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王道仁政及其現(xiàn)代價值研究

宋知寰

關鍵詞：孟子;王道;思想;價值

中圖分類號：B222.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1）06 — 0063 — 03

一、王道，道在保民

（一）養(yǎng)民

“王道”一說，自古有之?！渡袝ず榉丁分校骸盁o偏無黨，王道蕩蕩。”《論語》中：“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儒家思想一直推崇堯舜之治，商湯、周文公、周武公，這些古代的帝王以仁義待百姓、治天下的方法，就是王道。后世孟子又將“王道”進行了新的闡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孟子·梁惠王上》），“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保ā侗M心下》），“養(yǎng)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梁惠王上》）“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fā)政施仁，必先斯四者。”可見孟子的王道是以人民為主，使老百姓最基本的生存問題得到保障，讓鰥寡孤獨這些社會弱勢群體也能感受到溫暖。為此孟子提出了“制民之產(chǎn)”的經(jīng)濟政策，使人民能夠擁有一定的土地和資源，解決溫飽問題。通過恢復井田制，使百姓安于田地，“有恒產(chǎn)者有恒心”，只有在經(jīng)濟和生產(chǎn)上有了穩(wěn)定的產(chǎn)業(yè)，人心才能安定。生活上衣食無憂，精神上“倉廩足而知禮節(jié)”。在整治田疇的基礎上，還要省刑罰，薄稅斂，“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

在民本思想的基礎上，孟子又大膽提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口號，主張國事應該把人民放在第一位，君主放在最后面。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國君應“憂民之憂”“樂民之樂”，人民的利益即為國家的利益，與自己也休戚相關。民心所向即是政權所向，民心相背即是失去政權的基礎，“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痹诖嘶A上，孟子認為如果國君有大過，是可以更換的，人民可以推翻殘暴的政權，因為這種國君不配被稱之為國君，應該“謂之一夫”?！百\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夏桀、商紂這種失去仁義之道的君主，就是殘賊之人，人人可以揭竿而起，推翻暴政。在當時的社會，這種理論是對君權極大的挑戰(zhàn)，亦是一種先進的革命思想。

（二）安民

孟子所處的戰(zhàn)國時期，是一個動蕩不安的時期。人民的生命猶如草芥，周天子名存實亡，國家四分五裂，諸侯間相互傾軋，紛爭不斷，政治、文化、經(jīng)濟都發(fā)生了巨變。百姓民不聊生，長期的戰(zhàn)爭使得大量勞動力流失，社會生產(chǎn)力急速下降。“爭地以戰(zhàn)，殺人盈野;爭城以戰(zhàn)，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足可以見當時戰(zhàn)爭的慘烈、人口的大量流失和孟子對于發(fā)動戰(zhàn)爭之人的強烈譴責。在孟子看來，戰(zhàn)爭不可缺少，以仁伐不仁。假如以仁義之師討伐不仁的國君，那么百姓都是心悅誠服的，就算是敵國的民眾也會期盼早日得到解放，又怎么會殺人盈野?！叭嗜藷o敵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而且“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只有天子才有發(fā)動戰(zhàn)爭的資格和權力，諸侯有罪只能天子討伐，“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爭也”。然而天子勢弱，各諸侯國間相互討伐，違背天子的旨意，是故“春秋無義戰(zhàn)”。所以孟子進一步提出“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即國君遵從仁道，才是真正的無敵，而不是通過霸道征服其他國家，通過殺戮征服人心。一國興仁道，傳到其他國家，就會有不堪受苦的民眾投奔。而那些無法投奔的人，也會翹首以盼，埋怨正義之師“奚為后我”。如果每個國君都反省自己是否在行仁道，所作所為是否端正，又何需戰(zhàn)爭來矯正。

（三）教民

孟子的民本思想在養(yǎng)民、安民的基礎上，提倡國君要教民，推行德治，教化民眾。“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君主首先就應該以身作則，再推至官員士子，影響民眾。安民、養(yǎng)民政策只是“保民”的第一步，因為民眾在飽食、暖衣、逸居之后，沒有教化，近于禽獸。這時候的民眾不受戰(zhàn)爭之苦，沒有性命之憂，不愁衣食飽暖，有閑心去思考一些生計之外的事情。圣人君子抓住時機引領人民轉向道德修養(yǎng)，和諧社會關系，穩(wěn)定社會秩序，而不是一味的創(chuàng)造財富。在孟子看來，王道的根本在于人，只是解決生計不足以推行王道，只有人民的素質(zhì)提升，國家好的政策才能落實。如果不通人倫，素質(zhì)低下，再好的政策也難以執(zhí)行。

“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薄皦颜咭韵救招奁湫⒌苤倚?，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比巳讼嗷ビH近，晚輩尊重長輩，百姓臣服國君，家庭有序，國家清明。同時孟子主張辦學校、明人倫，在勸誡滕文公時說“人倫明于上，小民親于下”，人倫者，生活中人際交往的準則。即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在上的君子如果能夠闡明這些道理并且恪守，在下的百姓自然會相親相愛，呈現(xiàn)一片和樂的景象。

