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奚奚奚嘻
上期回顧:
因為找表哥許言臣借錢的事情,在論壇眾人眼里,繼盛遠川、季嘉航之后,黃時雨又碰瓷了H大另一男神。帖子下的評論漸漸變得不堪入目,雖然黃時雨本人不在意,盛遠川卻皺著眉打電話給許言臣讓他澄清……
兩人回寢室的路上,論壇有了新動靜。許言臣本人頂著個空白頭像和本名在帖子里回復:“黃時雨是我姨家小妹妹。家事,見笑?!?/p>
立馬有人跟帖:“啊,是咱妹?。∩┳渝e怪你了?!?/p>
“好妹妹犯錯好嫂子幫,好嫂子讓好妹妹更健康?!?/p>
……絕了。
滿屏皆是“嫂子”,嫂子們還自覺把原來罵黃時雨的樓都刪了。
有條評論異軍突起:“不知怎么的,我更想變成黃時雨了。就算不能和男神在一起,有許言臣和季嘉航兩個表哥,一個毒舌但會護著你不讓別人欺負,一個陽光開朗獨寵你一個,從小看著兩張盛世美顏長大,啊啊??!”
“我還是想成為她嫂子?!?/p>
“別做夢了,你們!有空不如去班級群里看看,分級考成績已經(jīng)出來了。”
與此同時,黃時雨手機上收到短信,提示銀行卡收到轉(zhuǎn)賬,數(shù)字“3”打頭,四個“0”。
她瞬間抱緊陸珂的胳膊,尖叫:“我有錢了!我有錢了,我能換機子了!”
“還是哥哥好,問都不問就打錢?!标戠孀鳛榧易逯械拇蠼愦螅晳T了各種事情自己應(yīng)對,實名羨慕。
黃時雨“啪啪”打字:“謝謝哥,不要告訴大姨和我爸媽??!拜托啦!我會盡快還你的!”
“錢不急,無事勿擾?!睂Ψ胶芸旎貜汀?/p>
典型的許言臣風格,先給個甜棗把人引過來,在她感激之時迎面就是一腳。
“哦,對,我有許言臣現(xiàn)在的手機號,你要不要試著加一下微信?”黃時雨想起正事。
“他不會通過的吧……”陸小仙女膽小又卑微。
“試試?。 秉S時雨說,“發(fā)你微信上了。哎,陪我去買幾個蘋果吧。”
九月份大學里的蘋果最便宜,又能果腹,又能減肥,實在是負債累累的小黃的首選。
黃時雨挑挑揀揀,陸珂在旁邊刷著手機等她。
“帖子里怎么突然多出來那么多自稱你嫂子的?”陸珂很是惱火,“現(xiàn)在的女大學生不能去好好學習嗎?!論壇搞得跟追星站子似的,怎么建設(shè)祖國的未來!”
“你不也一樣?”黃時雨選了幾個偏小的蘋果,跟老板磨嘴皮子,成功從兩塊五講到兩塊二。
“我不一樣,我是認真的!”陸珂反駁,手指一滑,突然訝異地說道,“有人說成績出來了?!?/p>
班級群里,輔導員發(fā)了一張成績單,專門對黃時雨提出了表揚——黃時雨91分,是建筑182班唯一一個去三級班的。
“厲害厲害?!?/p>
“恭喜恭喜?!?/p>
畢竟不是高考,不及格也能上個一級班,群里歡天喜地,結(jié)果輔導員又來一句:“陸珂、黃時雨,昨晚夜不歸宿,兩千字檢討周五送到學院辦公室。”
這下世界清靜了。
好一個“夜不歸宿”……中國話就是博大精深。
陸珂反應(yīng)快,在群里回復:“好的老師,下次通宵復習一定提前跟您和宿管阿姨請假,我們就是考試前夜太緊張了……”見評論風向回暖,她又在群里賣乖,“盧老師,您看,我們考得還不錯,檢討能不能寫一千字?。俊?/p>
輔導員:“一碼歸一碼,再說就三千?!?/p>
陸珂發(fā)了個“嘴巴拉拉鏈”的表情。
回到寢室剛坐下,陸珂突然“嗷”地一嗓子蹦了起來:“天哪,我男神加我了!”她把手機給黃時雨看,果然有個新好友,頭像一團漆黑,名字是“無事勿擾”,確實是許言臣的畫風。
“他都沒通過我的好友申請?!秉S時雨覺得不可思議,“你備注消息填了啥?”
