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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洲之眼

      2021-11-12 05:59:48
      山東文學(xué) 2021年6期
      關(guān)鍵詞:艾琳約瑟夫黑狗

      香山要去卡薩布蘭卡營地看看爸爸。他忍了很久了。本來早就要去的,表哥一直攔著。再說,他得了瘧疾,掛了青蒿素,才好沒幾天。

      香山覺得還是要去跟表哥打個(gè)招呼。

      表哥說,跟你說了,現(xiàn)在忙,你就不要去了,不是有張弛嗎?

      香山急了,說,再不去,還不知道他要搞出什么事情來!

      昨天,爸爸又打電話來催會(huì)計(jì)魏武,說卡薩布蘭卡營地沒有大米了,鞋子要換新的,色拉油和鹽也快用完了,還要預(yù)支100000FCFA的生活費(fèi),他還說沒錢買煙和酒了,讓魏武派人趕緊送過去。

      他還真把自己當(dāng)人物了!

      表哥是項(xiàng)目負(fù)責(zé)人,可是爸爸什么都只跟會(huì)計(jì)魏武說。他也瞞著香山。

      會(huì)計(jì)魏武跟表哥和香山通氣了。他說,老頭子這個(gè)月已經(jīng)預(yù)支過生活費(fèi)了,也送過兩趟生活用品。魏武倒是沒有意見,還看了香山一眼說,其實(shí)這個(gè)也沒什么的,反正也沒有多少錢,也就200000FCFA吧。香山知道魏武話里有話。按常理,如果不嫖不賭,一個(gè)月生活費(fèi)大概也就30000FCFA,足夠了。爸爸搞得香山很沒面子。表哥安撫香山說,錢是王八蛋,花了再賺!

      香山說,還真不是錢的問題。

      舅舅為什么不打電話給你?表哥低聲問香山。

      他總是記不住我的號(hào)碼。香山笑著說。其實(shí),香山知道,爸爸可能還在生他的氣。

      爸爸早想回國了。有一次他試探香山,說,家里的地兩年沒人種,肯定都荒了。香山說,種地也掙不到錢,荒就荒唄。

      其實(shí),他不是說地的問題。香山明白。

      他有一次居然問了香山房貸的事情,可能他記錯(cuò)了,香山還沒有買房子。他們出國打工掙錢就是為了回家在城里買房子的。他糊涂了,那天在卡薩布蘭卡他大概喝了不少的酒。

      表哥帶了十八個(gè)工人出來,他們簽了合同,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提前回國的。要是爸爸中途回國,算是逃兵,香山也會(huì)被笑話。這事香山?jīng)]跟表哥說,免得他看不起自己。好歹,香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幕墻組的脫產(chǎn)班長了。

      當(dāng)然,更主要的是,爸爸一旦中途回國,不但沒辦法再掙高工資,還要扣來回的機(jī)票,那樣香山買房子的錢就更加不夠了。爸爸雖然不是大師傅,可是工資是按照大師傅開的。一年也不少錢。

      爸爸是香山帶出國的,爸爸在老家津連川除了種地,他什么正經(jīng)事也不會(huì)。他雖然會(huì)開火眼,但是掙不到錢,只能混吃混喝罷了。到了非洲,香山教他做幕墻,他恐高,不敢上吊籃,香山就讓爸爸和黑人小工一起搬運(yùn)玻璃,他又做不動(dòng)重活。香山實(shí)在沒有辦法,背著領(lǐng)導(dǎo)讓爸爸監(jiān)督黑人小工干活??墒牵职挚偸亲尯谌诵」ぷ鲆粫?huì)兒就休息,還唆使他們要求老板漲工資。表哥就安排他去了卡薩布蘭卡看守營地。

      香山欠表哥好大的一個(gè)人情呢!

