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飛市有條街叫棋盤街,街旁大槐樹下有一個石刻的棋盤。棋盤多少年了,沒人能說得清。周邊的人都喜歡在這里下棋。棋子是從家里帶過來的,棋盤永遠(yuǎn)是這個棋盤,一代一代人在棋盤前從小孩變成了中年人,又從中年人變成了老人。
張老五和劉老三是一對臭棋友。兩人下棋的時候,各不相讓,互相激將,時常爭得脖粗臉紅,也不知道摔壞了多少棋子。棋子壞了再去買來,棋盤卻依舊躺在那兒。
一天,兩個人從早殺到午,又從午休后戰(zhàn)到夕陽西下,因不分勝負(fù)又爭執(zhí)起來。張老五吹胡子瞪眼:“你這個人囔這樣,老是賊性不改,我的馬哪去了?”
劉老三很生氣:“你的馬不是剛才被我吃了嗎,你又耍賴是不是?”
“你才耍賴呢!剛才吃的是個車……”
“每次快輸了,你就賴!”
………
兩個人越說越激動,張老五生氣地站起來:“這輩子再也不跟你下棋了,我要是再找你下,我是孫子?!?/p>
劉老三也不相讓:“要是這么說的話,你當(dāng)我多少回孫子了?”
張老五用手指了指天:“我發(fā)誓,這次我說話算數(shù),到死也不稀和你下了?!?/p>
“那咱走著瞧!”
兩個人越吵越生氣,把棋子扔在棋盤上,誰也沒收拾,背著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張老五抓耳撓腮地心里不好受,看手機(jī)看不下去,看電視也沒心思。于是,忍不住給劉老三撥通了電話,可電話沒人接聽。張老五有些懊惱:“這個老東西,你還真較真了,都這么多年了,哪一次不是頭一天發(fā)了毒誓,第二天照樣在一起下棋?”
張老五想:我干嗎給他打電話,他手癢了自然會到那個地方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張老五走出大門,街上靜悄悄的。他來到棋盤前,發(fā)現(xiàn)昨晚的棋子依舊擺在那里,棋盤前沒有人。張老五坐了下來,把雙方的棋子重新擺在棋盤上,坐在那里等。從早上等到了晌天。不知不覺,張老五坐在棋盤前打起了瞌睡。直到兒子來叫他吃飯,他才睜開眼睛,看了看擺好的棋盤:“都吃午飯了,劉老三怎么還沒來?”
兒子告訴他:“劉老三來不了啦,您還不知道吧?沒了,昨天晚上沒了?!?/p>
“什么沒了?”張老五疑惑地追問兒子,突然“哇”的一聲哭了。他猛力把棋盤上的棋子撥拉下來:“這個老東西,你又是何必呢,你走了,誰陪我下棋?”他猛地站起來,嚴(yán)肅地看著兒子,“你又誑我了吧,他怎么會走呢,他的身體比我好啊,要走也是我先走啊?!?/p>
張老五哭著,硬是被兒子背走了。身后,那冰冷的棋盤依舊躺在那里。明天早上,誰會再來這里下棋呢?
作者簡介:張葆海,山東濰坊人。系中國報告文學(xué)學(xué)會、中國散文學(xué)會、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報告文學(xué)集《時代風(fēng)采》、長篇小說《村里村外》《澡堂》《大清神鼎》、中篇小說集《且聽蟬鳴》等。
(責(zé)任編輯 于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