“您表妹下鋪,替您監(jiān)視她?!?/p>
“……”
黃時雨結(jié)束了洗洗刷刷,給盛遠川發(fā)消息:“川哥,我被室友賣了?!?/p>
那邊回了個問號。
“為了許言臣。唉,真是男人似手足,閨密如衣服?!?/p>
“我呢?”
“您是我的心肝脾肺腎啊?!睂I(yè)川吹,彩虹屁一套一套的。
“謝謝你沒說大小腸?!笔⑦h川說。
“哈哈哈,不客氣,晚安啦?!?/p>
“晚安,明天見?!笔矣言趯嬍揖毤麖棾?,此時正唱到“讓櫻花偷偷吻你額頭,讓世界美好與你環(huán)環(huán)相扣”,盛遠川用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打著節(jié)拍,晦暗已久的心突然放晴。
做個好夢吧,我的小姑娘。
最漫長又執(zhí)著的期待,是明天又能見到你。
黃時雨已經(jīng)躺下了,卻被那句“明天見”驚得坐了起來。她差點兒忘了每天早晨都要陪他吃早餐,只有一只耳朵戴助聽器,能不被他發(fā)現(xiàn)嗎?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回:“那個,我來例假了,這周想多睡會兒,早餐咱順延到下周再約行不?”
盛遠川打節(jié)拍的指尖一頓——她還真是不能安分半秒鐘。他回絕:“不行,可以改成夜宵。”
“剛結(jié)束軍訓,想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幾天呢?!?/p>
“行?!避娪枦]見她喊累,結(jié)束了反而拿軍訓當借口,她都不會心虛的嗎?
黃時雨見他同意,松了一口氣。
下一秒鐘,有消息跳出:“以為你有示好的誠意,現(xiàn)在看來,不過如此?!?/p>
怎么好像越解釋越糟糕了?黃時雨皺起臉,打字:“有誠意!必須有誠意!就是推遲幾天嘛。”
“既然勉強,以后不用一起吃飯了?!笔⑦h川說,“我最近也挺忙的?!?/p>
“不要啊,川哥!約吧!我能爬起來,每天都能!”
自從重逢,她總把事情搞砸,暈暈乎乎地丟了耳蝸外機,現(xiàn)在又把盛遠川惹生氣了。
“不用,你好好休息。”這段時間,盛遠川確實很忙,金融投資大賽初賽的公平性受到質(zhì)疑,涉及學院的名譽,老師震怒,他最近一直泡在金融系辦公室里。
黃時雨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只好沒話找話:“我英語考91分哎!是我們班唯一一個進三級班的!”
盛遠川:“不錯?!边@消息他比她知道得還要早,她的試卷還是他親手打的分。
為了讓許言臣同意在帖子里解釋和黃時雨的關(guān)系,盛遠川當了次苦力——幫外國語學院給一批英語試卷打分。許言臣批作文,把翻譯題都給了他。
“哎,這誰的!誰讓你批作文的?!你還給滿分?!”許言臣改著改著突然不滿道。
“你妹的。”盛遠川閱卷速度很快,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你什么態(tài)度?!老子不是在帖子里解釋了?誰愛誤會誰誤會去?!彼凑樒ず?,不在乎什么人言可畏。
盛遠川停下筆:“我說是時雨的?!?/p>
她的字,即使過了一年,他也能一眼認出。她高中時的課本和筆記還在他那里,H大開學后他帶來一本放在寢室,時常翻看,有種見字如面的親切感,仿佛她從未離開過。
室友有次看見了,震驚道:“川哥有內(nèi)涵,學金融還看《蜀道難》。”
盛遠川合上書,繼續(xù)在《同花順》上的操作,冷眼看著數(shù)據(jù)完美翻番。
問君西游何時還……又聞子規(guī)啼夜月,愁空山。
這個狠心的小丫頭,什么時候才能回到他身邊?