      卡薩布蘭卡工地因?yàn)榘2├呀?jīng)停工半年了。爸爸一個(gè)人在那里看守營地。表哥說,要是舅舅在總部,人多嘴雜,有人會(huì)一直盯著的。

      香山說,我懂。

      沒想到,爸爸在卡薩布蘭卡營地又搞出了幺蛾子。

      以前給爸爸送生活用品的都是司機(jī)張弛。去了幾次,他們總部的營地就流傳開了謠言,說香山的爸爸在卡薩布蘭卡搞了個(gè)非洲女人,還養(yǎng)了一群黑人孩子。他們一邊說,一邊瞄著香山,然后目光又躲閃開。每次他們嘻嘻哈哈地笑著、說著什么的時(shí)候,香山一出現(xiàn),他們就不說話了,或者岔開話題。

      香山還是在廁所無意間聽到這些的。

      有一次,司機(jī)張弛怪聲怪氣地跟香山說,你家老頭子的火眼真是厲害呢!

      香山追著張弛問,什么火眼?張弛卻又不說話了。

      香山靜下心想想,其實(shí)他是知道火眼的。那是在津連川,自己很小的時(shí)候,爸爸就會(huì)開火眼了。要是誰家的自行車或者三輪車丟了,就來找他。爸爸會(huì)找一個(gè)火眼低的孩子,給他開火眼。爸爸帶孩子在那家人吃頓好的,然后洗澡,洗過澡換了衣服端端正正坐著,爸爸就在那個(gè)孩子額頭上往下刮。一邊刮,一邊問,你看到?jīng)]有,你看到?jīng)]有?直到那個(gè)孩子說看到了,爸爸才停手,讓那孩子帶著他去尋找。

      那時(shí),在津連川丟的東西,大多都能找到。不管是自行車、糞桶還是三輪車,不是被人沒打招呼借走了,就是主人家忘記放哪里了。

      津連川火眼最低的除了爸爸,就是鄧鳴鳳。鄧鳴鳳經(jīng)常跟著爸爸去吃好吃的,讓香山妒忌得很。香山問鄧鳴鳳,開了火眼,你是不是就能看到別人家丟的東西。鄧鳴鳳就鬼鬼地笑,說,你去問你老子!

      可是爸爸從來沒告訴香山關(guān)于火眼的秘密。

      就知道他有問題!香山很氣憤地說。表哥苦笑著說,舅舅這個(gè)人,也沒什么大毛病,再說,舅媽走得早,你帶他到非洲,哪里要他掙多少錢,不就是讓他散散心,見見世面的么?

      香山瞪大眼睛說,我當(dāng)然不會(huì)在乎他的錢,我只想希望他在非洲能夠平安。

      香山又說,這次我一定要去看他了!

      瘧疾好啦?表哥捶捶香山的胸膛問。

      好了。香山點(diǎn)頭說。

      表哥盯了香山許久,說,舅舅快六十的人了,不許吵他,不然,你給我小心點(diǎn)。他不是你一個(gè)人的爸爸,還是我的舅舅,給我留點(diǎn)面子!

      香山說,我懂。

      從巴塔到卡薩布蘭卡要半天的路程?,F(xiàn)在是雨季,出了巴塔主干道,進(jìn)入往卡薩布蘭卡的岔道,道路變窄了,黃土的道路被雨水沖刷,再經(jīng)過牛羊等牲口的踩踏十分泥濘,坑坑洼洼的路面,積了不少泥水,二手的豐田皮卡行駛更加緩慢了。泥漿不時(shí)噴濺到路邊寬闊的香蕉葉上,又滴到香山的車頂。擋風(fēng)玻璃都掛著渾黃的水痕。

      下午,天快黑了,香山才到卡薩布蘭卡。香山打電話讓爸爸來接他,可是沒人接電話。香山知道卡薩布蘭卡小鎮(zhèn),可是沒來過。更不知道營地的具體位置。香山不停地?fù)艽虬职值碾娫?。還是沒有接聽。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香山只好打了張弛的電話。張弛微信發(fā)了定位過來。

