話大大超出了云霧來的想象:“剛才祝凱旋的媽媽來找了我。”
祝凱旋把云霜招進帷風,并沒有叫人刻意關(guān)照她,不過,既然是他點名要招的人,娛樂部哪里敢怠慢。
鄧華風不在公司,但是在帷風有自己的耳目,娛樂部按照祝凱旋的意思招了個能力并不太出彩的小姑娘進來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她的耳朵。
鄧華風叫人密切關(guān)注了幾天,并且暗暗地調(diào)查了一下云霜的身份。
雖然鄧華風之前放過狠話,說不管祝凱旋找了個什么樣子的女朋友,她都不會再管,大有要把兒子進行跳樓大甩賣的意思,但真的到了這一步,她怎么可能坐視不管。祝家的兒媳婦,她還是要好好把關(guān)的。
她去找了云霜喝咖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也沒多問有關(guān)兒子的事,只是隨意地聊了聊天。
她最終得出結(jié)論:恐怕不太行。
從咖啡店出來,鄧華風就去找祝凱旋了。
“你怎么回事?”鄧華風恨鐵不成鋼地點著祝凱旋的額頭問他,“你只看臉?還是只喜歡二十歲的云姓姑娘?你怎么這么膚淺!”
祝凱旋滿臉無辜:“媽,你又在說什么?”
“裝,你繼續(xù)裝?!编嚾A風言之鑿鑿,“她會沒給你通風報信?”
確實有人跟祝凱旋通風報信,但不是鄧華風想的那一個。他是從云霧來那邊得到的消息,這是他們兩個分開后第一次聯(lián)系。
他簡單地給她回了一句“知道了”。
祝凱旋好不容易才把鄧華風哄好。
之后,他被煩了好幾天。他數(shù)度強調(diào)自己和云霜真的沒有任何關(guān)系,就差對天發(fā)誓。
他的態(tài)度確實堅決,根據(jù)耳目傳來的消息,兩人確實沒什么互動,鄧華風暗中觀察了好幾天,這才勉強相信。
但清凈的日子很短暫,一個星期天的早晨,祝凱旋正在睡懶覺,被母親打來的電話吵醒。
“祝凱旋??!”鄧華風平生第一次對著兒子暴跳如雷,“你眼里還有我,還有你爸爸沒有?你把我們都當成死人了嗎???!”
鄧華風能發(fā)現(xiàn)祝凱旋已婚人士的身份,純屬偶然。
城市街道日漸擁堵,為了緩解路況,錦城進行了一次比較大型的城市規(guī)劃,祝家老宅被劃分到拆遷范圍,給一座立交橋讓路。
老宅是祝杭小時候和父母一起住過的地方,已經(jīng)閑置三十幾年了。鄧華風一天都沒有在那住過,但不妨礙這些年來她兩度把老宅重建翻新并大張旗鼓地裝修,而且還要熱熱鬧鬧地辦上一次進屋酒。
因為鄧華風太閑了。她偶爾和貴太太們一起喝喝下午茶、打打麻將,時不時去國外度個假,去什么椰林沙灘上玩一玩,滋味不錯,但長此以往,她是受不住的。
鄧華風從小就熱衷于“養(yǎng)成系”,小時候折騰弟弟妹妹,成家以后折騰兒子??上ёP旋長大了,早在好幾年前就徹底脫離了父母的掌控,所以,她現(xiàn)在最大的盼頭就是他早點結(jié)婚生個孩子讓她當奶奶。
可惜當奶奶的目標暫時遙遙無期,要不是老宅要拆遷,她差點動了第三次重建老宅的念頭。
老宅的拆遷事宜就由鄧華風全權(quán)包攬。
拆遷款和房屋賠償款對于普通人家來說是筆巨資,甚至足以讓生活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多的是為了拆遷匆匆結(jié)婚生子的例子。
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很盡責,提醒鄧華風:“你們怎么不讓你們家兒媳婦也把戶口遷進來?那還能再多一個名額呢。三年里面要是生下個一兒半女,孩子也能享受拆遷補償。”
鄧華風笑了,她當然知道家里人口越多,拆遷補償款越多:“那總不能為了一點拆遷款專門去弄個兒媳婦吧?!?/p>
即便祝家只是普通人家,她也不可能為了錢而犧牲兒子的幸福,更別說他們現(xiàn)在家大業(yè)大。
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皺了下眉頭,似是有些不解:“但你們是現(xiàn)成的呀,只要遷一下戶口就行了?!?/p>
“???”這下輪到鄧華風不解了,“什么現(xiàn)成的?”