“哦,接著改吧。”許言臣直接翻了頁。黃時雨的水平他清楚,他們家小孩就沒有英語不好的。
終于改完試卷,也錯過了飯點兒。盛遠川給黃時雨打電話,她說已經(jīng)和室友一起去吃酸辣粉了。于是他收了筆,打算自己也去買碗粉,臨走前不忘提醒許言臣:“試卷幫你批了,別忘了在帖子里解釋?!?/p>
許言臣還得找人加急合分,煩躁地揮手:“滾吧。那丫頭心大,別人的評價她根本看都不看,你這是白費工夫?!?/p>
盛遠川說:“她看了。”黃時雨可以不在乎,他卻無法接受別人往她身上潑臟水。
許言臣手一頓,也沒抬頭,輕描淡寫地說:“你以為你很懂她?她中午問我借三萬塊錢,這事你知道?”
盛遠川:“她借錢干什么?”
“你自己問去,別老偷偷摸摸在背后護著,你不說,以她的智商這輩子都發(fā)現(xiàn)不了?!?/p>
盛遠川沉默了一瞬,道:“謝了?!?/p>
窗外又開始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夜風帶著些許秋葉的腐敗氣息鉆進屋子,書桌離窗戶最近的王慧凍得打了個哆嗦,關(guān)上了窗。
黃時雨看著盛遠川回的那兩個字,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插科打諢的日子好像已經(jīng)成為過去,從前一她說完,他會不著痕跡地引出下一個話題。而現(xiàn)在,她要是不沒話找話,便意味著這次聊天就此結(jié)束。
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去約會吧,聽不清也沒關(guān)系,把一切都告訴他。在季嘉航和陸珂面前,她可以指著自己的耳朵說“出了點兒小故障”,心里沒有任何波瀾,為什么到了盛遠川那里就不行呢?
每次話到嘴邊,喉頭就一陣發(fā)緊。她很介意自己在盛遠川面前的形象,就算不能像從前那樣耀眼奪目,起碼不要成為被同情的弱者。
從前大家都小,心思明了,單純美好。如今她不美不好,見識過命運翻覆,也不再單純。熱血、汗與淚熬不成糖,只能糊成一鍋湯,澆在干涸貧瘠的現(xiàn)實上。
手機屏幕重新亮起,是盛遠川的來電。
看了看四周,她們幾個正各忙各的。黃時雨飛速下床,踏空一格,右腳從倒數(shù)第二格猛地落地,她來不及呼痛,在陸珂驚異的注目下直接套了拖鞋就跑。
她怕跑慢了他會掛電話。
今天的盛遠川特別有耐心。等黃時雨跑到一樓和二樓之間的走廊處時,已經(jīng)響鈴五十多秒。在鈴聲即將結(jié)束時,她接起電話:“喂,怎么啦?”她知道自己最近一直犯事,聲音格外放甜了些。
因為跑得急,她胸口還在劇烈起伏。盛遠川雖不在她面前,也聽到了急切的喘息聲:“你最近很缺錢?”
“沒有啊,有錢的。”
“能問許言臣借,不能問男朋友借,是嗎?”他不想再繞圈子,直接戳穿。
“……許言臣跟你說的?”黃時雨看著外面的雨簾,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上畫了一個個數(shù)字,“他在挑撥離間呢。許言臣從小就喜歡抹黑我,他一肚子壞水,你別當真?!?/p>
“隱瞞加上撒謊。黃時雨,你膽子不小?!笔⑦h川怒意更盛,不知道何時才能從她嘴里聽到實話,自嘲般輕聲問,“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沒法依靠,不值得交付信任?”