      到了營地門口。香山扛著大米,踢著營地院子的鐵門,哐哐的。

      院子里的狗被驚動(dòng)了,不停地狂吠。香山都聽到狗爪子抓鐵門的吱吱聲。香山趕緊退回去,把米放回軍綠色的豐田皮卡里。他站在車廂里,朝院子里張望。

      狗大概是爸爸從熱帶雨林里抓的野狗,養(yǎng)家的。巴塔總部也有許多看門狗,都是中國工人在熱帶雨林逮的小野狗,慢慢養(yǎng)著,它們就不走了。香山從來不搞這些事情。他怕狗。小時(shí)候,爸爸叫他放牛,在津連川被瘋狗嚇到過。那次,他把牛牽到牛欄,一只他認(rèn)識(shí)的狗狂叫著撲向他,幸虧,他爬到樹上,沒被咬到。那條瘋狗坐在樹下盯著他,直到爸爸來,才把野狗轟走。

      香山站在車頂,狗是咬不到他的。

      香山等了許久,西邊的太陽被烏云遮住了,天空又下起了雨。巴塔的雨季也是這樣。

      香山的鞋子上都是泥漿,不想在駕駛室躲雨,怕弄臟了車。還好,皮卡的車廂里有彩條布。他把彩條布擋在頭上,雨點(diǎn)啪啪地打在頭上和手上。

      這時(shí),他看到一座房子。其實(shí),那也算不上房子。就是木板搭建的棚子。棚子是圍著一棵金合歡樹搭建的。金合歡像是一根柱子,樹立在中間,木板向四周伸展,做成坡狀,再用木棍固定好。

      Amigo,Bien(西語:朋友,好)!香山聽到孩子的歡鬧。透過彩條布,香山看到爸爸從遠(yuǎn)處走來。幾個(gè)黑人孩子歡笑著,圍著爸爸。其中一個(gè)孩子從棚子里鉆出來,手里捧著一個(gè)白色的足球朝爸爸跑來。一個(gè)女孩站在木頭棚子門口,盯著孩子在笑。

      狗的叫聲更加熱烈了。爸爸朝院子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有輛皮卡停在他的營地門口。

      他沒有看到彩條布下面的香山。他彎著腰,瞇著眼,敲著車窗。他的頭發(fā)淋濕了。他一點(diǎn)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他總是這樣,很容易得瘧疾的。

      張弛,狗日的,怎么才來!爸爸朝車?yán)镄Α?/p>

      孩子們沒有再理會(huì)爸爸,而是在雨里的泥水里踢起了足球。一邊踢,一邊叫喚。爸爸抬頭望了望,還幫他們撿球。搞得身上也是泥漿。

      爸爸!香山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掀開彩條布,喊道。

      爸爸四處張望,總算找到皮卡上彩條布下的香山了。

      香山剛想跳下皮卡,突然被泥漿裹著的足球,啪地撞到了皮卡的擋風(fēng)玻璃上,玻璃上頓時(shí)出現(xiàn)了圓形的泥漿印記。

      香山舉起手,做出打人的動(dòng)作。一個(gè)小孩抱著足球就往遠(yuǎn)處跑去。

      Amigo,No bien(西語:不好、差勁)!小孩被嚇到了。

      香山叫爸爸拿雙鞋子給他換上,才坐進(jìn)駕駛室把車開進(jìn)院子。那鞋子后跟已經(jīng)破了,好在還算干凈。

      一條黑狗跟著皮卡叫喚。

      爸爸把黑狗喚來,摸摸它的頭,用繩子拴起來了。

      養(yǎng)這個(gè)東西干嘛?香山盯著爸爸把狗拴好,才從車上下來。

      進(jìn)了鐵皮集裝箱做的宿舍,爸爸從床上拿起手機(jī),驚奇地問,你打我電話的?

