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峰
幸運的“千里馬?”
張九齡(678-740),字子壽,一名博物,韶州曲江(今廣東韶關市)人。少而聰慧。他7歲得到太守的賞識,13歲又得到了廣州刺史王方慶的賞識,《舊唐書·張九齡傳》記載:“年十三,以書干廣州刺史王方慶,大嗟賞之,曰:‘此子必能致遠。’”王方慶是一位親政清廉的官吏,《舊唐書》謂其治廣數(shù)載秋毫不犯,對管內諸州首領嚴加管束,境內清肅,“當時議者以為有唐以來治廣州者無出方慶之右”。這些賞識,對鼓勵張九齡從小就立下遠大的志向,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特別是王方慶的賞識,對張九齡后來從政的理念,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
武則天長安二年(702年),24歲的張九齡登進士第,得到了唐代著名詩人、考功郎沈佺期的賞識,被授予校書郎官職,從此踏入仕途。長安三年,張九齡又出乎意料地得到了當時文人領袖、宰相張說的賞識。博學多才、“于君臣朋友大義甚篤”(歐陽修語)的張說,因直言得罪了武則天的寵臣張昌宗,被流放到嶺南,過韶州時,他看到了張九齡的文章,不由眼前一亮,贊譽文章“有如輕縑素練”,能“濟時適用”。張說雖虎落平川,但曾經(jīng)在政壇和文壇上煊赫的地位,仍讓剛剛踏入仕途的張九齡感到是一種厚遇,仍讓他感到了極大的鼓舞。
唐玄宗李隆基對張九齡的賞識,當是張九齡最大的榮幸了。還是太子的李隆基為了有所作為,舉天下文藻之士,親自策問。張九齡憑著自己的真才實學,以優(yōu)異的成績得到了李隆基的青睞,榮升為右拾遺。當李隆基登基后,張九齡又升任左拾遺。左比右的官職大一些,大概居于七、八品左右。這個官職顧名思義,就是拾起皇帝在政策決策上的失誤和遺漏,也可以說是挑皇帝的毛病。但是,張九齡卻與唐玄宗所器重的執(zhí)掌軍國大權的宰相姚崇的矛盾越來越大,招致了姚崇的不滿。一個秋風瑟瑟的日子,張九齡以任期屆滿為辭,回到嶺南故里休養(yǎng)。
開鑿梅嶺古道,功不輸大禹?
大庾嶺(梅嶺)路是出入嶺南的必經(jīng)之路,而這條路崎嶇艱險,易墜深谷,“人苦峻極”。張九齡行走在這條路上,感受頗深。開元年間的唐王朝,經(jīng)過近百年的勵精圖治,社會繁榮。嶺南沿海的交通有了很大發(fā)展,廣州已成為中外海上交通門戶的大商港。在這種情況下,開鑿梅關古道,改善南北交通顯得非常迫切。張九齡哪還有心如閑云野鶴般地休養(yǎng)?他馬上上書朝廷,請開大庾嶺路。得到朝廷批準后,張九齡自任開路主管,親自用自己的腳步在叢山峻嶺灌木叢中,丈量著未來的通衢大道。他趁農閑征來民夫,親自指揮施工。全長十幾公里,寬近17米的梅關古道修通后,“轉輸不以告勞,高深為之失險。……有宿有息,如京如坻”(張九齡《開鑿大庾嶺路序》)。
這條被后人譽為“古代的京廣線”的路,從此成了連接南北交通的要道,并福蔭子孫后代。古道的暢通,不僅喚醒了多年沉睡的粵北,也對嶺南社會生活和文化發(fā)展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梅嶺古道的鑿通,是張九齡為國為民做出的一件大事、實事,也是張九齡陽剛之氣的閃光點。同時,也是張九齡仕途的轉折點。
有膽有識、風度不凡的賢相
因修大庾嶺路有功,張九齡于兩年后的開元六年(718年)春,重出官場。被召入京后,他先是在掌管全國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調動等事務的吏部工作(相當現(xiàn)在的中組部),具體主持全國的人才選拔。一年后,改任禮部員外郎,不久又升遷為司勛員外郎。開元九年(721年),經(jīng)流放后的張說又登上宰相的寶座。早已對張九齡寄以厚望的他,見張九齡果然德才兼?zhèn)洌銓覍矣枰蕴岚?。開元十一年(723年),張九齡被提拔為中書舍人。
