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比屋中冷了許多,星星
在天上,靜靜地照著這條山溝,除了目光
沒有和這一樣的了
我找到背篼,來到草房中,放下手電筒
一把一把地撕下填得很瓷實了的干草
裝滿后背起來,走向馬圈
這時候我就是跪下,跪著走上十里,來到神前
又能怎么樣呢
這一刻眼前也不會變得
更亮一些,雙手也不變得更暖和一些
馬圈里面,只有一點手電筒的光
還是能看到那匹黑馬
一雙安靜的大大的眼睛
看得出來,它已永遠地站在了語言之外
站在另一個世界之中
在這漆黑,散發(fā)著馬糞那種氨味的圈棚里
像我們默寫生字一樣,它可能
一直在心里默寫著自己的著作
在一個又一個這樣安靜的夜晚里
但我進去后它還是和往常一樣
摔著尾巴,在低頭吃草
那么平靜從容
好像在這漆黑的屋子里
在我開門之前,它已經(jīng)把那著作交給了
能夠讀它的人
詩人簡介:
李志勇,1969年生,甘肅臨洮人,現(xiàn)居甘南藏族自治州,著有詩集《綠書》。
世賓:兩個不同的生靈世界
如果這首詩在寫牧民的生活,或者寫馬的辛勞,那就沒意思了,這是許多被歌頌需要教育出來的寫手慣用的手法和他們唯一擁有的腦筋。李志勇《喂馬》這首詩通過喂馬這個過程,展現(xiàn)了人和馬兩個不同的生靈世界,這兩個世界此時處于一個時空,那凜冽的山溝小屋。它們是兩個平行的世界,馬站在語言之外,站在另一個世界之中,寫著它的著作,并且“在我開門之前”,有它的讀者。而我必須在這個世界勞作,天氣寒冷,縱使我跪下,祈求神的保佑,也不會使眼前更亮一些,雙手更加溫暖。這是人這種生靈的命,詩人仿佛也沒有太多抱怨,只是默默承受著。這也呼應(yīng)了馬默默承受自己的命運的那種精神境界。這種默默承受展現(xiàn)的不是一種懦弱,或者什么階級壓迫的不平等的命運,而是描述了一種人的命運的普遍性,凜冽、勞作、黑暗、無依無靠。我們?nèi)祟惖拿\雖然在文字的書寫之內(nèi),但也沒有高于馬的世界。事實上,馬也有自己的語言,但在我們可以觸及的世界之外。這兩個生靈的世界互相并存著,不互相憐憫,各自忍耐自己的命運。
《喂馬》這首詩平淡無奇,但詩中那個寒冷、寂靜,有著星星的山谷所呈現(xiàn)的早晨,卻是一個人類命運的切片,它讓我們照見了自己的命。我們都在書寫著,用勁地,在貧瘠和豐饒之間,我們承受著。
吳投文:投射到一匹馬身上的慈悲和寧靜
喂馬本來是牧區(qū)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是日常性的,但在詩人李志勇的筆下,卻處理得極其富有詩意,一種溫暖的詩意而又夾雜著對人性的體諒。人與馬處在一種對稱的位置,相互投射自身的光芒。馬已非馬,而是人的一個化身,似乎具有人性的某種本真。為何如此說?在詩人的描寫中,他去馬圈喂馬,固然是一件日常事務(wù),卻投射出詩人對自身處境的思考。在暗夜中面對一匹馬的時候,他的心境特別寧靜,似乎已經(jīng)完全放下身體里世俗欲望的喧囂?;蛘哒f,此時他的欲望是極其干凈的,人性的善良一面是極其純凈的,他與馬已經(jīng)融為一體,為一把干草的清香而享受莫大的滿足。所以說,人的欲望如果降低到素樸的層面,就會恢復(fù)人性的本真。人類的日常勞作同樣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詩意,這投射到一匹馬的身上就是慈悲和寧靜。此詩發(fā)散出一種樸實感人的氣息,也正是源出于此吧。
此詩的敘述是平靜的,然而里面包含著一種隱隱的力,內(nèi)斂而顯出持續(xù)的緩慢的沖擊。不過,就整首詩來說,還沒有達到完整與和諧的效果。詩的前半部分寫得非常成功,敘述里有一種低沉的聲音,讓讀者清醒于詩人真實的處境,并帶來若有所思的停頓。至“像我們默寫生字一樣,它可能/一直在心里默寫著自己的著作”,則顯出敘述上的折斷,于詩意的完整有所損傷。把一匹馬與“著作”連在一起,到底顯得有些生硬,在詩意想象的完整性上是一個很大的轉(zhuǎn)向,卻不是一個必然的轉(zhuǎn)向,所以,詩的后半部分在詩意成立的理由上稍顯不足。一首詩的完整,說到底既是結(jié)構(gòu)的完整,也是詩意的完整,要做到二者相契并落實到恰當?shù)恼Z言筆墨上,才算是一首詩的歸宿。
向衛(wèi)國:馬也會喂人嗎?