“什么?”她問,“你剛剛說什么?”通話終止,再無聲響。
她心中酸澀,又不敢回撥。
他放輕的聲音,被助聽器處理后傳到右耳,這失真的信息再讓大腦反應(yīng),只能得到一片空白。她仔細回想那高低起伏的聲調(diào),試圖從中分辨出一個個音節(jié)屬于什么詞組,連在一起又表達什么意思,可惜錯過就是錯過,再努力終究是徒勞。
黃時雨手指冰涼,腳也因為剛剛那一下踩空疼得直打戰(zhàn)。她右腳虛踩著臺階,機械地撥通了許言臣的電話:“誰讓你跟盛遠川說我找你借錢的?”說借錢也就算了,連數(shù)目也告訴他,嫌她事少是嗎?!
“你爸媽和我爸媽我都沒說,你又沒說不能告訴盛遠川。有完沒完了,你?”
“許言臣,你腦子里糊了泥吧?!”黃時雨吼出聲,引得幾個洗完衣服正端盆回寢室的女生往這兒看,她忙又壓低聲音,“他生氣了!你讓我怎么圓?!”
“我管你怎么圓。你什么態(tài)度?把三萬塊錢還我?!?/p>
“哼,我已經(jīng)花掉了!這年頭借錢的都是大爺,你不知道嗎?”黃時雨氣著氣著反而無所顧忌了。
“好,你說的。我這就給小姨打電話。”許言臣冷笑。
“哥!別別,我錯了?!?/p>
泄憤電話打完了,卻更窩火。黃時雨抬腳打算回去,這才感覺到右腳踝動一下就鉆心地疼,只能大聲喊陸珂來幫忙。
陸珂剛涂了一臉的牛奶中藥面膜,聞聲而來,低頭一看:“哎喲,天哪!你這是發(fā)酵了,準備做人腳饅頭?”
“你涂的這個味真是絕了。”黃時雨忍住干嘔的沖動。
這一年多為了治療耳朵,中西結(jié)合,雙管齊下,黃時雨快成了藥罐子。西藥含激素,中藥喝多了,聞著味兒都想吐。
“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松手了?!标戠孀鲃菀砰_扶她的手。
“哎!”黃時雨嚇了一跳,重心不穩(wěn),往前就是一個趔趄。
她緊閉了雙眼,下一秒鐘卻被穩(wěn)穩(wěn)托住。陸珂一只手繞過她腋下,另一只手繞過膝彎,一用力,竟然把她抱了起來。
“跟地上有黏液黏著腳似的,照你這蝸牛速度,回到寢室天都亮了?!标戠嫦訔壍馈?/p>
被公主抱的黃時雨:“我的心跳有點兒快?!?/p>
陸珂:“是不是覺得嫂子男友力爆棚?”
黃時雨點頭:“我許愿許言臣早日一頭扎進你一米七的懷抱里?!?/p>
“那我祝你夢想成真?!?/p>
陸珂一腳踢開寢室門,把黃時雨放在床上,又從柜子里拿出個藍色藥箱,在里面翻翻揀揀,掏出一瓶云南白藥氣霧劑,最后摸了摸黃時雨腳上腫起的那處問:“只這兒疼?骨頭不疼?”
“不碰就不疼?!秉S時雨見她手法嫻熟,調(diào)侃道,“你還真是個百寶箱?!?/p>
“那必須的,我媽是醫(yī)生。”陸珂說,“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積食吐瀉,過敏上火,沒什么我不能治的。”說話間,氣霧劑已經(jīng)均勻地噴遍患處,原本火燒火燎的痛感漸漸減輕。
陸珂幫她把雙腿挪到床上,說:“你這幾天睡我的床吧?!?/p>
“咱倆擠擠?”黃時雨知道她最懶,不愛爬梯子,有些過意不去。
“那我不是被你擠下床,就是熱得炸痱子。不說了,我去洗臉?!?/p>
“……我這兩天瘦了?!?/p>
“肉肉的瘦?”陸珂臨走前,捏了捏她的臉。
藥勁兒散了些,絲絲縷縷的痛感又卷土重來。
“陸珂,有沒有止疼藥?”黃時雨再次求助陸珂。
“忍一忍。是藥三分毒,疼得不厲害最好別吃?!标戠嬲f,“也讓你長長記性?!?/p>
黃時雨:“……”
她最近犯了什么錯?是個人都來打擊她。
“受不了就刷刷微博,追追劇。”陸珂說,“想想長征兩萬五,你這算什么苦?”
