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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 手

      2021-11-12 01:21:43王瑞琪
      山東文學 2021年7期
      關鍵詞:拖把臥室客廳

      王瑞琪

      事后,周文君想,那天早晨,趙艷麗究竟是怎么進了余麥知的臥室呢?

      周文君初見趙艷麗,是在家里的可視門禁里。趙艷麗顴骨很高,看起來命不大好。她命好不好不關周文君的事,但她的嘴角是往下撇的,是個狠相,這便與周文君有關了,畢竟接下來他們要在一個屋檐下相處好幾天。

      趙艷麗的打扮不大像個保姆,至少與周文君印象中的保姆形象相去甚遠。彼時周文君發(fā)現(xiàn),除去顴骨高,趙艷麗的嘴唇還很薄。盡管她的笑容很假,但非常必要,一旦失去刻意的維持,她的嘴角就像是被誰猛地往下拉了一把,讓人立刻感到不舒服。

      第一天來,趙艷麗卻不怯。不僅不怯,簡直可以說是落落大方。

      當時,就在客廳,周文君還沒與她說上三句話,一陣不和諧的“嘻唰唰”響起來——那是余麥知的手機鈴聲。二人聞聲到臥室門口,手機放在床頭柜上,老太太正在打盹。趙艷麗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便獨自進去,還反手帶上了門。起初,周文君還有些擔憂,但不一會兒里面便傳出談笑聲。待再開門時,趙艷麗正在幫余麥知按摩。

      可盡管如此,也不構(gòu)成周文君換掉前任保姆的理由。

      第一印象好的保姆不在少數(shù),作為一個替班的,趙艷麗能留下來,歸功于她有一雙會找活兒的眼睛,這是她的核心競爭力。從前的保姆總是弄錯工作重點,上午打掃客廳,下午拾掇廚房,將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似乎這就是她們的終極追求了。抓不住主要矛盾!趙艷麗不一樣,僅僅兩天,就大刀闊斧地進行了兩大改革。

      翌日清早,余麥知正靠在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不時用熱水袋熱敷腰腿。趙艷麗見了,詫異地說:“阿姨,你怎么就用這個熱敷啊?”

      “那該用什么?”余麥知像一個合格且盡職的捧哏一樣,虛心地問道。

      “阿姨,您知道炒鹽包嗎?就是把鍋燒熱,把姜切片,蔥頭一拍,和著鹽嘩啦倒進熱鍋里,一陣猛炒,炒熱炒透,用土布袋子一扎,趁熱敷到痛處,酥酥麻麻的……”余麥知光想想,就覺得十分受用。

      趙艷麗說干就干,不一會兒,廚房便熱氣騰騰,滿屋飄香,“拖把”以為有好吃的,一會兒激動地跑向廚房,一會兒又跑回客廳,尾巴搖得像電動馬達一樣,踮著一只小短腿,熱切地望著周文君。周文君只好將它抱起來。

      末了,趙艷麗說,阿姨,下次呀,我去市場,買新鮮的紅蔥頭和粗鹽,那效果肯定更好!

      下午,趙艷麗從余麥知臥室出來,神情凝重地望著周文君,她說:“周老師,阿姨在里面叫我,我在外面做事,容易聽不見,阿姨扯著嗓子喊也辛苦。我想最好像醫(yī)院一樣,裝個呼叫門鈴。”

      從此,趙艷麗在客廳拖地的時候,在陽臺搓抹布的時候,在廚房洗菜的時候——鈴聲兀然響起,便啟動了家中某一個看不見的按鈕——趙艷麗會先“哎——”一聲,隨后有節(jié)奏地一下一下拍著手,嘴中念念有詞地快步走進余麥知的臥室,整個家都熱鬧了起來。

      不過,余麥知與任何一任保姆的“蜜月期”都很難超過一個月,這次也不例外。

      那日,趙艷麗從樓下的小超市滿載而歸,將購物袋里的戰(zhàn)利品拿出來,歡快地念叨著它們的名稱。周文君早先便發(fā)現(xiàn),趙艷麗喜歡自言自語。佯裝成自言自語的方式表達,有時候確實省力。

