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慧,趙飛,徐倩茹,施雪卿,畢學軍,陳棟,高緒超
青島理工大學環(huán)境與市政工程學院,青島 266033
內分泌干擾物(endocrine disrupting chemicals, EDCs)是一種外源性物質,能干擾生物機體內源激素的合成、釋放、轉運、結合作用或清除過程,從而影響機體內環(huán)境穩(wěn)態(tài)、生長、生殖和發(fā)育等生理過程[1]。EDCs主要來源于工農業(yè)生產和人們日常生活中產生的廢水、廢氣、廢渣,包括天然雌激素如雌二醇、異黃酮類,工業(yè)化學品如鄰苯二甲酸酯、雙酚類、烷基酚,農藥如滴滴涕、擬除蟲菊酯類,重金屬如鉛、汞等[1]。人類接觸EDCs的主要途徑是消化道、呼吸道和皮膚,進入體內的EDCs會誘發(fā)多種不良健康效應。目前,EDCs的毒理效應研究多集中于對生殖系統(tǒng)、免疫系統(tǒng)、神經系統(tǒng)以及甲狀腺內分泌系統(tǒng)等的影響,而近年來EDCs對脂質代謝的影響也逐漸引起人們的關注[2]。研究發(fā)現(xiàn)化學品暴露能刺激脂肪生成以及干擾脂質代謝和能量平衡,增加肥胖的風險,因此有學者提出了“環(huán)境致肥胖因子”假說[2]。脂質由飲食攝入,并能在肝臟、脂肪和腸等許多組織中儲存,其在保持能量平衡、控制食物攝入、調節(jié)生長、生殖和維持機體健康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脂質代謝紊亂會導致多種疾病的發(fā)生,如肥胖、非酒精性脂肪肝(nonalcoholic fatty liver disease, NAFLD)、高脂血癥、脂質貯積病和新生兒硬腫癥等[3]。因此,了解EDCs對脂質代謝的影響和作用機制,對于全面評估EDCs的健康風險具有重要意義。本文總結了EDCs對不同動物模型脂質代謝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以期為評價EDCs的安全性及其對人體健康的潛在風險提供參考。
采用不同的動物模型和暴露途徑,很多研究者都發(fā)現(xiàn)EDCs暴露能夠影響機體脂質代謝過程(表1),具有潛在健康風險。
表1 內分泌干擾物對不同動物模型脂質代謝的影響Table 1 Effects of endocrine disrupting chemicals on lipid metabolism in different animal models
哺乳動物中的研究發(fā)現(xiàn),當機體處于脂肪細胞分化和器官發(fā)育的關鍵時期時,暴露于EDCs會導致脂質代謝紊亂,繼而引發(fā)肥胖、NAFLD和高血脂癥等多種代謝性疾病。EDCs對哺乳動物脂質代謝的作用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3個方面。
(1)誘導脂肪細胞分化
脂肪細胞起源于多功能干細胞,多功能干細胞在激素、轉錄因子等的調控下依次分化為脂肪母細胞、前脂肪細胞、不成熟脂肪細胞和成熟脂肪細胞。體外試驗發(fā)現(xiàn)多種EDCs可誘導脂肪細胞分化:三丁基錫(tributyltin, TBT)可誘導小鼠3T3-L1脂肪細胞分化[4],也可促進前脂肪細胞增殖,增加脂肪細胞的大小[5];二丁基錫(dibutyltin, DBT)會促進人和小鼠間充質干細胞脂肪細胞分化[6];有機錫化合物可誘導不完全分化培養(yǎng)基中脂肪細胞的分化[7],雙酚A(bisphenol A, BPA)通過影響人類3T3-L1前脂肪細胞分化促進前脂肪細胞增殖,導致脂肪細胞肥大[8];2,2’,4,4’-四溴聯(lián)苯醚(brominated diphenyl ether 47, BDE-47)染毒小鼠3T3-L1脂肪細胞,結果顯示暴露濃度越高,脂肪細胞分化程度越高[9]。
(2)促進脂質蓄積