孔子主張“有教無類”，孟子主張“人皆可以為堯舜”，在他看來堯舜之道不是高不可攀的，“堯舜之道，孝悌而已矣?！睆淖罨镜淖饜鄹改?、敬重兄長開始，明人倫，知仁義，就可以一步步接近堯舜。人要成為堯舜是要通過品行去做到，而不是追求他們的地位。以堯舜為目標，“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事，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比寮易⒅亟袒Γ闶且讼蛏?，通過君子有意的引導和教化，人民自愿的行堯之事，人與人之間友善和諧，國與國之間以王道相通。最終恢復到“無為而治，其舜也與？”的大同社會。

孟子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庇纱丝梢娭挥辛己玫慕逃拍茏屆癖娦膼傉\服，再好的政策，也只是國君下達的命令，即使是為了民眾好，這也是一種任務，不是民眾自愿行事。永遠也達不到得民心，百姓自愿擁戴的效果。

二、仁政，政在仁義

孟子曰：“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蓖醯浪枷朐诿献又熬痛嬖谟谌寮宜枷胫?，而仁政是孟子提出的。仁政從內(nèi)涵上來說是與王道吻合的，它是王道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孟子將其細化并提出具體的實施措施。徐洪興認為孟子之所以提出仁政這個概念，是因為他所處的時代“不仁且亂”。仁就是愛，孔子主張愛人，孟子在此基礎上提出“仁者愛人”，尤其突出了“仁”。可見孟子的仁政，不但是一種政治思想，更是一種哲學思想。

（一）仁政的理論基礎-“性善論”

先秦時期，人性論的爭辯大體分為性善論、性惡論和性無善無惡論。在《孟子》中，孟子與告子就人性論進行了辯論。告子認為人性無善無惡，就如杞柳，仁義則是用它編織的桮棬。杞柳變成桮棬是靠外力作用編織而成，那么人能做到仁義也要靠外力，與人性無關。孟子反駁說，杞柳本身的樣子是人本性的話，那么做成桮棬就是靠殘害人的本性來成全仁義。使用任何植物去編織筐、桮棬等東西，是順著材料本身的特性和紋路去努力，如果強行彎曲就會使材料折斷或破裂。之所以杞柳能夠被做成桮棬，是因為它本身具有柔韌的屬性。人之所以能行仁義，就是因為人性中本就有向善的因子。沒有人用木頭去編織桮棬，是因為木頭根本不具有這種特性，也從來沒有人教導動物行善，因為動物根本沒有仁義的內(nèi)心。告子又提出“生之謂性”和“食色，性也”的話題，認為人的本性就是本能和欲望。孟子則不同意告子的說法，認為人和動物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人確實有口腹之欲，但更重要的是人有善良仁義的本性。

孟子通過“孺子將入于井”提出了人與生俱來的“四心”，即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和是非之心。這四心都可以歸結成一個“不忍人之心”，這個心不是生理器官的心，而是具有價值意識的道德心。這四心，就是人與禽獸之間的差別，正是因為這四種心理情感，人自出生就產(chǎn)生了仁、義、禮、智等道德意識的萌芽，這就是所謂的四端?！叭酥惺撬亩艘?，猶其有四體也”，孟子認為人的善性仁義是與生俱來的，不是后天形成的，這四端就像人的四肢，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標志。但是這四端只是為人提供了向善的可能，人們應該不斷的增大、擴充自己的善心，把握自己的善性，因為人與禽獸之間的區(qū)別其實又很小，“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贝蟛糠秩撕苋菀妆晃镉麪恳?，失去善心，而成為禽獸，因此必須通過“反求諸己”“求放心”等方法，來尋求逐漸失去的善心。在此基礎上，孟子提出：“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泵献诱摷靶男远际沁B著“天”來說，因為在儒家看來，人性是天所予，即《中庸》中所提到的“天命之謂性”。這樣把心、性、天三者統(tǒng)一起來，就使得“性善論”有了一個客觀的努力目標，人在認識到自己的善心之后，對其不斷進行擴充，認識到自己的本性，進而懂得上天好善的道理，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同時也說明了人的善性是無法泯滅的，因為心性源于天，人的善心本性是天給予的，任何的外在力量都不能令其消失。一旦人的善心消失，除了生命終結，那么這個人也就不能被稱之為人了。

（二）義利之辨

儒家思想對于義利之辨，向來是重義輕利?？鬃诱f“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孟子在勸誡梁惠王時說“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如果人人講求利益，而忽略仁義，那么千乘之家想要殺掉萬乘之國，百乘之家想要殺掉千乘之家，不奪不饜，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所以孟子最后勸梁惠王：“未有仁而遺其親者，未有義而后其君者。”一個仁愛的人從來不會拋棄他的父母，一個忠義的人從來不會怠慢他的君主。以利益為先，就像當時的諸侯國，不僅不會使自己的國家興盛，反而最終都走上了滅亡的道路。若想使國家真正的富強，唯有講求仁義、推行仁道。儒家不是完全反對求利，而是反對爭地、奪權、斂財?shù)冗@些小利。君子所求的是大利，以仁義為道，最終獲得的是民心，而得民心者得天下。