      餐桌上放著三捆酸奶,兩袋餅干,一瓶醬油,一個排插……還有一瓶腐乳。

      這瓶腐乳很特別,很出眾,周文君沒辦法忽視它。看外形,不一定能立刻判斷它是一瓶腐乳,但周文君還是很快地判斷出來了,因為她比較有生活經(jīng)驗。簡而言之,這瓶豆腐乳長得像一個迷你的泡菜壇子,精致又可愛,兼具裝飾性與設計感,簡直可以說是一個陶瓷工藝品了。它看起來沉甸甸的,一般來說,分量決定了質(zhì)感,質(zhì)感決定了價格。在這以前,老余家買的腐乳都是用玻璃瓶子裝著的。

      趙艷麗拍著手往里屋走去,“拖把”也湊熱鬧地跟上,趙艷麗笑了,說,小朋友,跟著我也沒東西給你吃啊。

      “拖把”跟到臥室門口,突然興味索然地掉了個頭,又回到了客廳。

      “艷麗,你拿小票了嗎?”不一會兒,里屋傳出對話聲。

      “我是用手機支付的?!敝芪木贿呚Q著耳朵,一邊忍不住望向那瓶腐乳。顯然,它與身邊的朋友們格格不入,甚至與這個家都格格不入。

      “這跟是不是用手機支付沒有關系。不管你是給現(xiàn)金,還是手機支付,都會有個小票給你?!?/p>

      一陣窸窣的聲音。

      “哎,怎么回事?他們好像忘記給我了?!?/p>

      “艷麗啊,所以下次要記得拿小票,正規(guī)超市也會犯錯誤的。”余麥知語重心長,“你看,他們這次就收多了吧?!?/p>

      這一仗,余麥知大獲全勝。她冷靜,沉著,清醒,果斷。既達到了敲打敵方的目的,又彰顯了我方的大度,尤其最后的處理,只言片語,不露聲色,很高級了。

      多年來,在與保姆斗智斗勇的較量中,余麥知幾乎都是失利的那一方。她一夜腹稿的結(jié)果,準備多時的話術,往往卻被人一句話噎死。她有著知識分子縝密的邏輯思維,與相對薄弱的實踐能力。經(jīng)過多次復盤后,她的實操水平似乎也沒有多少長進,每一次對話的走向都是那么變幻莫測,從不能按照她前一晚的設計去發(fā)展。像今天這樣的臨場發(fā)揮水平,簡直讓周文君嘆為觀止。

      奇怪的是,那之后,周文君便再也沒有見過那瓶腐乳了,它就像一個不屬于這里的天外來客,也順理成章地淡出了他們的生活。

      “終于走了。我忍了一天了!”聽到防盜門“哐”地一聲響,余麥知立刻扭頭對周文君說。

      “你小點聲,下電梯了再說?!敝芪木饷鎻埻拖袼哪抗饽芨w艷麗出去,還拐個彎。

      “小趙最近骨頭輕得很!你見到?jīng)],出菜的時候,心神不寧的,眼睛都長在掛鐘上了!剛電話一響,魂又被勾走了!”

      余麥知頓了頓,嫌不解氣,又說:“你把掛鐘拆下來,讓她沒得看,專心做事!不然成天就盤算著跳舞打麻將?!?/p>

      見到余麥知往家里的太師椅一坐,周文君便感到莫名的負擔。出于壓力,周文君給她倒了一杯茶。倒完后她又摻了點開水沖淡,以免影響余麥知的睡眠。

      余麥知抿了一口茶,開始“如數(shù)家珍”般列舉趙艷麗的每一項罪名。她說,趙艷麗徹底離不開手機了,才剛學會網(wǎng)上購物,三天兩頭就有新包裹送到家里。中午她也不午睡,抱著手機癡笑,哈哈能打過河!掃客廳時,電話一響,她倒好,頭一歪,就這么夾著手機掃起地來,一掃就是半個多小時,輕手輕腳,走走停停的,她怕踩死螞蟻嗎?磨洋工這方面,她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不過,余麥知雖然說了這么多,但仍然有所保留。說了這么多,最關鍵的卻沒有說。

