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筆記
街道上布滿冷酷的斑點
一張潔白的布匹
有人在其身雕刻出陡峭的痣
你說無花果的旋轉(zhuǎn)
尚有風(fēng)暴,雪花像是夜的
眼睛,在天空舞蹈
葡萄樹埋在地下,常有新枝
試圖捧起泥土。潮濕在
上升,也像是在墮落
灰鼠拱著干枯的樹干,掏
干凈里面的枯枝和枯葉
好像是在預(yù)備新家
又好像是提前找好了墳?zāi)?/p>
此時,有人拿著帕子
蒙住自己的臉,雪花
充當(dāng)著她的面膜,多少
平時棲身的洞穴已無法辨認(rèn)
這是我們的生活—
傷口在原地潰爛,山石在黑
中隱耀,碼頭在浪尖上
跑跳。上弦月一會在屋頂
閃耀,一會又把鋒刃鑲進(jìn)
愚昧的音孔
初 心
草在卷宗上搖擺
隨著潛入的風(fēng)翻閱書籍
銅版失去了銅的味道
鐵銹成了它的外套
那是泛著腥味的唯一證據(jù)
我的文字屬于草的奶酪
像流云,像暮靄
像沉沉的手路過柔軟的綢緞
春光無限,一顆楊柳嫩芽
在玻璃上的影子,恰是堅硬的
膽汁,蛔蟲在上面蜷縮
春天是沒有罪惡的
只有懺悔的人,走在回鄉(xiāng)的
路上。琴鍵在繡袍中
每一次水袖
都會甩出救贖的尾音
一盞馬燈藏著歌謠
青春濕了一半,羊群沒有四散
月色在喧囂中取暖
一根電線挑起城市的兩端
慢慢地愛
有一個女子看見了我的朽壞
她咸澀的淚水泛著海浪的腥味
包圍我。黃昏垂落,萬物無聲
低頭看表,針尖已經(jīng)氣喘吁吁
能不能掩面不顧,讓敵人拍手稱快?
雖然匪類如湍流讓我恐懼
誰的眼睛窺視無所依靠的人?
告訴赤身裸體的人,生活要
慢慢地去愛,像蝸牛的春天……
雪落小站
雪有著倔強(qiáng)的精血
有著狂傲的骨骼,它的臉
陷在鞋印里,月光是明亮的
保暖內(nèi)衣,受寵的鹽分
從海中上岸,現(xiàn)在回歸到
自由的水流
雪落在傾斜的鍋底
像是霜花的半張臉在鏡中打滑
藥丸可在瓶中
白色的枝條沾滿了另外的雪
雪的幻化,雪的分身
雪有著可注冊的翅膀
不容修改的指針,是站臺
透明的白霧
一個手執(zhí)神鼓的角色
吆喝聲都被標(biāo)出了精確的
尺寸。我們都愛這樣的雪
像花瓣舉著離愁的蕊
花枝和根莖面朝向北—
我的故鄉(xiāng),被大雪覆蓋的
無數(shù)個夜晚,失眠就是盯著死
而去活……雪落小站
汽笛聲叫嚷著哄搶時光
經(jīng)常的,你夠不到的雪,總是
打著哈欠,賒欠時間
小站,車廂空了,沒有誰
再成為座位的上空
董喜陽,生于1986年,吉林九臺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發(fā)表于《詩刊》《揚(yáng)子江》《星星》《作家》《大家》《北京文學(xué)》《青年文學(xué)》《清明》《中國詩歌》《中西詩歌》《讀詩》《草堂》等,著有詩集《放牧青春》《萬物之心》兩部,現(xiàn)為詩歌編輯。曾獲中國青年詩人新銳獎、關(guān)東詩人新銳獎、長春文學(xué)獎、詩歌月刊優(yōu)秀詩人獎、魯藜詩歌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