“可不是嗎,難道我看錯了?”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去看冊子,手指對著祝凱旋的名字滑過去,篤定道,“我沒看錯啊,你兒子可不就是已經(jīng)娶老婆了嗎?狀態(tài),已婚,沒錯啊,喏,你看?!?/p>
鄧華風到這會還沒把對方的話當回事,不信邪地湊過去一看,還真是,祝凱旋的婚姻狀況那一欄里明明白白地寫著“已婚”。
十月的錦城,夏天已經(jīng)離開,但是白天的氣溫還是不低。今天太陽很大,鄧華風熱得把外套給脫了。
這會,隨著不好的預(yù)感在心底冒泡,背脊也躥上一股涼意來,她的體感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
鄧華風對著“已婚”二字點了點:“這個有沒有可能是弄錯了?”
“這個是前兩天才從電腦系統(tǒng)里面弄出來的,不會錯的。”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很篤定,然后又好奇地問了一句,“難道你兒子結(jié)婚,你不知道?”
街道辦事處的另一個工作人員也過來了:“怎么了?”
前頭那個人就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通。
后來的那個人看鄧華風的眼神就有點同情了,就差在臉上明明白白地寫上“豪門貴婦不為人知的辛酸苦楚,表面光鮮靚麗,實際上居然連自己兒子結(jié)婚都不知道”:“我們的系統(tǒng)是實時更新的,應(yīng)該是不會有錯的,要不你回去問問你兒子到底怎么回事?”
以鄧華風的人脈,越過祝凱旋本人查一下他的婚姻狀況易如反掌。她從前從未查過,是因為她沒有想到過那一層。
而現(xiàn)在?
不過五分鐘,鄧華風就接到了回電。
祝凱旋確實在三年前就登記注冊結(jié)婚,至于他的配偶,鄧華風說熟悉不熟悉,說陌生也不陌生,說感到震驚又在意料之內(nèi),但還是讓她如遭當頭一棒。
鄧華風差點當場暈過去。
祝杭難得有空和老友一起去釣魚,被老婆的電話打斷,勒令他立刻回家。一路上,鄧華風隔兩分鐘就給他打一通電話,問他回來沒有。
問她什么事,她也不肯說。祝杭心驚肉跳,讓司機快馬加鞭地趕回家,并在家門口遇到了同樣聞訊趕來的祝凱旋。
對比他的心急如焚,祝凱旋睡眼惺忪,姿態(tài)散漫,很是勝券在握的樣子。他跟兒子打聽:“你媽是有什么事?”
祝凱旋大致猜到了母親發(fā)怒的原因,但是,一切還沒有真相大白,他不可能不打自招,于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鄧華風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聽到父子倆開門進來的聲音,連頭也不回一下。
祝杭仿佛看到自己老婆背后燃起了熊熊烈火,不過看她人沒事,他心里一塊大石頭落地。他坐到老婆身邊,安撫著問道:“這是干嗎呀?”
鄧華風終于看過來了:“讓你兒子自己說。”
“你干嗎了?”祝杭扭頭看祝凱旋。
祝凱旋一派淡定,還有心思剝茶幾上的橘子吃:“不知道。”
鄧華風把一張紙拍到了茶幾上,那紙的一角跳了一下,然后躺平了。
祝凱旋一眼看到云霧來的名字。
他頓一下,放下橘子,抽過一張紙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橘子汁液,坐直了身子,靜待下文。
祝杭百思不得其解地拿起來一看,震驚了,狐疑的眼神在老婆、兒子和那張婚姻證明上來回看了幾圈:“阿凱,上面說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祝凱旋和云霧來結(jié)婚之際,因為她的父母雙亡,所以戶口本在她們姐妹倆自己手里,而他的戶口與父母在一起,最后他是開了父母房間的保險箱偷出來的。
戶口本上的婚姻狀況并沒有硬性規(guī)定要實時更新,他們本來就沒打算告訴旁人,當然不會自找麻煩地跑去派出所修改。把結(jié)婚證一領(lǐng),兩人分道揚鑣。
他不住家里,不必擔心被翻出結(jié)婚證。
所以,這三年來,他的婚姻狀況一直對所有人都隱瞞得很好。
不管是怎么走漏了風聲,總之,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斂了臉上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眉眼沉下來:“很抱歉,爸,媽,三年前我擅自領(lǐng)證結(jié)婚了,和云霧來。”
盡管已經(jīng)得到真相,但當祝凱旋真的親口承認,鄧華風的腦子還是嗡了一聲,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
祝杭本來就生氣,看到老婆哭,當場就炸了,操起桌上一個瓜果盤就朝祝凱旋砸了過去。
祝凱旋手指蜷縮了一下,沒躲,任由瓜果盤和盤子上的瓜子砸在自己的胸前。瓜子簌簌地掉落,有些留在他的身上,有些掉到沙發(fā)上和地上。
祝杭怒道:“你是無父無母嗎?結(jié)婚那么大的事情,不用告訴家里人,你當你們在玩小孩子過家家嗎?這些年來,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做父母的為你的終身大事著急。把我們耍得團團轉(zhuǎn),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看到兒子一身狼藉,鄧華風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你是覺得我們不會答應(yīng),所以才偷偷領(lǐng)證嗎?我早就跟你說了,我尊重你的選擇,老婆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們真的不同意,你也不可以自己偷偷領(lǐng)證。你這樣,太傷我的心了,自己的兒子結(jié)婚,居然是房子要拆遷了,街道辦事處的人告訴我,我才知道?!?/p>
“對不起。”祝凱旋再度低眉順眼地道歉,卻沒有多余的解釋。
祝杭靈光一現(xiàn),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們簽婚前協(xié)議了嗎?”