有的EDCs僅會增加哺乳動物脂肪細胞中脂質的積累,而有的EDCs引起的生物效應較嚴重,可導致非脂肪細胞特別是肝細胞中甘油三酯(triacylglycerol, TAG)(中性脂肪)過度堆積即脂肪變性。例如,圍產期C57BL/6J小鼠暴露于低劑量的DBT,導致后代雄性小鼠的脂肪儲存量增加[6];TBT會增加小鼠3T3-L1脂肪細胞的脂質積累[10],還會增加雌性大鼠白色脂肪組織中脂滴的數量[11];孕期多環(huán)芳烴(polycyclic aromatic hydrocarbons, PAHs)過量暴露會增加母代和子代小鼠的脂肪質量和體質量[12]。鄰苯二甲酸二(2-乙基)己酯(di(2-ethylhexyl) phthalate, DEHP)暴露破壞了HepG2細胞的氧化應激平衡,最終促進肝細胞脂質積聚[13];四氯二苯并-p-二噁英暴露增加了雌性C57BL/6J小鼠肝臟TAG的含量[14];BPA誘導人肝細胞HHL-5細胞發(fā)生肝脂肪變性[15];鄰苯二甲酸單乙基己酯誘導膽固醇在小鼠肝臟中的沉積[16];有機磷阻燃劑會導致人肝細胞中TAG和總膽固醇沉積,誘發(fā)肝脂肪變性[17]。而肝脂肪變性會繼而引起NAFLD的發(fā)生,如DEHP通過增加肝臟脂質積累以及引起脂質過氧化和炎癥使高脂飲食的SD大鼠誘發(fā)NAFLD,導致肝細胞形態(tài)學改變(小空泡和輕度炎癥)[13];壬基酚(nonylphenol, NP)與DEHP類似,也可能使高糖/高脂飲食的SD大鼠誘發(fā)NAFLD,表現(xiàn)為大鼠囊泡性脂肪變性,以及肝臟炎性細胞浸潤[18]。
(3)促進肥胖的表觀遺傳跨代繼承
如果環(huán)境因素導致親代生殖系細胞發(fā)生表觀遺傳修飾,然后在代間生殖系傳遞,那么沒有直接暴露于環(huán)境因子的后代仍然表現(xiàn)出相關的表觀遺傳改變或表型,則稱為表觀遺傳的跨代繼承[19]。如孕期大鼠(F0代)暴露于EDCs,發(fā)育中的胚胎(F1代)和胚胎中的生殖細胞(F2代)也直接暴露于環(huán)境污染物中,那么F0、F1和F2代屬于多代暴露,而F3代則屬于跨代繼承[20]。Manikkam等[21]研究發(fā)現(xiàn),大鼠妊娠8~14 d暴露于BPA、DEHP和鄰苯二甲酸二丁酯的混合物,低劑量的混合物會導致F3代雌性肥胖率顯著增加,并且F3代精子DNA中出現(xiàn)差異DNA甲基化區(qū)域。在另一個類似研究中,研究者采用甲氧滴滴涕染毒妊娠期大鼠,并將F3代的雌雄大鼠與野生的雌雄大鼠分別雜交,然后測定F4代的肥胖率,發(fā)現(xiàn)肥胖表型主要是通過雌性生殖系實現(xiàn)跨代傳遞的[20]。Skinner等[19]的研究中用滴滴涕染毒大鼠,發(fā)現(xiàn)低劑量暴露導致F3代雌雄肥胖率均顯著增加,但高劑量暴露僅顯著升高了F3代雄性肥胖率;類似地,研究者發(fā)現(xiàn)F3代精子DNA中出現(xiàn)差異DNA甲基化區(qū)域,而且肥胖也是通過雌性生殖系傳播。因此,目前的研究已經可以證明污染物暴露可以誘導F0代妊娠雌性大鼠疾病的表觀遺傳,這種遺傳機制可以通過種系的表觀遺傳變化來跨代傳遞疾病,與這些跨代疾病發(fā)生率相關的是精子DNA的跨代表觀遺傳突變,而女性生殖系表觀遺傳效應尚待闡明。
由于脊椎動物脂質代謝過程中涉及的主要基因、關鍵信號通路和代謝通路高度保守,而魚類與哺乳動物相比飼養(yǎng)簡單、成本低、繁殖能力強、倫理道德要求低,所以很多研究也采用魚類為模式生物探討EDCs對機體脂質代謝的影響。目前研究發(fā)現(xiàn)的EDCs對硬骨魚類脂質代謝的影響主要包括以下2個方面。
(1)促進脂肪從頭合成
相比小腸和脂肪等組織,肝臟的脂肪從頭合成能力最強,研究發(fā)現(xiàn),TBT、BPA、二乙二醇二苯甲酸酯、DEHP和鄰苯二甲酸二異壬酯(di-isononylphthalate, DINP)暴露均會促進斑馬魚、大西洋鯛或稀有鮈鯽等魚類肝臟中脂肪的從頭合成,導致脂質和TAG的含量增加,糖原和磷脂的含量降低[22-25]。
(2)促進脂質積累