孟子雖然提倡重義輕利，但是這是對于統(tǒng)治階級和君子而言，不能應用于民眾?？鬃又^冉有曰：“治民者，先富之，后加教。”語樊遲曰 ：“治身者，先難后獲。”可見儒家修身和治民的標準完全不同，修身以義，治民以仁，這也是儒家一直推崇的仁恕之道。在《中庸》中有一個字“誠”，可以于己誠，也可以于人誠。于己誠為義，于人誠為仁。漢代大儒董仲舒也持這個觀點：“治人與我者，仁與義也。以仁安人，以義正我，故仁之為言人也，義之為言我也，言名以別矣。仁之于人，義之于我者，不可不察也。”“《詩》云：“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先飲食而后教誨，謂治人也。又曰：“坎坎伐輻，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先其事，后其食，謂治身也?！毙奚硎且粤x正我，治民是以仁安民。治民是先富后教，治身是先事后食，兩者絕不可顛倒，一旦顛倒就是昏君做的事情了。國君不能以身作則，又怎么要求民眾興仁義之事?！吧蠠o道揆也，下無法守也?！彼詫τ诮y(tǒng)治者從來都是以修身為先，以仁義禮智匡正。孟子曰：“此惟救死而恐不瞻，奚暇治禮義哉？”所以對于民眾來說從來都是以安居為主，生活先于教化。對于統(tǒng)治者來說就是“以仁安人”。

三、現(xiàn)代啟示

孟子所提出的王道仁政思想，在幾千年的歷史發(fā)展中始終沒能完全落實?？梢哉f這個思想提出的其實是一種理想化的社會，從理論層面來看是正確的，但落到實處，卻難度很大。儒家圣人一直堅持自己的理想去行事，比如孔子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孟子的“舍我其誰”。雖然現(xiàn)實證明他們的理念不會完全落實，但他們的可敬之處就在于此，盡管這些理念在當時的諸侯國看來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東西，在后世也只是一種“應然”的思想。但他們給人類指出了一條道路，使未來人類的發(fā)展有了目標和方向。所以王道仁政思想作為一種政治理念，在當下依然有著它獨特的魅力和特點，值得我們?nèi)ネ诰蛭铡?/p>

（一）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

孟子的民本思想之所以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一直受到民眾的認同，跟他的保民、安民、教民、思想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強調(diào)民生的作用，拒霸道推王道，為民求恒產(chǎn)等理念都跟民眾的利益息息相關。孟子的王道仁政首要的就是安民，所以無論什么時代，政府要做的首要職責就是保護人民不受戰(zhàn)爭的困苦，保證人民的飽食暖衣。避免戰(zhàn)國時期的“殺人盈野”和“殺人盈城”再次出現(xiàn)。雖然過去了幾千年，但是生存和經(jīng)濟依然是現(xiàn)在民眾最基本的權利，只有通過改革開放、一心一意謀發(fā)展，才會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物質(zhì)財富，奠定物質(zhì)基礎，然后再轉到精神財富上去。我們現(xiàn)在的社會主義社會，更應該關注鰥寡孤獨者，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這就要求我們更需要重視社會底層的民眾，逐漸縮小社會貧富差距，逐步構建和諧社會。孟子提出的“民為貴”理念深刻的提醒我們，政治的合理性在于人民，或者可以說，政治就是為了人民。只有在保障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基礎上，才能擁有民心，才能夠逐步走向社會主義社會。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是我們黨一切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p>

（二）始終堅持人類命運共同體

現(xiàn)在的世界，是一個信息通暢、命運與共的世界，每個國家的行為不只關系著他們自己的命運，也影響著整個世界。各國之間的聯(lián)系越來越密切，相互之間的合作也越來越廣泛，全世界的人民都處在一個命運共同體中。而王道仁政產(chǎn)生于戰(zhàn)國諸侯混戰(zhàn)的時候，寄托了那個時候人民的美好愿望，并且經(jīng)過了千年的洗禮和無數(shù)人的認可。因此這個思想，對于現(xiàn)在的世界來說意義重大。孟子說“仁者無敵”，所以我們?nèi)绾沃v好“中國故事”，走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建設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不僅是中國自己的事情，也是整個世界的事情?，F(xiàn)在的世界依然動蕩不安，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有擔當?shù)拇髧e極致力于維護國際社會的整體利益，不僅為世界貢獻處理當代國際關系的中國智慧、貢獻完善全球治理的中國方案，還要與世界發(fā)展相協(xié)調(diào)。我們還要繼續(xù)講好中國的發(fā)展故事，向世界宣傳我們的政治主張，讓世界認同中國，與中國一道共同發(fā)展人類命運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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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侯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