大多數(shù)詩歌跟小說一樣,都有其核心的結(jié)構(gòu)框架,其余的部分是細節(jié)的填充,類似于血肉。當然,有時候,正是這些血肉決定詩歌水平的高低;但要完整地理解一首詩,卻必須首先掌握其內(nèi)在骨架。這首《喂馬》的骨架還是很清晰的:“我”去“馬圈”(實際上是一間“草房”)喂馬,由于馬的“安靜”和沉默(“永遠地站在了語言之外”),便想象它可能是“站在另一個世界之中”。既然是“另一個世界”,就是“我”—人類,所不能進入和理解的世界;再進一步想,在這個世界里,馬也可能像“我”寫詩一樣,“默寫著自己的著作”,甚至可能“已經(jīng)把那著作交給了/能夠讀它的人”。
到此,詩歌結(jié)束了。那么,它究竟想說什么呢?人的世界與馬的世界以及一切其它動物的世界之間可能有的關(guān)系,相互認識或不認識、理解或誤解、寬容或嫉妒、愛或恨,等等,無不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改變?nèi)伺c馬處于不同世界(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這個既定關(guān)系:“這時候我就是跪下,跪著走上十里,來到神前/又能怎么樣呢/這一刻眼前也不會變得/更亮一些,雙手也不變得更暖和一些”。最終,馬總是要人喂的;猜猜看,人會不會有一天要馬來喂?
周瑟瑟:沉默寡言的人適合寫詩喂馬
最早是張執(zhí)浩將李志勇推薦給我的,記得張執(zhí)浩說這個詩人值得一讀,他的作品似乎每年都會收入我編選的年選。我與他每年聯(lián)系一次,每次所說的話不會超過三句。我認為詩人與詩人之間的交往不需要過多的言語,當然詩人與詩人之間也不需要交往,只需要讀對方的作品就夠了。讀一個人的詩就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吃了雞蛋不必見識那只下蛋的母雞,是同樣的道理。
李志勇這個人應(yīng)該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甘肅男人在我的印象中大都是沉默寡言型的。這樣的人適合寫詩喂馬。
從李志勇的詩,我認定一個人的寫作與其生活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如果把多多的《我讀著》與李志勇的《喂馬》對照著讀,就會發(fā)現(xiàn)北京人多多是能言善辯之人,而李志勇是一個真正與草料與馬打交道的詩歌馬夫。多多光滑如蛇,李志勇沉默如馬。多多并不真的在寫馬而是在寫父親的歷史,李志勇是真的在寫馬與他自己。
李志勇是一個天生適合寫他生活的土地的人,甘肅土地上長出李志勇這樣的詩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正如北京有多多這樣的大爺式的神秘詩人,江南多柔順如水的詩人一樣。
李志勇好讀,《喂馬》除了真的喂馬,就是詩人在喂馬時把自我喂進了詩里,不難理解,但又充滿了形而上的意味,這就是李志勇。老實人李志勇,把一條道走到底,只寫他自己。
少變化是李志勇的特點,他沿著意象把詩寫得特別是詩,而不是詩之外的詩,這是他堅持的方向,如果他從現(xiàn)在的《喂馬》中跳出來會是怎樣呢?如果把李志勇放在江南會是怎樣呢?