      每一個日子,其實都是由段落構(gòu)成的。日子的結(jié)構(gòu)很重要。在余麥知眼中,一天的開場,絕不是洗漱,也不是吃早餐,連飲茶都算不上,炒鹽包才是一天活色生香的開場。由此拉開一天的序幕,奠定一天的基調(diào)。這個步驟到位了,一天也就開了個好頭。半中午時的按摩屬于中場過渡,這部分不需要出彩,四平八穩(wěn)就行。夜晚,在余麥知的臥室,趙艷麗拎一個大木桶進來,余麥知把腳浸進去,氤氳的蒸汽彌漫開,收音機里傳來某首老歌的旋律。余麥知閉目養(yǎng)神,藥香彌漫。這是一天的收尾。

      下午,漫步小區(qū)花園,是余麥知每日汲取養(yǎng)分的必修課——陽光、空氣、嬉笑的孩童、八卦的大媽……這一切給予她的能量,再好的睡眠與飲食都比不上。自然,這才是一天的高潮。

      可是今天趙艷麗推著她在小區(qū)散步時,她能感覺到,趙艷麗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趙艷麗為了騰出雙手玩手機,是用肚子頂著自己的輪椅走的,前進得一點兒也不平緩。終于來到了草坪,“拖把”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平日里趙艷麗總會為自己抻抻筋,捶捶腿,活絡一下血脈,今天這項活動才剛剛開始,就被不和諧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電話那頭說著一口地方話,余麥知并沒有全聽懂,但她聽出了那頭的語氣,那是一種既有為難又有奉承的語氣。與對方糾纏了一陣,突然之間,趙艷麗用普通話正色道:“你不要再叫我老板娘了,難道女的就是老板娘?我就是老板!”

      說完,她又迅速地切換成家鄉(xiāng)話,就像換電視頻道似的,轉(zhuǎn)換速度之快讓人咋舌。這時她不再是說一不二的語氣,而是與對方談笑風生起來,末了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頗有恩威并施的風度。顯然,這一刻,她已經(jīng)成了這里的主角。

      “我把老家房子裝修了一下,兒子結(jié)婚,到時候要帶兒媳回來住的。我跟他們反復說了,不要考慮錢的問題,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鄉(xiāng)下人辦事就是不行,縮手縮腳的,看不長遠。”掛了電話,她對余麥知解釋道。

      趙艷麗每日在兩種身份間切換,她的手機鈴聲是一首抖音紅曲,鈴聲一響,接起電話,她就變成了那個高屋建瓴、運籌帷幄的老板,陣仗已然蓋過了余麥知“嘻唰唰”的風頭。

      從那之后,趙艷麗遠程指揮老家的裝修團隊便是常態(tài)。有一次,余麥知聽見她讓那頭代買春聯(lián),提醒對方要將大門上的“?!弊值官N,還循循善誘地說,“福到福到”嘛。事后余麥知忍不住提醒她,家中的水缸、米桶、碗柜上,可以將“小?!钡怪N,但大門貼“大?!?,要方正,必須正著貼,是“迎福進門”的意思。

      趙艷麗不接茬,仿佛根本沒聽見有人說話。余麥知以為沒說服她,剛想再開口,只聽她陡然有節(jié)奏地拍起手來,蹲下身“小拖把”“小拖把”地叫,霎時間她像罩上了一層金鐘罩、鐵布衫,針插不入水潑不進。余麥知感到灰心,不再開口。

      老余家過兩條街便是花市。趙艷麗每日午休也不睡,獨自去逛花市。一日,她拎著兩串仿真柿子掛飾與一件紅馬褂回來,說,“柿柿”如意,紅紅火火嘛,說著將兩串“柿子”掛到大門兩邊,跟對聯(lián)相映生輝。又說紅馬褂是她買給“拖把”的禮物,順手收進了雜物間。