“沒有?!弊P旋很誠實地回答。
“你倒是大方,真會慷你爸的慨。”祝杭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手抖,腦子也抖,指著祝凱旋“你”了半天,差點暈厥過去,頹然坐下來,念叨著,“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p>
唯一慶幸的是,目前祝家的財產(chǎn)大部分還在他和妻子手中,祝凱旋手中除了不多的現(xiàn)金和幾處房產(chǎn)、幾輛車子,并沒有太多。
鄧華風給他順氣,木已成舟,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兒媳的現(xiàn)狀:“霧來人呢?這么些年,她為什么一點消息也沒有,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分手了。還有,你們結(jié)婚了,為什么也不住在一起?”
祝凱旋不可能告訴父母自己和云霧來是在什么境遇下結(jié)的婚,現(xiàn)如今又是什么狀況,不然,父母怕是真的承受不住,他只能避重就輕:“她忙事業(yè),長期在國外?!?/p>
鄧華風:“那都是你過去?”
“嗯,有時她也過來?!北热缙咴路莸臅r候,時隔三年,她終于第一次回來了。
祝杭心存疑慮:“我看你不常出國啊。”
祝凱旋:“她挺忙的?!?/p>
鄧華風:“她在哪個國家?”
祝凱旋:“法國,巴黎?!?/p>
祝凱旋的態(tài)度還算坦誠,鄧華風受到些許安慰,心漸漸平靜下來,又試探著問:“那你們不會連小孩都有了吧?!?/p>
祝凱旋的無語凝噎在鄧華風眼里卻成了默認,血壓當即又開始往上飆。
在母親爆發(fā)之前,祝凱旋喊停:“我不至于那么喪心病狂,有小孩了都不讓你知道?!?/p>
接下來的時間里,鄧華風和祝杭你一言、我一語,細細盤問云霧來的現(xiàn)狀和兩人這些年的狀況。
祝凱旋隨機應(yīng)變,真話和假話各占一半摻雜著說,構(gòu)建出一幅“因為你們覺得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所以我們只好偷偷領(lǐng)了證,并且不惜夫妻長期分隔兩地,由著云霧來跑到國外自力更生,誓要干出一番大事業(yè),才好匹配你們的兒子”的畫面。
有關(guān)云霧來的職業(yè),祝凱旋只籠統(tǒng)地說她在做服裝設(shè)計,沒有細說。
夫妻倆也沒有細問,因為他們沒想過一個沒有背景的女孩子能單槍匹馬地在異國他鄉(xiāng)闖出什么天地來。
一家人的談話持續(xù)了很久很久,鄧華風一錘定音:“既然如此,那你把她叫回來吧,結(jié)了婚就好好在一起,長期分隔兩地像什么樣子。”
祝凱旋拒絕:“她現(xiàn)在正處于事業(yè)上升期,勢頭很不錯?!?/p>
先別說他們兩個現(xiàn)如今是分手狀態(tài),就算他們關(guān)系很親密,云霧來也沒可能放棄大好前途跑回來的道理。
祝杭暫退一步:“工作的事情另說,但是,不管怎么樣,霧來要先回來跟我們見個面。我跟你媽這點要求不管去哪里說都不過分,你們結(jié)婚三年,兒媳沒見公婆一面,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道理?!?/p>
鄧華風身為女人,想問題比丈夫想得更為細膩、透徹:“還是說,你們的感情出現(xiàn)了問題,你無法把她叫回來?”