黃時雨登了微博,一群暖心小天使問她什么時候產(chǎn)糧。
治療和手術(shù)這一年,黃時雨時不時畫一些圖,記錄心路歷程。不知道黃太什么時候把她的畫都放在了微博上,還給她取了個男孩子的網(wǎng)名叫寸日君。等考上H大時,黃太把微博號給了她,當時已經(jīng)有了一萬多粉絲。
黃時雨從手機相冊里挑了張畫,傳上去。
寸日君:“蝸牛少女,殼硬心軟,步伐緩慢,永遠向前?!?/p>
眾粉點開大圖,紛紛表示被虐到了。寸日君以暖色筆觸畫了一個女孩坐在蝸牛殼上,她的耳朵處長了個海螺,女孩似是在仔細傾聽著遠方的聲音,而遠方,是波瀾壯闊的海。
“寸日君信息欄寫的性別男,但我感覺他好溫柔,會不會是女生?!”
“有沒有嗑寸日君和成三爺?shù)腃P的?沒有我過會兒再來問一遍?!?/p>
“但凡吃?;ㄉ啄阋膊荒苓@么醉,醒醒??!他們倆都沒互關(guān)!”
“成三爺明顯有喜歡的女孩子啊,你們忘了他的微博置頂了?”
成三爺是誰?黃時雨心里緩緩地冒出個問號。她搜了一下成三爺,點開他的微博,二十多萬粉絲,頭像……是幾個三角形?
往下滑,黃時雨的瞳孔猛然一縮——成三爺?shù)闹庙斘⒉?,畫著一個女孩子的后腦勺。那是高中時的她,因為數(shù)學沒考到一百四十分,賭氣趴在桌子上悄悄掉眼淚。他畫得細致,連高馬尾上的頭發(fā)絲和校服褶皺都纖毫畢現(xiàn)。
她認識的人里也只有一個人能用一支鉛筆就把細節(jié)描摹得那樣徹底。她在色彩上的天賦還是那人挖掘出來的,說來他還算她的半個師父。
她現(xiàn)在無比確定,成三爺就是盛遠川。
再往下翻,是很多高中時的記憶碎片,熟悉的凜冽畫風撲面而來。她的櫻桃發(fā)卡,她的托馬斯保溫杯,她只打了一百三十九分的皺皺巴巴的數(shù)學試卷……種種微不足道的小細節(jié),用黑白的筆觸刻畫出來,每張圖按下面的日期逐一排列,鋪滿她消失不見的這段時間。
黃時雨心中五味雜陳,點進私信頁面,寫寫刪刪很久,最終什么也沒敢發(fā),只加了個悄悄關(guān)注。
十點多還毫無困意,黃時雨忍不住又更新了一條微博:“惹喜歡的人生氣了怎么辦?”
“不管什么性格,對女生都是一個字:哄!”
寸日君:“怎么哄?”
“啊,大大回我了!我認為先要認真認錯,然后認真聽她說話,最后親親抱抱舉高高!”
黃時雨腹誹:“……抱盛遠川都有難度,還舉什么高高?”