官場上歷來矛盾重重。作為張說按同姓、按年齡排序的宗族兄弟,作為張說特別親近、看重的“紅人”,張九齡時刻都提醒著脾氣暴躁、與同僚關系不睦、而且生性貪財?shù)膹堈f,及時地給以參謀、建議,從不因關系密切而隨聲附和不講原則。特別是開元十三年皇帝將東巡舉行祭祀天地封禪泰山的大禮時,張說擅自決定將與自己親近的小吏末流突擊提拔為五品官職,讓他們和一些沒有什么名望的人陪同皇帝登泰山祭祀。他令張九齡如此草擬詔書時,張九齡覺得不妥,他建議將德高望重的人排在前面,有功勞的舊臣排在后面。如果顛倒了順序,指責和批評就會產(chǎn)生。但獨斷專行慣了的張說卻固執(zhí)己見,從此埋下了禍根。
朝廷上下對張說的作為多有指責,尤其是御史中丞宇文融。張九齡勸張說對宇文融要有所防備,張說卻又當成了耳旁風。開元十四年(726年)四月,張說果然遭到了宇文融和李林甫等人的彈劾而被罷相,張九齡也受牽連,改任太常少卿。之后,又調出京城。
然而,玄宗的官場離不開張九齡;在玄宗官場沉浮的張說也離不開張九齡。當張說又被玄宗拜任尚書左丞相、集賢院學士后,張說多次推薦張九齡做集賢院學士。遺憾的是,張說上任的次年一病不起,永遠地合上了他的人生帷幕。但他對張九齡的多次推薦,似乎還發(fā)揮著一定的作用。他去世兩年后的開元十九年(731年)三月,張九齡第三次被召入京,擢升為秘書少監(jiān),兼集賢院學士副知院事。他以出色的文筆為玄宗撰敕文,從不打草稿,援筆立成,深得玄宗的厚愛和倚重。第二年,時已55歲的張九齡,又任工部侍郎兼集賢院學士、知制誥。開元二十一年(733年),張九齡的老母不幸去逝。按說張九齡應在家守孝三年,不料短短數(shù)月,玄宗又派人送來圣旨,任命他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并敦促他馬上上任,不得推辭。
三年的宰相生涯不算長,可山雨欲來泰山壓頂?shù)男蝿?,卻將一代名相推到了風口浪尖。張九齡面對的玄宗,已不是原來勵精圖治的玄宗,而是已經(jīng)驕奢淫逸拜倒在楊玉環(huán)的石榴裙下,寵信李林甫、楊國忠、高力士等奸佞的玄宗。張九齡則不計個人安危榮辱,忠心耿耿,力挽狂瀾,為鞏固中央集權、維護“開元盛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他力主選拔人才,使孟浩然、王維等一大批出類拔萃的人才脫穎而出;他刷新吏治,改革重京官輕外官的弊端,選賢任能;他薄征徭役,扶持農桑,將嶺南的水稻生產(chǎn)技術傳播到河南,促進了北方的農業(yè)發(fā)展;他剛正不阿,在玄宗生日百官爭相進獻奇珍異寶時,他耿直地獻上自己編撰的《千秋金鑒錄》,歷數(shù)前朝興衰,前車之鑒,期望玄宗以史為鏡,永固江山。忠言逆耳。張九齡不知向玄宗進諫了多少治國安邦之策,甚至“直氣耿詞,有死無二,彰善癉惡,見義不回”,不惜得罪玄宗,而玄宗卻被不學無術、口蜜腹劍、阿諛奉承的李林甫迷惑了雙眼,竟然聽信了李林甫對張九齡的中傷,逐漸厭煩了張九齡恨不得掏出五臟六腑的耿耿直諫,直至罷了張九齡的宰相,改任尚書右丞相,之后又因李林甫的陷害,被貶為荊州長史。
張九齡又一次離開了京城,懷著對玄宗滿腔的怨,懷著對奸佞滿腔的恨。亂世思良將。當“安史之亂”爆發(fā),京城長安被陷,狼狽逃竄到四川的玄宗,這才悔青了大腸。而時已晚矣,此時的張九齡早已于開元二十八年(740年)5月7日,病逝于韶州曲江的家中,告別了他62年的人生舞臺。玄宗聞訊,黯然神傷,含淚震悼,封他為荊州大都督,謚號文獻,并送挽聯(lián)一副:蜀道鈴聲此際念公真晚矣,曲江風度他年作相孰如之。立即派使者前往韶州祭奠。唐玄宗沒有忘記張九齡,反思張九齡的遠見卓識、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他對張九齡優(yōu)雅的舉止、不凡的風度、超人的才干,愈加欣賞。每逢宰相推薦人選,玄宗總要問:“風度得如九齡否?”張九齡成了玄宗心目中選拔官員的標桿。由此也可見玄宗對張九齡的器重。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