詩與詩人的命運天生注定,現(xiàn)在每個詩人都認命。
宮白云:神性力量的牽引
這首詩的主題并不復(fù)雜,寫了“我”在一個夜晚的星光下,拿著手電,找到背篼裝上干草到馬圈去喂一匹黑馬的過程。但它又不同于一般的“喂馬”,它營造了一種神性的氛圍,怎么讀怎么都彌漫著一種神性的味道與天然的憂傷。整個的“喂馬”過程被詩人寫得沉浸而專注,從頭頂?shù)男枪狻⒃俚脚c星光一樣的目光、再到一點手電筒的光都仿佛是神靈的本源,而“我”身處其中,仿佛受到“神啟”,一些極深的性靈之感接踵而至,整個氣氛飽含神性的慧光與強大的精神氣場,讓人產(chǎn)生敬畏的感覺,不動聲色的語言很樸素,但每一個字詞都在恰當?shù)奈蛔由?,準確地表達出“我”想要表達的東西。既有“喂馬”時的細枝末節(jié)又有“我”在這樣細微的氣氛之下所產(chǎn)生的神性意識,“……走向馬圈/這時候我就是跪下,跪著走上十里,來到神前”,特別自然地把周遭的環(huán)境與自己的神性意識天衣無縫地容納于一起。但即使來到了神前“又能怎么樣呢/這一刻眼前也不會變得/更亮一些,雙手也不變得更暖和一些”。正因為有如此的啟示,所以,在“我”眼里,人即是自己的神,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萬物也一樣,都是自己的神,就像“我”要去喂的那匹有著“一雙安靜的大大的眼睛”的黑馬,在“我”的眼里也自帶神性,“它已永遠地站在了語言之外/站在另一個世界之中”,“平靜從容”,“摔著尾巴,在低頭吃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沉浸在自我的神性世界中,“在我開門之前,它已經(jīng)把那著作交給了/能夠讀它的人”。
此詩借物抒懷,準確而深刻地表達了人與萬物皆有神性、相通者自然能彼此發(fā)現(xiàn)的哲學(xué)思想,而冥冥中神性力量的牽引,賦予了自己是自己的神以全部的內(nèi)涵。
趙思運:半部佳作亦誘人
李志勇的詩歌《喂馬》所呈現(xiàn)的境界就是一部微型電影。默片,沒有聲音,也不需要背景音樂。一切都是人的默默的動作。以及馬的特寫。前面半部風(fēng)格是精確寫實的,十分節(jié)制,喂馬的過程可以使用一個長鏡頭,一鏡到底。伴隨著鏡頭推進的那“一點手電筒的光”,并未為世界增加溫度,僅僅是一種存在的啟示。光芒打在黑馬“一雙安靜的大大的眼睛”上,“神性”出場。詩的下部,關(guān)乎黑馬的神性,是寫意風(fēng)格。它的“平靜從容”,“已永遠地站在了語言之外”。它“一直在心里默寫著自己的著作”,它有它的隱含的讀者,但未必是“我”。“我”與“馬”的對視,既有對應(yīng)閱讀關(guān)系,同時,又是阻拒關(guān)系。二者之間的張力,構(gòu)成了一種有待于神啟的詩思,對讀者產(chǎn)生了閱讀期待。
從總體看來,略感遺憾的是,前半部分的蓄勢尚不夠飽滿,詩的張力感和空間感,有待于進一步拓展?!跋裎覀兡瑢懮忠粯?,它可能/一直在心里默寫著自己的著作”這種代入式的表述,有時會破壞二者之間的張力關(guān)系。
高亞斌:黑暗之書
李志勇的《喂馬》這首詩,詩意的源頭不過是生活中一個尋常不過的場景,描寫的是農(nóng)戶人家深夜飼馬的一幕。但由于想象和神性思維的參與和介入,卻展現(xiàn)出浩瀚遼夐的意味,傳遞出某種難以言說的深邃和神秘感。
詩歌省去了一切無關(guān)緊要的枝節(jié),用了一幅簡筆的素描,只勾勒故事的主干,把所有歷史的負重和現(xiàn)實的困厄都省略了。寒夜、山溝、星光,襯托出史前般的死寂和喑啞,在這毫無生機的黑暗中,“我”這個喂馬人出現(xiàn)了,黑夜開始變得生動。在這里,為了突出寒冷和黑暗,詩人想象“這時候我就是跪下,跪著走上十里,來到神前/又能怎么樣呢/這一刻眼前也不會變得更亮一些,雙手也不變得更暖和一些”。這是詩人的神來之筆,開拓出詩歌的深遠之境,在窘迫的現(xiàn)實空間之外,延展出豐盈的神性空間。
接下來的敘述更加富有意味,喂馬人進入馬圈,看到的馬是如此安靜,它的世界顯然是“我”無法進入的,所以,它“站在了語言之外”。但毫無疑問,它是一個隱秘的知情者,“在心里默寫著自己的著作”。這又是詩人的神來之筆,因為萬物都有在各自的史冊,而這匹馬把歷史寫在黑夜之書上,只是人們讀不懂,它有自己更加稱職的讀者。
而且,馬廄(馬圈)也是一個充滿隱喻,富于象征的場所,這里曾誕下了貧寒的耶穌,他的救贖是這世界上的一道光芒。上帝說,要有光。也許在屬于這匹孤獨的馬的黑暗中,在它的著作、它的思想中,一個有光的世界就要誕生。
