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中元節(jié)俗考究

【摘要】 中元節(jié)是我國除清明之外的又一個重要祭祖節(jié)日，其稱呼根據(jù)地區(qū)及宗教各有不同。佛教稱盂蘭盆節(jié)，道教稱中元節(jié)，民間一般稱為“七月半”“鬼節(jié)”或“施孤”等。本文引用民俗學概念，統(tǒng)一為中元節(jié)。我國的中元節(jié)是儒教、佛教、道教及民間信仰等融合的產物。中元祭祖一般是指農歷七月十四日前后，迎接去世的祖先亡靈，供奉瓜果菜肴，最后舉行燒包等儀式送別祖先的活動。目前國內外民俗學對我國“中元”節(jié)俗的考究文獻主要集中在沿海和中國東北地區(qū)。而有關湖南地區(qū)“中元”節(jié)俗的文獻基本都是各地方縣志中偶有零星記錄，故本文將梳理各文獻記載，考究湖南地區(qū)中元節(jié)俗的特點。

【關鍵詞】 湖南;中元節(jié)俗;考究

【中圖分類號】K89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37-0050-02

基金項目：該論文為湖南省教育廳科研項目“城市化進程中湖南中元節(jié)俗的傳承機制研究”（編號：18C0533）中間成果之一。

一、中元節(jié)俗的由來

在古代，人們認為一年只有春、秋兩個季節(jié)。春季和秋季必定要祭拜自然之神及祖先。到了春秋時代，四季的祭祀儀式得以形成，春季和秋季的祭祀便格外受到重視。《春秋繁露·四季》中記載道“古者歲四祭，四祭者，因四時之所生疏，而祭其先祖父母也。故春曰祠，夏曰杓，秋曰嘗，冬曰蒸，此言不失其時，以奉祭先祖也?！笨梢姽糯嗽谂e行祭祀活動時會準備季節(jié)性食材供奉。

中元節(jié)正值四祭祀中的秋祭，恰逢農歷七月。在古代，中元節(jié)也被稱為“秋嘗”“嘗新”“薦新”?！抖Y記·月令》寫道“是月也，農乃登谷，天子嘗新，先薦寢廟”（這個月將結束農收，皇帝在食用剛收獲的食物之前要先在臥室或者廟宇祭奠一下祖先）。據(jù)《宋書·禮（四）》記載，魏晉時期的7月14日是“秋禊”。這一天，人們會到河邊，驅走邪氣，潔凈身體。南北朝時期，7月15日是皇家廟祭的吉日。王室的祖廟祭祀與秋禊相結合，迅速在民間傳播開來。后來，佛教和道教將該習俗作為宗教活動寫入經(jīng)書，傳授給信徒，影響力得以進一步擴大。

唐初文學家歐陽詢的《蕓文類聚·卷四》中曾這樣描述“中元”的來歷：“三元者，元，本也。但以上三官為萬物之行本，故曰三元。一切眾生，生死命籍，善惡薄錄，普皆系在三元九府，天、地、水三官考校功過，毫分無失。所言三元者，正月十五為上元，即天官為勾;七月十五日為中元，即地官檢勾;十月十五日為下元，即水官檢勾。一切眾生皆是天地水三官之所統(tǒng)攝?！标P于三元說，早在東漢時代五斗米道所著的《三官手書》中就有了天、地、水三官說的記載。目前尚不明道教三元論的形成時間。但日本道學學者秋月觀瑛曾指出，三元思想是在南北朝至隋朝時逐步形成的。南北朝時期的《荊楚歲時記》中寫道：“僧尼道俗悉營盆供諸佛”。由此可推斷當時道教的三元論已形成。唐代后，《唐六典·卷四·祠部郎中》的“三元齋”中，曾這樣寫道：七月十五日是地官的中元節(jié)?！秲愿敗さ弁醪俊酚涊d了唐玄宗在開元22年（734年）曾向臣民下達“今后，每年1月、7月、10月三元前后，即13日至15日期間不得殺生”的命令。

然而，縱觀中國歷史文獻，民間中元祭祖活動并非都邀請僧侶或道士超度。相反，除了有官位公職家庭外，很少會邀請僧侶和道士主持祭祀活動。換而言之，明清時期的民間普通民眾的中元祭祖習俗是在傳統(tǒng)“秋嘗”活動上增加佛教道教思想而逐步形成的。

二、文獻資料中的湖南中元習俗

有關湖南地區(qū)中元節(jié)俗記載的文獻相對缺乏，有詳細記錄的主要是《懷化縣志》和湖南嘉禾地區(qū)政府網(wǎng)頁。

根據(jù)湖南懷化《懷化縣志》對中元節(jié)描述如下：陰歷7月15日被稱為中元節(jié)或者亡人節(jié)，燒包節(jié)，鬼節(jié)。陰歷6月30日開始迎接“新亡人”（去世未滿一年的亡靈）。7月7日送走新亡人的同時，迎接舊亡人，并于中元節(jié)當日送出。亡靈停留的數(shù)日，每天必須禮拜和供奉祭品。有錢人家還會設盂蘭盆，請僧侶或道士前來誦經(jīng)超度，慰藉亡靈。子孫后代將輪流倒酒禮拜。日暮時，將紙錢堆積于一處焚燒，送別祖先。另祖先停留期間有很多禁忌。如不能大聲說話，不可以殺死飛入家中的蚊子和蝴蝶等。一般7月13日送新亡人的家庭比較多，焚燒紙錢、冥衣和靈屋等供亡靈享用。同時，也會在旁焚燒小堆紙錢供孤魂野鬼享用。該地區(qū)以前在15日也會為了孤魂野鬼，焚燒冥衣。