分居三年,祝凱旋出國的頻率低到可怕,據(jù)她所知,他也都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她年輕過,知道這不是正常夫妻的相處之道。
祝凱旋毫不猶豫地否認了:“不是?!?/p>
鄧華風凝視了他幾秒鐘,他神情淡漠地與之對視,絲毫不肯讓步。
最終,鄧華風不說相信,也不說不相信,只從背后拿出一沓文件摔在茶幾上,文件第一頁的第一行赫然是“離婚協(xié)議書”幾個字。
她展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強勢:“阿凱,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真的很生氣。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第一,離婚;第二,把她帶回來。就像你爸爸說的,如果她的事業(yè)真的處于上升期,我們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要她放棄事業(yè)來相夫教子。但她該來見我們一面,人與人的尊重是相互的。當然,你長大成人了,你還是不愿意的話,我強迫不了你,但你從今往后不要再叫我媽媽?!?/p>
祝杭與妻子同仇敵愾:“也不要再叫我爸爸?!?/p>
二對一的對峙里,祝凱旋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fù),也沒有留在家里吃晚飯,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我知道了”,就離開了。
他走到院落里,發(fā)動汽車,有人叩響窗戶玻璃。
是鄧華風。
祝凱旋把窗戶搖下來。
“如果感情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不要拖,否則,對彼此都是不負責任?!编嚾A風把“離婚協(xié)議書”裝在一個透明文件袋里送進來,放到他的副駕駛座位上,“財產(chǎn)分割條款里面,我加了不少我跟你爸名下的東西。這東西是我隨便草擬的,不是連你的離婚協(xié)議書都想過問,我只是表明我的態(tài)度,一個女孩子陪你那么多年不容易,真的到了那一步,別虧待她?!?/p>
云霧來對祝凱旋在國內(nèi)經(jīng)歷的一切一無所知,睡到自然醒才看到他發(fā)來的短信。
“老宅要拆遷,我媽從街道辦事處那里知道了?!?/p>
知道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把事情和緣由一并解釋得干脆利落,沒有給太多你來我往的空間。
從前聊天的時候,他不這樣,他會留余地,只要不喊停,他們可以一直聊下去。即便因為吃飯或者睡覺之類的事情中斷聊天,等到有空了,他們依然有話題可以接著聊。
她能問的似乎也只剩下:“那我要怎么做?”
她等了一會,得到他一條冷淡的回復(fù):“隨你。”
云霧來盯著這條短信看了一小會,沒有再回復(fù),起身洗漱。這幾天是模特試裝,Kerr給她特權(quán),讓她挑自己想要的模特。
此次My Bride的八件作品全部出自她手,閉幕作品是雙人走秀,新郎裝和新娘裝一塊上臺。新娘裝是黑紗,新郎裝是肅穆的白西服,乍一看普通,事實上,一邊的肩膀上繡滿了顏色極淺的銀色刺繡,在光下隱隱閃爍著低調(diào)又精致的流光。
一黑一白,對比強烈。
所以,她除了要挑八個女模特,還要挑一個男模。
要說世界小是真的小,云霧來居然在幾個男模里面看到了前段時間被萬又帶回來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看到她,也愣了一下,大概是覺得丟臉,本來在說笑,一下子不看她了,也不說話了。
如同所有婚禮一樣,新娘才是主角,新郎的著裝翻不出太大的花樣來,僅僅是當個陪襯。
所以,云霧來對男模的選擇隨意多了,當即就指了指那個男人,對Kerr說:“這個不錯?!?/p>
“Garnett Pei。”Kerr給她提意見,“是個嶄露頭角不久的新人,第一次走我們QC的秀,你確定不用個大牌點的嗎?”
