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賢
《中庸》里說:“君子慎其獨也?!彼^慎獨,指一個人獨處時,即使沒有人監(jiān)督,也能嚴格要求自己,自覺遵守道德規(guī)范。所以,慎獨歷來被看作是衡量一個人道德水準的試金石。
對于舒華來說,孤獨是一種習(xí)慣了的、卻又必須打破的生存方式。所以,關(guān)于他的此慎獨,非彼慎獨。
近來,只身一人在省城打拼的舒華越來越害怕孤獨,在他心里,“慎獨”早就跨越了道德領(lǐng)域,來到他的生存空間,給他施加了天大的壓力。
如同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說的“生活在別處”一樣,性格清冷的舒華永遠都是朋友圈之外的那個人,盡管和誰也都能聊上幾句——當然,也僅僅是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寒暄,他的關(guān)系網(wǎng)總是止于點頭之交。
人群中,他的存在感淡得像瓷磚上的肥皂沫,一沖即散,無影無蹤。
對于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悲歡離合,他似乎罕有同理心。對于別人的話題,他只會“哦,是這樣”地一帶而過。
有他在的群體里,他整個人約等于一塊背景板,一塊可有可無的背景板。
忘了交代,他已婚。不過,他的愛情平靜得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按部就班地循著長輩的介紹,認識了當幼兒園老師的萍萍,一來二往,順理成章地領(lǐng)證入洞房。
唯一能讓舒華提氣的事情,恐怕就是掙錢了。舒華心氣挺高,不甘心窩在小城,應(yīng)聘到了省城一家私企——雖然夫妻兩地分居,但是對舒華來說,成就感才是他最需要的。
異地打拼,工作時打足了雞血,一下班,疲憊與孤獨交織,將他整個人扒皮抽筋,重新打回孤獨自閉的原形。
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后,舒華決定用學(xué)習(xí)來填充難熬的業(yè)余時間。從小就善于學(xué)習(xí)的他,完成了法律、英語、會計學(xué)等諸多學(xué)習(xí),抱回一沓證書。
可是,他還是他。舒華從事的是汽貿(mào)行業(yè),不善與人交流的他始終沒有勇氣走出這個行業(yè),探索一片新天地。各類貨真價實的證書仍舊只代表他的應(yīng)試成績是良好、是優(yōu)秀,孤獨的舒華仍舊空空落落。
“我好像對什么都沒興趣了,就想一個人待著,早上醒來也懶得動,滿腦子胡思亂想,我就這么混日子到退休了嗎?”有一次給妻子萍萍打電話,舒華百無聊賴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正逢7月,是萍萍的假期,第二天,她就拖著行李箱來到了舒華的出租屋。
在舒華的詫異中,她二話不說,開始整理屋子,又拉著舒華去超市買了油鹽醬醋等一推車的生活物資,回來認真做了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她用實際行動告訴舒華:這個暑假,我就在這里住下了。
舒華有些不適應(yīng),夫妻倆過去的相處模式更像是異地的情侶,一切靠的都是電話和視頻?,F(xiàn)在一下子要朝夕相處,他反倒不習(xí)慣了。
一個人是孤獨,兩個人是生活。萍萍的到來改變了舒華,每天清早督促他準時上班,下班后邀他一起做飯,散步,運動——夫唱婦隨的平常日子讓舒華找到了久違的感覺,又有了精氣神。
人原本就是富于情感交流的動物。偏偏人潮洶涌的都市里,總有人囿在個人的小圈子里,尋不到出路。舒華是幸運的,妻子打開了他的心門。
城市很擁擠,工作很辛苦,謹慎孤獨;生活很美好,交流很重要,切莫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