徐敬亞:詩意的彈跳不能過大
在一首詩中,詩意有一個形成、轉(zhuǎn)換、升華的過程。這涉及到詩意的起伏、彈跳設(shè)置,和詩人對彈跳的控制。
當《喂馬》這首詩剛開始出發(fā)的時候,詩人給予我們的鄉(xiāng)村畫面是迷人、安穩(wěn)的。所有的詞語都簡樸、瓷實、安靜。其實,這種敘事的里面已經(jīng)暗含了某種潛在的詩意。在這個時候,李志勇忽然猛地一跳:
①我就是跪下,跪著走上十里,來到神前……
雖然我讀到這兒感到有些突然,但詩意的提升大致還是成功的—室外的冷、馬廄里的黑,還有馬的安靜,的確浮動著一種神性。然而“跪下”一詞的卑微色彩過強,還是讓人感到突兀。假如把“冷、黑、靜”再強化一些,讓“神”的出現(xiàn)更合理,之后再跪,再跪走十里,詩意的上升會更順暢。
進入馬廄之后有幾行陳述,平靜的語感緩解了第一跳造成的詩意起伏。我猜想是馬的“一雙安靜的大大的眼睛”,使詩人心中的彈跳意念再次躍起:
②它已永遠地站在了語言之外……
第二跳比較平順,比第一跳更神,是詩進入了瞑想。在人與馬的對視中,“語言”抽象地浮動在空中,使這首平常的鄉(xiāng)村之詩變得不再平凡。更細微地挑剔,這里仍然缺少哪怕一行鋪墊,“低頭吃草”、“平靜從容”,這些和語言氛圍更接近的畫面都是后面才出現(xiàn)—我覺得,詩在里結(jié)束恰好。由神,到語言,到“另一個世界”,黑冷靜的馬廄出現(xiàn)了“人、馬”陰陽相隔的意味……到此為止,整首詩的敘事部分,足夠支撐前兩跳的詩意范疇—我忽然想到了“詩到語言為止”,這句話用到這里非常恰當。
這時出現(xiàn)的第三跳,有點兇猛。用足球術(shù)語說是“趟大啦”:
③像我們默寫生字一樣,默寫著自己的著作……
李志勇似乎知道這一跳有點遠,一反常態(tài)地做了鋪墊“像我們默寫生字一樣”。從詞語的意義上“語言-默寫-著作”是通達的。但在邏輯關(guān)系上卻造成了很大的隔膜,甚至撕裂?!昂诎道洹迸c神有聯(lián)系,“安靜眼睛”與語言也有聯(lián)系,卻很少有人能把馬與“著作”聯(lián)系起來。我想,很多人讀這首詩感到不適正在于此。哪怕他說“這沉默的莎士比亞”也比冷冰冰的“著作”二字更容易讓人接受。
詩必須跳。但《喂馬》三級跳的最后一跳幅度過大,造成了詩意的斷裂。最后7行,詩人又小跳了一下,說馬把著作交給閱讀的人,讀者已經(jīng)不愿意跟下去了。
霍俊明:一首沒有完成的詩
李志勇是我這幾年來喜歡閱讀的一位詩人,我們至今沒見過面,在年度詩歌精選中我選過他的詩。
他的《喂馬》讓我想到的是一首詩是如何被“一分為二”的問題。
這首詩有一條非常明顯的切割線,非常刺眼。
從第一句“院子里比屋中冷了許多,星星”一直到“一雙安靜的大大的眼睛”,這是該詩的第一部分。
這一部分基本是繁復(fù)描述的過程,是散文化的、絮叨的。句子的構(gòu)成也是重復(fù)的,即都是在一句詩中分出若干個部分,每個部分之間以“逗號”的形式區(qū)分—而于堅的慣用做法不是用標點而是采取空格的形式。即便如此,即使句式重復(fù),表述也近乎刻意的繁瑣,但是這一部分仍然具備了一首好詩的諸多元素。因為,在拉長的緩慢的過程中我們重新看到了近乎已經(jīng)逝去的生活。在當下時代看來已經(jīng)顯得過時的空間、動作和細節(jié)中,我們重新看到了貧窮,看到了鄉(xiāng)下,看到了背篼、手電筒、草房、干草、馬圈等這些需要反復(fù)凝視的“老物件”。實際上,這些細節(jié)、場景以及動作本身已經(jīng)具有詩性、意義和價值了。但是,隨著“看得出來,它已永遠地站在了語言之外”這條切割線的到來,這首詩已經(jīng)“呈現(xiàn)”或“還原”的部分卻被化解了。
顯然,詩人試圖通過場景和物象的描述之后,再進一步表達和強化要義。但是,“語言”“另一個世界”“著作”“安靜的夜晚”“讀”這些“元詩”層面的升華反倒是傷害了這首詩。它們使得這首詩變得“確定無疑”,使得詩人的意圖完成“表達”而不是呈現(xiàn)。
一位詩人不是早就提醒過我們嗎?
一首詩不應(yīng)該說明什么,而是本身就是什么。
當然,詩歌的表述路徑是有很多方式的。只能說,《喂馬》這首詩并不是一首“完成度”很高的詩,或者說這首詩并沒有最終完成。
這首詩“寫得過多了”,詩人想“表達”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