      人逢喜事精神爽,趙艷麗掃地的時候、洗碗的時候、抹桌子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哼起歌來。不過,她與所有母親一樣,喜悅的同時也伴隨著焦慮。而她的焦慮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

      老余家中掛著一本黃歷,就在電視機的正上方。趙艷麗每天撕一張,撕了也不扔,拿在手里,與手機網(wǎng)頁上的內(nèi)容對照,反復研究琢磨,嘴里念著“宜結(jié)婚”“忌嫁娶”等詞匯,有時又自言自語道“怎么說得不一樣呢”……

      小區(qū)門口便有一家珠寶店,那是一家香港過來的老店,周文君眼看著它的店面縮減至早先的三分之一,只有每天電子屏上滾動變化的金價證明它還活著。一日下午,她不用看晚自習,提前下班回家,看到趙艷麗拎著一籃子雞蛋站在珠寶店門外,眼睛盯著上方的電子屏,是神往的樣子。

      自那之后,趙艷麗便總會議論金價。早上,帶著買來的包子進屋了,她說,“昨天的金價是375,今天就降到了373”,或是“我以為今天能降到370,哎呀,還漲了幾塊。”離春節(jié)還有一個來月時,她終于下定決心買了一對金鐲子,讓余麥知幫她收著。余麥知將那一對金鐲子放在床底的柜子里,有時,趙艷麗中午洗完碗,在臥室里幫余麥知按摩,事畢又把金鐲子拿出來看一下。下個月兒子結(jié)婚,她還要帶回去給兒媳婦做見面禮呢。

      余麥知卻開心不起來。趙艷麗一走,她便沒人照顧了。

      本來,周文君還有個弟弟,按傳統(tǒng),父母應該在兒子家養(yǎng)老,但余麥知卻從沒打算受制于傳統(tǒng)。周文君是她一手帶大的,從小,余麥知就有意無意地強化周文君的長女意識,久而久之,周文君雖未做到傳說中的“長姐如母”,但也習慣了所有責任一肩扛。余麥知養(yǎng)老,認定了周文君。

      她一退休便投奔周文君,這些年,她與女兒不分你我,與保姆相依為命,將這里當成自己的家,自己的大本營。老話說樹挪死,人挪活,但她活生生將自己活成了一棵老樹,盤根錯節(jié),深深扎進周文君的生活中。如今連根拔起,未免傷筋動骨。

      但多年的寡居,養(yǎng)成了她嘴硬的性格,她嘴上仍說,我去你弟家過年是無所謂的。我這個人,跟誰都相處得好。當下周文君很震驚,她才知道人對自己的判斷竟可以如此主觀。

      一周后,余麥知被接走了,打包的行李塞滿了車子尾箱。周文君心想,一個人究竟能產(chǎn)生多少東西?記得有一次余麥知住院,轉(zhuǎn)科室時需要將大包小包暫時寄放在護理部,護士見到地上堆放的包裹驚嘆,住個院有這么多東西啊?正要去搬第二趟的周文君說,這才搬了一半呢。

      周文君就像一個長期負重的人,陡然被人取下肩上沉甸甸的包袱,一時竟有種難以適應的失重感。

      多年來,周文君一直有一個奢望。作為一個經(jīng)常留任高三的老師,她很少失控,只有一次,她氣急敗壞地對幾個遲到學生吼道,我比你們?nèi)魏我粋€人都更想睡到自然醒!