“先試試吧?!痹旗F來說。
她的要求很現(xiàn)實,不會妄想著出現(xiàn)一個讓她產(chǎn)生“啊,我這件衣服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驚艷感的模特,長相和身高達標即可。
“好吧?!盞err吩咐助理把他叫過來。
“云霧來。”云霧來主動伸出右手,說的是中文。
女士主動求和,他面上有些別扭,但也伸出手來:“Garnett Pei,裴高卓。”
Kerr沒想到他們兩個直接用中文交流上了,驚疑的目光在兩人的身上來回飄。
云霧來解釋給他聽:“我和Garnett因為一點意外已經(jīng)見過面了?!?/p>
她再度勾起了裴高卓不太美好的回憶,不過正事當前,不是敘舊的時機。
裴高卓換好衣服過來,云霧來正在跟一個女模特溝通,回過頭一看,將他從上至下看一遍,只說了三個字:“就你了?!?/p>
說衣服為他而生夸張了點,不過,說讓人眼前一亮還是綽綽有余的,衣服十分襯他。
說完,她又忙自己的去了。
待到傍晚,她從QC大廈里面出來,再度碰上了與朋友一起下來的裴高卓。他與兩個朋友道了別,朝她走來。
他的朋友在背后吹了聲口哨,笑鬧著先行一步。
“你是Lai。”裴高卓用了肯定句。
“沒錯,是我。”云霧來并不跟他謙虛,眼里閃過一抹狡黠的光,“托萬又的福,你成為閉場模特了,記得好好謝謝她?!?/p>
裴高卓說:“我謝她干嗎,還是謝謝你吧,請你喝咖啡?!?/p>
QC大樓的樓下就有咖啡店,兩人各要了一杯咖啡,隨意地在外頭露天的座位坐下來。
云霧來說:“你看著不太像混血兒。”
裴高卓解釋說:“因為只混了四分之一中國血。”
“哦,中文很熟練?!?/p>
“我在安城待到十四歲才出來?!迸岣咦繂枺澳隳睦锶??”
“錦城?!?/p>
“那不就是這次秀場的舉辦地點嗎?”
“是啊。”
一杯咖啡沒喝幾口,萬又打來電話說自己要做飯,問云霧來需不需要幫她也做一點。
云霧來欣然答應(yīng),她不會做飯,每次想吃點正宗的中餐都得仰賴萬又。她端起咖啡杯沖裴高卓晃了晃,起身告別:“先走了,謝謝你的咖啡?!?/p>
裴高卓坐著沒動:“他倆和好了?”
云霧來覺得他在說廢話:“當然了。換你女朋友從中國飛來法國跟你求和,你可能不答應(yīng)嗎?”
“看對象?!迸岣咦空f,語氣里有著不加掩飾的自負,“我這樣的和她男朋友那樣的,我選我,你覺得呢?”
“我非常欣賞你的自信?!痹旗F來笑笑,走開了。
時裝秀前幾天,云霧來從巴黎出發(fā),飛往錦城。QC的其他人分了幾批,不少基層和后勤部的早就去了,她算是晚的,更晚的還有Kerr那批高層領(lǐng)導(dǎo)。
候機室里,她百無聊賴地在手機上翻閱起此次與國內(nèi)對接好的時裝秀的流程表,電子封面讓她的視線凝固了。
她一直只負責自己的設(shè)計,無須操心多余的閑事,因此,她之前壓根不知道,也不關(guān)心這次國內(nèi)承接舉辦秀場的是什么公司。
有時候,人不得不承認,習慣是很難更改的東西。
她還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祝凱旋的,就是在某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后,煦日和風,她坐在教室里,從午覺中醒來,懶懶散散地支起頭來,桌子上最上面的書被風扇吹得翻開來,簌簌抖動。
她正要伸手把書蓋起來,視線掠過,捕捉到了什么與眾不同的東西,再回過神去看:凱旋。
兩個普普通通的字,但因為是他的名字,就變得刺目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擁有了一項特殊的技能,就是在一堆字里面能快速地發(fā)現(xiàn)他名字里的任何一個字。這項技能日漸嫻熟,到后來,她還能一眼認出“帷風”。
這項技能,她到現(xiàn)在仍沒有遺忘。
這次承接舉辦QC時裝秀的是帷風。
一旁有人坐下來。
候機室里人比較少,非熟人實在無須不間隔座位坐。她下意識地扭過頭去一探究竟,就看見了裴高卓。他將兩人的距離控制得很微妙,再近一寸便是曖昧,再遠一寸則是正常的交流距離。
“Hi.”
云霧來不動聲色,沒有拉開距離,只落落大方地一笑:“Hi.”
“在看什么?”裴高卓湊近看了一眼,鎖骨隔著衣服,似是不經(jīng)意地碰到她的肩膀,隨即退開,他也不甚在意地移開了目光,“流程表啊?!?/p>
“嗯?!痹旗F來將手機鎖屏,“我居然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是我老公家的公司承辦的這場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