與哺乳動物類似,EDCs也可誘導魚類脂肪細胞脂質積累、肝脂肪變性和NAFLD。TBT和三苯基錫能促進虹鱒脂肪細胞脂質積累[26]。二苯甲酮-2(benzophenone 2, BP-2)可促進斑馬魚胚胎卵黃囊脂質積累[27]。雙酚S(bisphenol S, BPS)、TBT、BPA、DINP、三氯生(triclosan, TCS)、NP和4-叔辛基苯酚會誘導斑馬魚、大西洋鯛和青鳉肝脂肪變性和肝臟細胞組織學形態(tài)變化[15,22,24-25,28-35];還有研究發(fā)現(xiàn),由于不同化學品之間存在的拮抗作用,BPA、NP和4-叔辛基苯酚任意2種混合暴露,使大西洋鯛肝臟脂質積累與單一化學品暴露相比均有所降低,但仍明顯高于對照組[36]。BPA、BPS、TCS和DEHP會增加與NAFLD發(fā)展相關肝臟基因的表達,從而增加成年斑馬魚NAFLD的發(fā)病風險[37-39]。
目前關于EDCs對兩棲動物脂質代謝的研究較少,有研究表明,TBT和視黃醇類X受體/維甲酸X受體(retinoid X receptor, RXR)的特異性配體LG100268、AGN195203作用于非洲爪蟾后會導致性腺周圍形成異位脂肪細胞,刺激脂肪酸攝取和TAG合成,破壞脂質平衡[5]。
脂質代謝過程分為合成代謝和分解代謝。脂肪在肝臟、小腸和脂肪組織中合成,合成后與載脂蛋白結合成極低密度脂蛋白進入血液,然后運送到脂肪組織進行儲存,或者進入肝臟進行β-氧化產生能量。脂質代謝過程主要受到過氧化物酶體增殖物激活受體(peroxisome proliferators-activated receptors, PPARs)、CCAAT增強子結合蛋白(CCAAT enhancer binding protein, C/EBP)、固醇調節(jié)元件結合蛋白(sterol-regulatory element binding proteins, SREBP)和肝X受體(liver X receptors, LXRs)等轉錄因子的調控。近年來發(fā)現(xiàn)晝夜節(jié)律、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以及表觀遺傳修飾也參與了脂質代謝的調控。
內分泌系統(tǒng)即激素系統(tǒng),除了包括遍布全身的腺體以及腺體分泌的激素外,還包括識別和響應激素的各種器官和組織中的受體;因而,對內分泌相關核受體直接或間接的影響都可以被歸為是對內分泌系統(tǒng)功能的影響。比如,PPARs是典型的內分泌相關核受體,因此可以認為污染物對PPARs的直接影響體現(xiàn)了其對內分泌系統(tǒng)功能的影響。此外,EDCs也可以通過LXRs、C/EBP和SREBP等其他轉錄因子間接影響PPARs功能,同時也能通過影響晝夜節(jié)律、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和表觀遺傳修飾等因素間接調控核受體PPARs,進而影響脂質代謝過程。因此,圍繞EDCs對內分泌相關核受體特別是對PPARs的影響,本研究將從干預轉錄因子表達以及影響晝夜節(jié)律、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和表觀遺傳修飾等4個方面,綜述EDCs擾亂脂質代謝的作用機制。
上述提到的轉錄因子在調控脂質代謝的過程中會相互影響、共同發(fā)揮作用,調節(jié)脂質合成和分解相關基因的表達水平(圖1)。其中,PPARs對脂質代謝的調控最為關鍵,它可以與RXR形成二聚體,控制與脂肪細胞分化和脂肪酸氧化有關基因的表達[40],C/EBP、SREBP和LXRs也是脂質代謝的主要參與者,它們可與PPARs相互作用,調控對脂質合成和攝取以及膽固醇代謝有關基因的表達[41-44]。C/EBP中的亞型C/EBPβ、C/EBPα和PPARγ在脂肪形成過程中參與級聯(lián)反應:C/EBPβ會激活C/EBPα和PPARγ的轉錄,C/EBPβ激活PPARγ因子可介導脂質生成,影響全身脂肪含量。SREBP-1c在脂肪細胞分化以及形成過程中會與C/EBPβ、PPARγ共同作用。
