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丹宇
安拉是那種視詩歌為生命的人,一生伴著詩歌流浪。他出生在黑龍江一個不足百戶的小山村,因父母過早離開,他在村里沒有土地,十幾歲就被人帶到外省去做建筑力工,只供三餐,沒有工錢。他小學(xué)沒能畢業(yè),而寫詩對他來說其實是另一種苦力,他說這是修行。
他說他是一只無翼鳥,“天空不留痕跡,鳥兒卻已飛過”,任何一種宗教與召喚都不能使他回頭。他喜歡站在高高的腳手架上眺望遠(yuǎn)方,然后靜靜地用一磚一瓦為有夢想的人建造天堂。他說每次遠(yuǎn)眺都有一種詩意的沖動,家鄉(xiāng)的田園,像一個美麗而憂傷卻又永遠(yuǎn)解不開的結(jié),在他漫長的旅途和凝重的情感中開出堅硬的花朵。
安拉的歷程是與命運(yùn)抗?fàn)幍臍v程,也是他營造個人信仰的歷程。他的詩就是他情感與生命的真實寫照。也許正是這種種艱辛,才磨練出他冷峻的思想和空靈的語言。雖然我也理解他內(nèi)心的疼痛和悲哀,但我更欣賞他在艱難歲月里的樂觀與豁達(dá)。
一生不停地行走。穿過林立的石頭方陣,在那些眼睛般陌生窗子的漠視下,他仿佛又是一只迷途的山羊,是一幅血印的巖畫投影在山巖上,像一具瘦骨嶙峋的肉身,勾畫在山水之間,成了他意念中的圖騰。
安拉的詩和他的人生都是超現(xiàn)實的。他站在高高的腳手架俯瞰這個世界。他說他是在為別人建造身體的居所,也是在為自己建造生命和靈魂的天堂。7月15日,他在故土因心衰突然離世,離世時身邊沒有親友。愿在另一個無法平行的世界里,安拉依然是一個詩人,只是不再孤獨(dú)、不再流浪。他會尋找到自己不朽的生命圖騰。愿他的驪歌同落日一樣悲壯,他的落日,定會成為他靈魂中“最完整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