      打也是白打。香山眼睛掃著鐵皮屋說。

      爸爸又把手機(jī)扔到床上,坐在窗前,朝遠(yuǎn)處看。他似乎在等待什么。香山扭頭看了看,那些孩子們?cè)缇妥吡?,窗外正下著雨。窗戶是用鋼筋焊接的,上面結(jié)了蜘蛛網(wǎng)。蜘蛛網(wǎng)在雨季的風(fēng)力忽閃忽閃地?fù)u晃著,有些水珠粘在網(wǎng)上,陽光照在上面,閃閃爍爍的。

      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太陽又出來了。雨還在下,比剛才還大了,有些已經(jīng)飄到屋里,落在香山的手臂上。香山站起來把窗戶關(guān)起來了。

      不要關(guān)。爸爸輕輕地說。

      香山假裝沒有聽到,關(guān)了門,尋找毛巾擦頭。

      爸爸很固執(zhí),把窗戶又打開了,他站在窗戶前,看著遠(yuǎn)處圓柱狀的火山,以及落在火山頂上的夕陽。

      還有些像津連川的花靈山呢!爸爸自言自語。

      山有什么好看的?我一路走來,到處都是。香山說。

      爸爸轉(zhuǎn)頭,沒有接茬。

      香山把30000FCFA遞給爸爸,不小心把會(huì)計(jì)魏武給的十萬都掉出來了。香山趕緊彎腰撿起來,香山笑著說,省著點(diǎn),我們還要在津連川縣城買房子呢!

      爸爸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

      你還要買房子?我們不是早就買了么!爸爸古怪地盯著香山。他的手伸出來。又縮回去,沒有接錢。

      香山看著父親,發(fā)現(xiàn)他的思維已經(jīng)混亂了。但是香山?jīng)]有指責(zé)爸爸,柔聲說,看,你比我還著急。我們回國才能有錢買哦!

      是呀,現(xiàn)在錢難掙呢!爸爸似乎想明白了。

      所以呀,我們要省吃儉用,買房子給你討兒媳婦,再養(yǎng)個(gè)大孫子!香山知道,爸爸再怎么胡來,掙錢都是要留給他香山的。

      爸爸還是接過香山手里的30000FCFA。他的眼神瞟過香山的臉,又朝窗外看去。他暗暗地嘆了口氣。

      以前,張弛都給我十萬FCFA的。爸爸輕輕地嘆了口氣。

      爸,現(xiàn)在卡薩布蘭卡工地都停工了,能發(fā)得出三萬生活費(fèi)就不錯(cuò)啦!

      萬東叫你帶給我?爸爸問。

      嗯,表哥說,花完了再預(yù)支。香山把預(yù)支說的很重。

      我來了非洲兩年,還沒有預(yù)支過,每個(gè)月三萬足夠啦。香山故作輕松地說。

      一個(gè)黑人孩子抱著足球站在門口。爸爸笑著朝他招招手,小孩把足球慢慢地放在地上。足球這會(huì)兒很干凈,潔白的,像是剛買的一樣。

      Gracias Amigo(西語:謝謝朋友)。小孩瞄了香山一眼怯怯地說。

      OK。爸爸說。

      小孩又看了一眼香山,轉(zhuǎn)身就往外跑。

      哈吉!爸爸又朝小孩招手。

      爸爸讓小孩把足球拿走,說過,哈吉,送給你!小孩抱著球就往外跑去。

      香山看著爸爸。

      這是我開火眼,給孩子找回來的,他的足球昨天不見了,哭了好久哩!爸爸好像是對(duì)香山說的,又好像對(duì)自己說的。

      開火眼?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香山假裝笑著問。

      爸爸說,每次我開火眼都能找到他們丟失的東西,你說是不是開玩笑?現(xiàn)在卡薩布蘭卡人都把我當(dāng)活神仙哦!