圖1 轉錄因子在脂質代謝中的調控作用注:SREBP表示固醇調節(jié)元件結合蛋白;C/EBP表示CCAAT增強子結合蛋白;PPAR表示過氧化物酶體增殖物激活受體;RXR表示視黃醇類 X受體/維甲酸X受體;LXR表示肝X受體;HMGCR表示3-羥基-3-甲基戊二酸單酰輔酶A還原酶;FAS表示脂肪酸合成酶;ACS表示乙酰 輔酶A合成酶;GPAT表示甘油三磷酸?;D移酶;SCD1表示硬脂酰輔酶A去飽和酶1;LDL表示低密度脂蛋白;DGAT2表示二酯酰甘油 ?;D移酶2;aP2表示脂肪酸結合蛋白;PEPCK表示磷酸烯醇式丙酮酸羧激酶;ACC表示乙酰輔酶A羧化酶;LPL表示脂蛋白脂肪酶; CETP表示膽固醇酯轉移蛋白;PLTP表示磷脂轉移蛋白;ApoC-Ⅰ/Ⅲ/Ⅳ表示載脂蛋白C-Ⅰ/Ⅲ/Ⅳ;ABCA1、ABCG1、ABCG4、ABCG5、ABCG8 表示ATP結合盒轉運體A1/G1/G4/G5/G8;CYP7A1表示膽固醇7α-羥化酶;ApoA-Ⅰ表示載脂蛋白A-Ⅰ;HDL表示高密度脂蛋白;虛線框表示目前研究中發(fā)現(xiàn)的EDCs的可能作用靶標。Fig. 1 Regulation of transcription factors in lipid metabolismNote: SREBP stands for sterol-regulatory element binding proteins; C/EBP stands for CCAAT enhancer binding protein; PPAR stands for peroxisome proliferators-activated receptors; RXR stands for retinoid X receptor; LXR stands for liver X receptors; HMGCR stands for 3-hydroxy-3-methylglutaryl coenzyme-A reductase; FAS stands for fatty acid synthetase; ACS stands for acyl-CoA synthetase; GPAT stands for glycerol-3-phosphate acyltransferases; SCD1 stands for stearoyl-CoA desaturase 1; LDL stands for low density lipoprotein; DGAT2 stands for diacylgycerol acyltransferase 2; aP2 stands for adipocyte fatty acid binding protein; PEPCK stands for phosphoenolpyruvate carboxykinase; ACC stands for acetyl CoA carboxylase; LPL stands for lipoprotein lipase; CETP stands for cholsterol ester transfer protein; PLTP stands for phospholipid transfer protein; ApoC-Ⅰ/Ⅲ/Ⅳ stands for apolipoprotein C-Ⅰ/Ⅲ/Ⅳ; ABCA1, ABCG1, ABCG4, ABCG5, ABCG8 stand for ATP-binding cassette A1/G1/G4/G5/G8; CYP7A1 stands for cholesterol 7 alpha-hydroxylase; ApoA-Ⅰ stands for apolipoprotein A-Ⅰ; HDL stands for high-density lipoprotein; the dotted box stands for the possible target of EDCs found in the current study.