      周文君是一個極度自律的人。帶高三的早晨,她需要六點整準時起床,夏天還好,冬天確實有些難捱。

      這樣的情況,在周末并沒有好轉(zhuǎn)。周末的早晨,只要聽到開門聲、腳步聲、說話聲,周文君便會醒來,再睡不著,無論那聲音多么微小。余麥知就像家里的生物鬧鐘。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她長期缺乏睡眠。而這些年的共同生活,也早將周末的概念稀釋。

      平日里,余麥知總是“穩(wěn)如泰山”地坐在太師椅上,獨霸一方。她就像一朵吸飽了水分的烏云,隨時能醞釀一場疾風驟雨。如今,太師椅上空空如也,余麥知與趙艷麗的捆綁組合也臨時解散了,來年才相聚。

      周文君心上的烏云終于消散,今晚,空蕩的家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所以這一刻,她不舍得睡覺。

      她報復般地按下所有開關,燈火通明的家霎時變了個樣。她端著一杯茶,趿著拖鞋,故意發(fā)出“叭嗒叭嗒”的聲響。她又把各個臥室的門都打開,掀起門簾,鮮活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在客廳和臥室來回逡巡,晃來晃去。她更加確定這個家和平時不一樣了,像是翻轉(zhuǎn)的變形,微妙的異化。周文君拿起一個球,在小窩里打盹的“拖把”耳朵瞬間豎了起來,隨著球的起落,“拖把”矯健地來回沖刺,樂此不疲。

      夜更深了,“拖把”回到小窩里,在各種玩具的包圍之下,幸福地瞇著眼。她心血來潮地將一套功夫茶具拿了出來,燒了一壺滾燙的水。

      她專注地沖洗茶具,斟酌茶葉,都有一絲虔誠了。滾燙的茶水澆上去,瑪瑙似的荔枝茶寵在澆灌中一點點變色,晶瑩剔透的果肉便露了出來,就像在茶水中綻放的白雪紅梅。滾燙的茶水滑入喉嚨,她的每一個毛孔都在盡力捕捉茶的醇香。

      她又愜意地刷起了手機,“拖把”微弱的鼾聲傳進她的耳朵。似乎還缺點什么——周文君想了想,下單網(wǎng)購了一個小音箱,訂單顯示明天就會送達。她閉上眼睛,想象著屋子里環(huán)繞著悅耳的樂曲,音符落在地上。

      她想,現(xiàn)在大概可以睡了。

      躺在床上,她的身子深深地陷進去,忘我地呼應床的擁抱,腦袋卻輕飄飄的,像在云里,也像在沙灘。困意浪潮般席卷而來,“人只有兩只手,你想有八只手,什么都要管,自然會失眠……”蒙朧中,她想起某個深夜節(jié)目的心理專家這么說過。

      第二天一早,陽光從窗簾外一點點滲透進來。一個瞬間她驚醒,又想起余麥知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她倒回床上,像個小女孩一樣笑了。

      這樣的早晨,她卻聽到了“咔嗒”一聲——那是鑰匙接觸鎖孔的聲音——她始料未及,以至于冰涼的觸感跳躍了空間,準確地傳遞到她的身體。

      一下,接著一下,富有節(jié)奏的擊掌聲響了起來,像是神秘的作法,虔誠的朝拜。趙艷麗回來了。周文君的腦子“嗡”地一聲,以驚人的速度做出了判斷。拍手是趙艷麗的個人標志,早先周文君便想,一個人,一雙手,怎么能拍出這樣磅礴的氣勢?

      溫暖的陽光變得刺眼,她用被子蒙住腦袋,但似乎沒有用。動車延誤了?忘了拿身份證?周文君心中閃過了各種可能,卻還是挑不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合理解釋。但她希望趙艷麗只是回來那么一下,很快她又能恢復自己的獨居生活。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生活像一列前進的火車,她無法決定上來的是哪些人,甚至無法決定火車往哪里開。

      在紛雜的思緒中,她已經(jīng)走到了臥室門口。

      這個時候,她突然想到,自己昨晚在客廳有沒有遺漏什么?內(nèi)衣?臟亂的碗筷?或者會暴露她隱私的一切……她的靈魂到客廳巡視了一圈,好在似乎并沒有什么。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異常清醒了。她的手握上了冰冷的門把,面色凝重。不知道的人,怕是以為這道門外是奔騰的洪水,或吃人的怪獸。

      把手旋開,門里門外的人都嚇了一跳。趙艷麗的臉上,是比平常還要夸張的笑容。

      “你怎么沒回去?”搶在她拍手前,周文君脫口而出。

      “嗨,那兩個小崽子說要旅行結(jié)婚,這下解放我了!紅白喜事累死個人,我跟兒子說,算你有良心,知道讓你媽享清福!”