還有人說,要么試試美男計或者苦肉計,實在哄不好就走為上計,換一個女朋友得了。
粉絲們提的建議林林總總,良莠不齊,不過好歹給她提供了一些思路。
“睡了嗎?”已經(jīng)十一點四十五分了,她也不指望盛遠川今晚就能看到,一旦沒了等回復的心理負擔,賣萌、賣慘都做得無比自然,“我扭到腳了,好疼呀。”
“怎么回事?”十一點四十六分,他的消息迅速回了過來。
真的被網(wǎng)友說中了,生氣歸生氣,遇到事肯定分分鐘回復。
“剛剛急著接電話嘛,踩梯子踩空了?!秉S時雨加了個“哭泣”表情。
“嚴重嗎?要去醫(yī)院嗎?”盛遠川原本寥寥的睡意此刻更是無影無蹤。如果她多喊兩遍疼,他真是恨不得翻墻去找她。
黃時雨在黑暗中對著腳拍了張照片,被曝光后的腳踝看起來腫得更高了,她把照片發(fā)給他:“就是有點兒腫,沒傷到骨頭?!?/p>
“有藥嗎?”沒藥他就去買,讓她們宿管阿姨送上樓。
“陸珂給我噴了藥,不疼了?!彼怨攒涇浀厝鰦?,“你不要生的我氣了嘛。我這周都沒法出去上課了,嚶嚶嚶?!?/p>
“下次小心點兒?!?/p>
“好的,男朋友?!?/p>
“聽說你們輔導員讓你們寫兩千字檢討?”他說。
黃時雨直覺不妙:“對的呀。我還沒有寫?!?/p>
“再寫三千,交給我?!狈凑矝]法出門上課了。
“寫給男朋友還是寫給代理班助的?”她問。
漫長的等待……黃時雨懷著像是藏了張彩票半夜等候號碼公布的心情,手機的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出一只瘋狂的女鬼彩民。
“男朋友。”開獎了,還是頭等獎。
“好的。[乖巧臉]”必須寫!手可斷,淚可流,誓把男友來挽留。
一夜之后,雨過天晴。王慧開了窗,微涼的秋風吹進來,瞬間讓人靈臺通透清明。
“我的天,沒墊子真是不行,腰酸背疼?!标戠鎻纳箱伵老聛?,把關(guān)節(jié)活動得嘎吱作響,她問黃時雨,“今天星期幾?”
“星期四,體育課幫我請假吧?!秉S時雨和陸珂一起選的太極拳,在每周四上午最后兩節(jié)課。
“我的天,明天就周五了,你的檢討寫了沒?”
“寫了兩千?!秉S時雨打了個哈欠,“還有三千?!?/p>
“哪來的三千?誰要的?你又干什么了?”
“男朋友要的?!睂懥艘灰苟紱]憋出來。
“行了,別撒狗糧,嫂子一會兒還得去吃早飯?!标戠婺昧丝?,換上她的香奈兒小裙子。
“一個青菜包,謝謝?!?/p>
“誰說給你帶了?”
黃時雨臉上掛著黑眼圈,給盛遠川發(fā)微信:“想你了,男朋友?!?/p>
“我在陽臺。”
黃時雨扭頭往窗外看去,對面宿舍樓陽臺上站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盛遠川在早秋的晨風中靜靜地站著,看得見,摸不著。她卻覺得血液沸騰起來,從四肢蔓延到胸腑,好不容易糊起來的那點兒猶豫的心防被燙開了個大洞。從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想拋開一切不管不顧地奔向他,看看那懷抱是不是還像當初一樣愿意為她敞開。
這時候誰還能忍?黃時雨瘸著腳挪到了陽臺上,撥通他的電話:“嗨,早上好,你在澆花?”
“嗯?!逼鋵嵅皇菨不?,只想看看她。
“為什么不種玫瑰、月季這樣的?花開了還能送女孩子。上次我看你那邊都是綠的,還有盆光禿禿的,只有樹枝?!?/p>
“嗯,早飯吃了嗎?”光禿的那盆是他養(yǎng)了一年多的黃梅,冬春時節(jié)會長出一盆憨態(tài)可掬的小花苞。他曾寄望她冬天前會回來,老天終究開了眼。
“我讓陸珂幫我?guī)Я??!彼蛄藗€小小的噴嚏,“入秋有點兒冷,你穿短袖冷不冷呀?”說出口的瞬間她就后悔了,想對著自己腦袋來一拳。
果然,他催她回去:“不冷。你快回房間?!?/p>
清冽的嗓音像秋天的冰激凌,又甜又涼,融化了昨晚的不安和躁動。
“你不讓我寫檢討我就回去?!?/p>
“你愿意站就站著好了?!笔⑦h川說,“檢討再加兩千字?!?/p>
“不要!你怎么跟我們輔導員一樣啊!”