研究發(fā)現(xiàn),環(huán)境中很多EDCs可以通過影響脂質代謝中關鍵轉錄因子的表達,干擾脂肪的生成和代謝[7,9]。TBT和BDE-47都可通過上調PPARγ的表達來促進小鼠3T3-L1脂肪細胞分化。鄰苯二甲酸單乙基己酯通過上調C/EBPα、磷酸烯醇式丙酮酸羧激酶、腸脂肪酸結合蛋白和脂聯(lián)素表達水平誘導分化脂肪細胞產生炎癥[45]。人類3T3-L1前脂肪細胞暴露于BPA以及人類干細胞暴露于DBT后,均會激活PPARγ和C/EBPα的表達,促進脂肪細胞分化和脂質蓄積[4,6]。DEHP可上調SD大鼠和HepG2細胞中PPARα和SREBP-1c的表達,促進了肝臟脂肪的生成,導致肝細胞脂質積聚[13,46]。NP暴露干擾了Wister大鼠脂肪生成關鍵調控因子基因pparγ、srebp-1、脂肪酸合成酶(fatty acid synthase, FAS)和脂蛋白脂肪酶(lipoprtein lipase, LPL)的表達,增加了脂肪細胞數量及大小[47];還能通過上調成脂基因srebp-1c、fas和解偶聯(lián)蛋白2等,增加高脂飲食大鼠患NAFLD的風險[18]。BALB/cByj小鼠產前暴露于PAHs,脂肪組織中PPARγ、C/EBPα、FAS、環(huán)氧合酶-2和脂聯(lián)素的表達增加,促進脂肪細胞增大和脂肪生成[12]。氯氰菊酯、阿特拉津和17α-乙炔雌二醇混用時,PPARα、PPARγ和SRBEP-1c及其與肝臟脂肪酸合成和氧化相關的靶基因也受到影響,抑制脂肪酸合成底物的供應,影響脂肪酸代謝[48]。
大西洋鯛暴露于BPA和NP,PPARs、FAS、LPL和TAG脂肪酶的表達上調,從而促進了脂質的運輸和積累[24]。Santangeli等[24]研究發(fā)現(xiàn),高濃度的BPA暴露可以增加斑馬魚SREBP-2和FAS的表達水平,從而增加脂質的合成和積累。斑馬魚暴露于較低濃度的二乙二醇二苯甲酸酯,會上調SREBP-2、FAS和甘油二酯?;D移酶、溶血磷脂?;D移酶的表達水平,促進脂肪從頭合成[24];還會上調肝PPARα、SREBP水平,促進脂肪細胞肥大和脂肪細胞增生[23]。TBT和三苯基錫暴露增加了虹鱒前脂肪細胞中PPARγ和C/EBPα的表達,進而增強了脂肪細胞的分化能力[26]。TBT暴露還能上調雄性斑馬魚脂肪生成基因pparγ、c/ebpβ、srebp-1、fas和甘油二酯?;D移酶的表達,促進脂質積累;而BPS暴露下調了PPARα、SREBP-1的表達,促進雄性斑馬魚肝臟脂質堆積,產生肝臟炎癥[22,28]。鄰苯二甲酸二異癸酯可激活PPAR-RXR異二聚體,促進大西洋鯛脂質穩(wěn)態(tài)的長期變化[49]。Fong等[27]研究了BP-2對斑馬魚胚胎脂質代謝的影響,發(fā)現(xiàn)BP-2通過干擾PPARα抑制了β-氧化過程,導致斑馬魚胚胎卵黃囊脂質積累。
晝夜節(jié)律是一種生物過程,表現(xiàn)為24 h左右生物體體內所有生化過程的周期性變化,晝夜節(jié)律由時鐘基因(生物鐘基因)調控,主要包括clock、bmal1、cry、per、npas2、rev-erbα、rorα等[50],時鐘基因的表達與能量代謝密切相關[51]。具體來說,生物時鐘既能調控PPARs的表達,又能影響其生理功能:BMAL1和CLOCK可直接調控PPARα的表達[52],REV-ERBα和DEC1分別間接抑制PPARα、PPARγ的表達[51,53],PER2可以和PPARα相互作用,影響肝臟代謝基因的轉錄[54];PER2通過阻斷PPARγ向其靶基因啟動子募集發(fā)揮其抑制作用[51,54]。此外,BMAL1和CLOCK能通過轉錄因子PPARγ及其共激活劑PGC1α促進脂聯(lián)素的表達,BMAL1也會負向調控瘦素的分泌。