      趙艷麗一鼓作氣說完了這些,周文君不忍心看她。她臉上的笑容就像深秋樹上瑟縮的枯葉,一縷風都會將葉子吹落。

      “我買了糯米和紅腰豆,今天中午我們吃臘八粥!”趙艷麗雀躍地說,周文君這時注意到她手中提著的食材。盡管周文君不喜歡吃臘八粥,不單是口味上不喜歡,生理上也難以接受,她吃完后容易反胃,總之會有一系列的后果。但她說,好啊,你還記得今天是臘八啊。用的是感嘆的語氣。

      趙艷麗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一下跳上窗臺,三下五除二地將窗簾取了下來?;氐介T口,又對周文君說:“趁今天我把窗簾洗了,準備過年!”

      不用照顧余麥知,趙艷麗的工作任務減少了大半,照理說是沒什么事的,但她卻出奇地忙。她卷起褲腿,似乎準備大干一場。她為了過年回鄉(xiāng)參加兒子婚禮,專程燙染了頭發(fā)。前幾天的早晨,她說,自己前一晚去發(fā)廊弄頭發(fā)弄到兩點鐘,韓國師傅要排隊等,沒辦法。她還說,她做的是798的套餐,也不算貴。此時的她,披頭散發(fā),風風火火,倒有種莫名的氣勢。她還忙里偷閑,將在窩里酣睡的“拖把”弄醒,幫它穿上自己買的紅馬褂。

      吃完早餐,周文君回到臥室。剛進去的那一刻她嚇了一跳——明晃晃的,毫無遮擋——她這才反應過來是趙艷麗將窗簾拆洗了。像是被突然扒光衣服的人,此刻一絲不掛地展露在她面前,熟悉的臥室也讓她感到陌生。

      她關上門,走到飄窗處,拿出茶具,在刺眼的陽光下,重復昨天的步驟。她在心中默念三聲,深呼吸一口氣,然后燒水,沖洗茶具、茶葉……水漫了出來,她慌忙停下,本能地想要出去拿抹布,但是趙艷麗在外面,她還沒想到巧妙安慰趙艷麗的話語,對于怎么突破趙艷麗的屏障更是毫無頭緒——趙艷麗一拍手她就沒轍了。

      她承認,從剛剛開始,她便一直留意外面的聲響。她的耳朵被喚醒了,她的靈魂跟隨著趙艷麗在自家的客廳、陽臺、衛(wèi)生間穿進穿出。這明明是我的家啊……她在心里說。

      平日里總愛弄出各種聲響的趙艷麗,今天卻輕手輕腳,也不再哼歌??芍芪木龑⑺械淖⒁饬Χ技性谮w艷麗的身上,一旦腳步靠近自己的臥室,她便屏住呼吸,停下手上的事,待腳步聲漸漸遠去,才恢復如常。當跟隨趙艷麗來到自家陽臺時,她的思緒被粗暴地打斷了。

      “快遞!”——門鈴響了,是歡快喜慶的音樂,就像是一支小樂隊駛進了她的家。她想起是自己昨天下單的音箱到了。

      “來啦——”趙艷麗吊著嗓子喊道。急促雜沓的腳步,充滿節(jié)奏的擊掌,“拖把”有力的吠叫,組合成一支狂歡交響樂,由趙艷麗指揮,只有周文君一人是觀眾,只為她一人演奏。

      這樣熱鬧的一刻,比任何時候都更有過年的味道。拍手的趙艷麗又回來了,這讓周文君松了一口氣。掌聲感染了她,在那一刻,她無限趨近于趙艷麗的頻率。熟悉又親切的掌聲,正成功地將這個家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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