“別鬧?!彼跉庵亓诵?/p>
從前他對誰都不冷不熱,唯獨在她面前,冰山消融,千年古木仿佛有了鮮活的表情。她從沒見識過他兇起來的樣子,怕過了之后竟覺得有些有趣。
“不要兇呀?!彼涇浀卣f,“就是想看看你,我這就回去了?!?/p>
兩棟宿舍樓中間隔著一個環(huán)形小花園和幾塊綠化帶,在陽臺上遙遙對望只能看到對方的輪廓,表情卻有些模糊不清。在盛遠川的再三催促下,黃時雨終于一瘸一拐地回了屋。
微信上來了新消息:“下周一有學生會面試,沒事可以先準備著。”
來自會長男朋友的提醒讓黃時雨內(nèi)心一萬個蒙:“我沒有報名呀,陸珂好像報了?!?/p>
開學那天學生會招新,學妹們聽說盛遠川在現(xiàn)場,瘋了似的往前擠。黃時雨當時怕被他認出來,遠遠隔著人群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那可能是你室友幫你報的。我剛收到名單,你進面試了。”
“哦哦,可不可以棄權(quán)啊?我想專心學習?!彼幌雽P膾赍X還債。
“看來始亂終棄是你的慣性操作。”盛遠川回。
黃時雨感覺到后背冒冷氣,急忙解釋:“我不是,我沒有?!?/p>
“好好表現(xiàn),別太丟人?!?/p>
“必須嗨翻全場!”丟人是不可能的。如果順利,周六去拿新外機,適應(yīng)兩天,剛好能趕上周一的面試。
“砰砰砰!”一陣拍門聲傳來,方向偏下。
隋佳佳涂美甲的手一頓,不滿地喊:“陸珂,你踢什么?沒長手?還以為鬼從地下爬出來拍門了!”
王慧不在寢室,隋佳佳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黃時雨單腳跳著去給陸珂開了門。
“嘖,累死我了?!标戠嬉恢皇至嘀鴱埡喴渍郫B桌,另一只手上是一袋早餐。她裹著早秋的涼氣大踏步走進來,把早餐丟給黃時雨,說,“我總比有的人強,讓跛腳室友去開門。請問你是腿殘了嗎?還有,下次不要在寢室涂劣質(zhì)指甲油,我對這味兒過敏?!?/p>
黃時雨接住早餐袋子,一個青菜小包子、一個茶葉蛋、一杯小米粥,還都溫熱著。
“咱倆放一起的?”明顯超綱了。
“我吃過了,這是你的?!标戠娣鲋酱采献茫屗央p腳也放了上去,“少下床,少活動,記不住?”
“OK!OK!早餐太多了,我現(xiàn)在很窮,還胖?!秉S時雨只拿了一個包子,“謝謝好意?!?/p>
“早上多吃點兒,沒事?!标戠姘盐懿搴眠f給她,“其實我想給你買個豬蹄的,以形補形??上г缟蠜]有賣?!?/p>
神奇的以形補形……黃時雨喝了一口小米粥,問:“開學那天,你幫我報學生會了?”
“對啊,我看你老盯著會長看,慫兮兮的,順手就幫你報了?!?/p>
“……”有那么明顯嗎?
手機振了振,是助聽器店主發(fā)來的短信:“您好,您預(yù)約的外機已到店,請問您什么時候方便來店調(diào)試?”
“周六上午可以嗎?”