      爸爸得意地笑著,點(diǎn)燃一支煙,然后遞給香山一支。香山推了,說,我戒了,回國要買房子,壓力太大,哪里敢抽煙!我跟你說,抽煙上癮,不抽煙難受,不過忍一忍就過去了,不抽也就不抽了,你現(xiàn)在給我煙,我抽著嗆人。

      香山看著涌來的藍(lán)煙,扭過頭,躲著煙霧,捂住鼻子和嘴。

      爸爸把煙掐掉了。

      Amigo!門外有人叫。爸爸忙去開了門。

      是個(gè)肥胖的女人。她扎著白色的頭巾,綠黃色的袍子寬大,像毯子一樣,套在身上。一陣濕嘰嘰的風(fēng)吹來,女人的袍子下擺飄飄蕩蕩,一陣濃烈的香水味向香山襲來。

      女人朝香山笑了笑,就進(jìn)屋把煤爐拎出去了,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自然。她倒出煤油把燈芯打濕,然后放進(jìn)煤爐,點(diǎn)火,再把熏黑的鋁鍋倒進(jìn)水,水熱了,她開始蹲下來刷洗。她把綠黃色的袍子下擺壓在腿彎里,袍子突然繃得很緊,她的小腿很粗,黑黑的腿上長著灰色圓圓的傷疤,看上去是人皮蠅咬破皮膚孵卵后留下的疤痕。女人碩大的屁股很顯眼,幾乎要壓到地上了。她松軟的腹部一圈一圈的肥肉,堆積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弧形的勒痕。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女人薄薄的長袍濕了,貼在臀部,顯出內(nèi)褲邊沿的輪廓。

      香山把目光移開。

      煤油的氣味比香水更黏稠,也顯得更加沉重。它們混合在一起,在雨季的樹蔭下,上下浮動(dòng)。

      不一會(huì)兒,水用完了。她拿起水桶朝遠(yuǎn)處走去了?;貋頃r(shí),她把水桶頂在頭上,嘴里哼著歌曲。

      女人拿出蛇皮口袋,翻著漏出內(nèi)膽,里面落下一些碎米。幾條米蟲粘在蛇皮口袋上,有一條牽出細(xì)絲,把米包成一團(tuán)。女人拇指和食指捏著米蟲,笑著對(duì)爸爸說,Amigo!

      口袋里已經(jīng)沒有大米,只剩下米蟲了。香山走到皮卡邊,掀開彩條布,“嗯”一聲突然身體一蹲,隨著節(jié)奏,肩上扛起皮卡里的大米。香山腳下很滑,幾次差點(diǎn)摔倒。他把大米和菜籽油扛到屋里,顫顫巍巍地舉起來,放在不容易受潮的高處,說,爸,你飯量不小呀!

      爸爸沒有聽見,低著頭,盯著門口的爛泥地。雨季的鐵皮墻角長滿了綠苔。綠苔邊的高地上,豎起一座座白蟻巢穴,像矮矮的帳篷。白蟻窩附近一片雜草,長著幾簇藍(lán)花丹,藍(lán)白色的花正開得鮮活。狗窩處,還有一棵淀粉蕉。黑狗仰頭看著女人,它身上的黑毛被絲絲細(xì)雨淋濕了,一些輕盈的雨珠掛在毛上,亮晶晶的,看上去一片霧蒙蒙。黑狗搖著尾巴走來走去,留下一串串雜亂的腳印,泥地上還有香山打滑的腳印,圓潤的滑痕長長地斜著,顯得很夸張。