有研究表明,化學品還可以通過擾亂晝夜節(jié)律影響脂質代謝過程。Weger等[55]研究發(fā)現(xiàn),TBT、磷酸三(1,3-二氯異丙基)酯、2-羥基-4-甲氧基二苯甲酮和四溴雙酚A都會引起斑馬魚晝夜節(jié)律的改變,從而誘導脂質積累引起肥胖。該研究中,作者在斑馬魚模型中構建了一個受時鐘基因調控的熒光素酶報告系統(tǒng),通過觀察熒光素酶的活性間接反映核心時鐘基因的活性。然后采用轉基因斑馬魚幼魚暴露于上述化學品5 d,通過監(jiān)測24 h轉基因Tg斑馬魚的熒光素酶活性,發(fā)現(xiàn)在控制的光暗周期中,幼魚表現(xiàn)出報告基因活性的特征性振蕩(具有精確周期長度的每日雙相振蕩模式),TBT處理能減小振幅,并能延長最大和最小活性之間的周期,磷酸三(1,3-二氯異丙基)酯進一步延長了這一周期,在暴露于四溴雙酚A和2-羥基-4-甲氧基二苯甲酮的幼魚中觀察到特征性振蕩的喪失,晝夜節(jié)律穩(wěn)健性降低,即所有測試的EDCs均影響了核心時鐘活動[52]。
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是一種信號傳導系統(tǒng),參與食物攝入、能量平衡等的調節(jié)。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由內源性大麻素物質和大麻素受體2個部分組成[56],典型的內源性大麻素物質包括花生四烯酸乙醇胺(anandamide, AEA)和2-花生四烯酸甘油(2-arachidonoylglycero, 2-AG),大麻素受體包括CB1和CB2共2種。其中,CB1存在于下丘腦的饑餓飽食中樞以及白色脂肪組織中,結合內源性大麻素后被激活,通過影響內分泌系統(tǒng)中的核受體PPARs以及脂肪細胞因子瘦素和脂聯(lián)素,參與調節(jié)脂質的食物攝入、體內合成以及分解過程[57-58]。內源性大麻素發(fā)揮作用是通過與表面受體結合來介導的[57]。許多證據表明,內源性大麻素是PPARα的天然激活劑,一些內源性大麻素也能激活PPARγ[59]。而且內源性大麻素不僅可以直接激活PPARs,也可以通過大麻素受體刺激PPARγ。因此,內源性大麻素和PPARs之間的結合可能介導大麻素的許多生物學作用,包括調節(jié)進食行為和脂質代謝。
最近的研究證明了污染物調節(jié)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的能力[29-30]。特別是在斑馬魚中,DEHP通過上調CB1的水平誘導脂肪細胞分化[23];還能通過上調肝PPARα、SREBP和CB1的水平,并刺激脂肪酸從頭合成和肝脂肪變性而發(fā)揮其致肥胖作用,這種肝臟狀態(tài)可能通過上調瘦素(能量的典型傳感器)抑制食物攝入刺激,同時在大腦中可能會對CB1產生負面影響,進而降低srebp基因的表達[23]。Martella等[15]研究發(fā)現(xiàn),BPA可通過上調內源性大麻素系統(tǒng)在斑馬魚和人肝細胞中產生肝脂肪變性,BPA導致肝臟中內源性大麻素2-AG和AEA的水平升高,棕櫚酰乙醇酰胺降低,受體CB1的表達增加,并發(fā)現(xiàn)BPA以CB1依賴的方式誘導HHL-5細胞中TAG積累。斑馬魚暴露于DINP會引起食欲和脂肪肝信號神經肽Y和CB1的上調,在較低濃度下可能通過CB1調節(jié)食欲,最終導致脂質代謝損傷和肝臟脂肪變性[30]。Forner-Piquer等[25]研究還發(fā)現(xiàn),大西洋鯛暴露于BPA和DINP,均降低了AEA、CB1和神經肽Y的表達水平,進而導致食欲下降。
表觀遺傳是指在不改變DNA序列的情況下,改變基因的表達水平并且可以遺傳和逆轉[60];表觀遺傳機制包含DNA甲基化、組蛋白修飾、微小RNA(microRNA/miRNA)、非編碼RNA以及染色質重塑等[61]。近年來的研究表明,表觀遺傳機制在調節(jié)血脂水平、脂質代謝相關表型和疾病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61]。表觀遺傳機制不僅可以調控核受體PPARs表達,而且PPARs發(fā)揮生理功能也需要表觀遺傳機制的配合。其中,DNA甲基化會通過影響核受體PPARs的表達調控脂質代謝過程。