“可以的。”
“我大概十點鐘到?!奔s好試機時間,黃時雨打開微博,新發(fā)了一條:“幫表妹問一下,在校大學生適合什么兼職?她是古箏九級,還擅長英語、繪畫。”
很快有人回:“做我女朋友吧,一個月給一萬零花錢?!?/p>
寸日君:“她有男朋友了?!?/p>
終于有了正經(jīng)的回復:“如果是想提升自己,建議邊做古箏家教老師邊考級,考到古箏十級,女孩子形象也不錯的話,可以考慮去接商演?!?/p>
“去做英語家教??!按小時計費,也不耽誤平常學習?!?/p>
擴充了思路的黃時雨在筆記本上寫了兩個兼職方向:英語、古箏。在網(wǎng)上瀏覽了一下,選了幾個合胃口的,黃時雨打電話過去交換了雙方情況,約好下周面試。
做好這一切,也到了飯點。
“吃飯了嗎?會長大人。”每日例行跟男朋友請早午晚安。
“剛下課?!币粡埫爸鵁釟獾呐疵纂u的美照傳了過來。
黃時雨面前的小桌子上擺著一個早上沒吃的茶葉蛋,已經(jīng)涼透。好在這張圖片看起來很下飯,她放大了欣賞,眉頭一皺:“拐角那是誰的筷子???!”
“季嘉航的?!边@次發(fā)來一張全圖,季嘉航對著鏡頭笑著比了個剪刀手。
“哦,你們天天約呀?”黃時雨把自己的“五十米大刀”收了回去。
“中午想吃什么?”這份糯米雞就是給她打的,限量五十份里面的最后一份。
“室友給帶了飯啦?!睅У脑顼?,當成午飯吃而已。
“拍來看看?!?/p>
“喀喀喀——”黃時雨被蛋黃噎了一下,求陸珂給她倒杯水。
陸珂應(yīng)了一聲,緩緩地給她倒了杯水,一只手還盯著手機看。黃時雨等水等得噎勁兒都過了,問:“跟誰聊呢?魂不守舍的?!?/p>
“跟你哥?!?/p>
黃時雨來了興趣:“你們聊的啥?”
“剛剛聊到你吃茶葉蛋都能噎著,你哥說你從小就這個蠢樣。”
黃時雨:“……你們能聊一些有營養(yǎng)的話題嗎?”
“黑你就是目前的話題。”陸珂手機響了,她接起,“您好,哪位?”
她接著電話,順手把黃時雨喝完水的瓷杯拿了回去:“啊,我是,好的,我這就下去?!?/p>
黃時雨問:“不是吧,許言臣約你了?這么快?”
“一會兒告訴你?!标戠鎿Q上恨天高,攏了攏頭發(fā),“我出去一下。”
黃時雨給盛遠川發(fā)微信,跟他分享這個大八卦:“震驚!我室友和許言臣進展神速!”
盛遠川看了一眼手機,簡單回了個“不錯”。她還知道別人進展神速,怎么不知道看看自己?
黃時雨:“前天才加的微信,已經(jīng)約上了!我室友剛剛下樓了!”
陸珂小高跟蹬得“嗒嗒”響,兩分鐘不到,就來到宿舍樓下的“許言臣”面前:“盛學長,您給時雨帶飯了啊?”
“嗯,在表上看到你的號碼,冒昧給你打了電話。她還沒吃吧?”盛遠川把手中打包好的飯盒交給她,“如果涼了,就去宿管阿姨那里用微波爐熱一下,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陸珂不經(jīng)意間把黃時雨賣了,“她中午就吃了個茶葉蛋,嚷著減肥呢。”
“還得請你多監(jiān)督她吃飯。”盛遠川說,“許言臣喜歡拜仁隊,因為喜歡他們的門將諾伊爾。你可以跟他聊聊足球?!?/p>
“哎,好的?!标戠骈_心得雙手合十,差點兒把飯盒拋了,“謝謝學長的情報?!?/p>
路過的幾個女生面露詫異,這美女不是黃時雨的室友嗎?什么時候和盛遠川走這么近了?
下期預(yù)告:
“672?!彼f。
沒頭沒腦的“672”,黃時雨卻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消失的時間,六百七十二天。這是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數(shù)字,是已經(jīng)存在且正在努力跨越著的鴻溝。
黃時雨:“嚶,檢討一會兒發(f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