劉道鋒的論文《梅山民俗中的鬼節(jié)文化與古代的秋嘗祭祖儀式》論文中也有詳細記載懷化縣梅山地區(qū)的中元習俗。在梅山地區(qū)，一年之中祭祀活動最普遍最集中的時間是在農歷七月半，俗稱“鬼節(jié)”，本地人多稱之為“接公公奶奶”（公公奶奶為祖先亡靈的泛稱）或“七月半”?！肮砉?jié)”祭祖一般由“接祖”“下飯”和“送祖”三部分構成。

七月初十晚，家家戶戶到大路邊燒紙錢，將已故祖先亡靈接回家。從七月初十開始，莊嚴肅穆的氣氛開始籠罩整個鄉(xiāng)村，家家戶戶都要把堂屋打掃干凈，神龕前點好香柱， 神龕上安置好先祖牌位，碗碟中備好酒肴果品連日供奉。下飯是指將祖先亡靈接回家中后，每餐都要供奉酒菜，本地人稱之為“下飯”。

“下飯”時，要將筷子平放在盛好飯的飯碗上，并且喊念祖先：“請您老人家呷飯?！蓖瑫r焚燒紙錢，過了三五分鐘，才能將筷子放下，并且喊念祖先：“請您老人家放下筷子?！贝藭r，“下飯”儀式結束，全家人才可吃飯。最后一天“送祖”儀式十分隆重，內容也十分豐富。主要有燒包和做糯米粑。所謂“燒包”，是指燃點香燭、供奉祭品、焚燒冥衣、冥錢、靈屋等一系列祭祀儀式。同時送祖先走時，還要準備一些糯米粑，說是給祖宗路上吃。

民國時期，湖南嘉禾地區(qū)的中元節(jié)祭祖儀式非常盛大。7月半前日，各家各戶在家門口燒紙錢，點香，準備祭品以迎接祖先。

七月半當天，像過節(jié)一樣準備各種肉類，十分熱鬧。下午5點左右，在祖先牌位前點上香爐和蠟燭，并燒掉用七色紙做的衣服、帽子、鞋子、金銀紙幣等。另外，在家門口也可以為已逝的親戚和朋友燒紙錢。并且在村子入口也可以為孤魂野鬼燒紙錢。城內，從7月13日開始連續(xù)3天，每晚都有僧侶做法事，救濟亡靈并祈禱豐收。據(jù)說戲劇等民間表演也會和法事一起開展。在湘南地區(qū)，7月14日祭祀祖先，7月15日祭祀孤魂野鬼。在家里或大門口燒錢給祖先，在交叉路口燒紙錢給孤魂野鬼。

綜上所述，湖南大部分地區(qū)都是在7月14日前后送別祖先。這與湖南南端相連的廣西及與湖南西部相鄰的四川的大部分地區(qū)時間相同。另這些地區(qū)也是在7月13日舉行新亡人送別燒包儀式。而福建、廣東和江西等部分地區(qū)的中元節(jié)主要是祭祀孤魂野鬼。所以很多地區(qū)也稱中元節(jié)為“施孤節(jié)”。而湖南地區(qū)則以祭祀祖先為主。

三、湖南中元節(jié)俗的流變

從上述文獻關于湖南中元節(jié)俗的記載可知：民國時期的湖南節(jié)俗和其他地區(qū)差異不大。中元節(jié)以家庭為主祭祀祖先，而清明節(jié)則多以宗族為單位進行掃墓等祭祀活動。據(jù)懷化縣志記載，清明節(jié)前一天宗族祠堂開放，婦女打掃祠堂并做飯，家族的長老們聚集在祠堂里討論宗族內部事情。婦女做的菜肴先供奉祖先之后再食用。這稱為“清明會”。掃墓也是一族人敲鑼打鼓前往，非常熱鬧。相比之下，中元節(jié)俗主要是以單個小家為單位，祭祖儀式參與者一般也不會超過三代。

根據(jù)中國的傳統(tǒng)，父母去世時，長子會繼續(xù)祭祀祖先，因此他也將繼承祖先牌位或遺像擺放的住宅。另外子女平等繼承父母的土地，因此，子女們在各自分配的土地上蓋建房屋，彼此互為鄰居。如是中元節(jié)祭祖活動，如“接祖·送祖”儀式基本都是子女共同執(zhí)行，而亡靈停留期間的“下飯”則是輪流準備菜肴供奉。

湖南和沿海地區(qū)不同，從整體來看，城市化住宅并未如沿海地區(qū)發(fā)展迅速。但隨著改革開放經(jīng)濟促使城市的進一步發(fā)展，民房逐漸被改建為高樓大廈，親戚間的走動開始減少。而中元祭祖儀式也逐漸“核家族”化。

如今，用于祭祀祖先的祠堂已逐漸消失，互為鄰里的親族關系正在淡化。除了清明節(jié)掃墓之外，湖南地區(qū)的中元祭祖儀式已開始簡化。隨著家族制度從“宗族”變?yōu)椤凹彝ァ保雷娴膬x式也在“核家族”化。湖南株洲市區(qū)，現(xiàn)今每逢中元節(jié)前后，可看見很多中老年夫婦在湘江邊燒紙錢祭祖?？梢娭性?jié)俗的氛圍正逐漸淡化。但通過當代湖南各地的中元祖先祭祀活動，可窺見民眾內心深處尊老敬老之心與期盼祖先庇佑子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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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曾琴，湖南邵陽人，湖南工業(yè)大學講師，主要研究方向：中日民俗文化比較、日語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