在脂肪細胞分化過程中,DNA甲基化會調控PPARγ的表達;在3T3-L1前脂肪細胞分化為成熟脂肪細胞的過程中,PPARγ的基因啟動子區(qū)會逐漸去甲基化[62-63];在新分離的間充質干細胞和分化后的間充質干細胞中,PPARγ的基因啟動子區(qū)都是低甲基化的[64]。此外,DNA甲基化也會通過調控PPARγ的表達促進脂肪產熱以及參與脂肪沉積過程。關于組蛋白修飾研究最多的是甲基化和乙?;揎?,目前已知多個組蛋白甲基轉移酶和去甲基化酶與PPARγ和C/EBP共同調控脂肪的生成[61,65-68];并且有部分研究對于去乙酰化酶對脂質代謝的影響做了表述[69-72]。與脂質代謝有關的miRNA種類多集中于miR-27、miR-33、miR-122、miR-143和miR-370,它們也可以通過影響PPARs的表達調控脂質代謝[72],miR-27負向調控PPARγ和RXRα的表達抑制脂肪生成,miR-122調控PPARβ和SREBP-1的表達參與膽固醇合成。
研究表明,EDCs可以通過改變DNA甲基化水平影響PPARs的表達進而干擾脂質代謝過程。比如,在跨代研究中,滴滴涕、甲氧滴滴涕以及BPA、DEHP和鄰苯二甲酸二丁酯的混合物都會誘導F3代大鼠精子DNA中出現(xiàn)差異DNA甲基化區(qū)域(DMR),促進肥胖的跨代繼承[19-21]。BALB/cByj小鼠暴露于PAHs的混合物后,在F1和F2的雄性和雌性中,均檢測到pparγ啟動子中1個CpG位點甲基化的降低,并且與pparγ的表達成反比[12]。小鼠3T3-L1脂肪細胞暴露于BDE-47后,觀察到pparγ2啟動子中的3個CpG位點明顯去甲基化[9],而TBT會使fapb4的啟動子/增強子區(qū)域的甲基化不足,并沒有降低pparγ2的甲基化[8]。圍產期小鼠暴露于4-硝基酚會影響F1代的脂肪生成,這種影響可通過母系遺傳到F2代。
在miRNA相關研究中,發(fā)現(xiàn)TCS顯著調節(jié)了4個負責脂肪酸合成和代謝基因調控的miRNA,即miR-125b、miR-205、miR-142a和miR-203a的表達[73]。Cocci等[74]的研究也表明,TCS直接參與了斑馬魚miR-125b的上游調控,最終導致脂質積聚和脂肪肝疾病[41]。鄰苯二甲酸二異癸酯和磷酸三間甲苯酯誘導原代大西洋鯛肝細胞3種miRNAs(即miR-133、miR-29和miR-199a)表達水平下降,導致肝細胞脂質含量增加。盡管生理學的研究證實了miRNA會通過影響PPARs和RXR表達干擾脂質代謝,然而上述研究僅介紹了miRNA和脂質代謝的相關性,并未從miRNA影響核受體方面進行闡述,因而具體作用機制尚需進一步研究。
(1)目前多數研究主要關注單一污染物暴露對動物模型脂質代謝過程的毒理效應,鑒于環(huán)境中EDCs的種類日益增多、多種EDCs或EDCs與其他污染物的復合暴露風險也愈發(fā)嚴峻,因此今后的研究需要進一步關注新型EDCs(如全氟烷基和多氟烷基物質、納米材料或代謝類調節(jié)藥物)對機體脂質代謝的影響,以及復合暴露條件下不同污染物之間的協(xié)同或拮抗作用,從而為復雜環(huán)境條件下污染物的健康風險評估提供參考。
(2)在EDCs影響脂質代謝的4種機制中,大部分研究主要關注了EDCs通過影響轉錄因子改變脂質代謝的作用途徑,而關于另外3種機制的研究相對較少。此外,研究發(fā)現(xiàn)轉錄因子、時鐘基因以及組蛋白修飾等因素在脂質代謝調控中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如在表觀遺傳機制對脂質代謝的調控中,發(fā)現(xiàn)組蛋白乙酰化中,去乙酰化酶HDAC3可以調控時鐘基因rev-erbα的表達[64],表明各個機制之間可能存在交叉作用。并且,脂質代謝過程會關聯(lián)不同的器官、組織,所以EDCs在影響脂質代謝的同時,也有可能影響其他系統(tǒng)(比如生殖系統(tǒng)),或者EDCs在影響其他系統(tǒng)的同時也會影響脂質代謝。因此,未來的研究也需要關注不同機制以及不同系統(tǒng)之間的作用交叉,以便更全面更深入地解析污染物干擾脂質代謝的作用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