      香山坐在父親旁邊,身上開始冒汗。自從得了瘧疾,身體開始虛。一出力氣,就冒汗,渾身都濕膩膩的,難受。

      香山坐了會(huì)兒,站起身,瞄著那個(gè)女人,問爸爸,她是誰,看起來和你很熟?香山有些質(zhì)問的語氣了。

      她是哈吉的媽媽,喏,就是剛才拿來足球的那個(gè)孩子。

      她有老公嗎?香山瞪著父親。他為父親感到擔(dān)心。

      我哪里知道她有沒有老公?爸爸聽出話音來了,很敏感,話音也很沖。

      你不要瞎搞。香山說。

      你胡說什么,我哪里瞎搞啦?我開了火眼,幫艾琳兒子找到了足球,她是來幫我做飯。幾個(gè)月前,我還幫她女兒找到了一頭牛。她女兒給牧場(chǎng)主放牛,丟了一頭,牧場(chǎng)主不但要她女兒賠償,還要辭退她女兒。他們家就靠她女兒掙錢。她來找我,我就開了火眼,果然找到了。她女兒又能去放牛掙錢了。

      香山的臉上飄出一絲笑,從嘴角向下巴蔓延,然后又消失在咧開的嘴角。

      爸爸沒有在意香山的表情,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悅里,他的話語里充滿了成就感。

      雨停了。

      艾琳揭開被熏得發(fā)黑的鋁鍋,熱氣朝艾琳噴涌而來。艾琳扭動(dòng)著滾圓的屁股,躲著熱浪。她用鐵勺攪動(dòng)著鋁鍋里的米。她很熟稔地找到牛油,往鍋里澆。

      諾耶,諾耶!艾琳一邊用鐵勺敲著鋁鍋,一邊朝木頭棚子呼喊。黑狗被嚇到了,夾著尾巴,在旁邊狂吠,然后嗚嗚地,躲到狗窩里去了。

      香山又看到那個(gè)女孩了。她捧著幾個(gè)西紅柿,朝這里走來。女孩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不是太黑。古銅色的臉上,五官精致,完全不像巴塔的黑人,倒是有點(diǎn)像東非的黑人。

      諾耶把西紅柿遞給艾琳,然后笑著跟香山打招呼,Amigo,OK?

      香山也只好笑著說,OK。

      諾耶拉著弟弟哈吉回家了。艾琳把西紅柿剁成一塊一塊的,然后放到煮飯的鍋里,又?jǐn)噭?dòng)了幾下,才把鋁鍋蓋上。

      紅色和藍(lán)色火苗飄飄忽忽地舔舐著鍋底。

      爸爸站在門口,望著鋁鍋發(fā)呆。不一會(huì)兒,香山聞到了米飯和牛油的香氣。

      香山有些餓了。早晨從巴塔出發(fā),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他從食堂帶了只白斬雞給爸爸。路上,他沒舍得吃。

      Amigo,Amigo!香山聽到有人在喊叫。不知道在喊爸爸,還是在喊自己。

      一個(gè)高個(gè)子黑人拿著砍刀走過來。他手里還拖著一掛長長的淀粉蕉。個(gè)挺大的,青色的。黑人大個(gè)子把淀粉蕉放在地上,淀粉蕉上沾著泥漿。他把一米多長的砍刀靠在鐵皮集裝箱的墻上,表情悲傷。

      約瑟夫,Que hacer(西語:干什么)?艾琳瞪著黑人青年問。

      艾琳,F(xiàn)CFA沒有了。約瑟夫看著爸爸,用中國話說道。

      爸爸看看香山,香山看著艾琳。艾琳不停地?fù)u頭,說,NO,NO!

      香山聽明白了。大概是約瑟夫的錢丟了,讓爸爸開火眼,幫他找錢。艾琳叫爸爸不要開火眼幫約瑟夫找錢。

      Cuan to,FCFA(西語多少錢)?爸爸問約瑟夫丟了多少錢。

      一碗(一萬)。約瑟夫的中國話還是不錯(cuò)的。他看著爸爸笑了。

      艾琳默默地盯著父親。米飯的香氣更濃了。從鋁鍋里發(fā)出呲呲的聲音。米飯已經(jīng)在結(jié)鍋巴了。

      艾琳把鋁鍋從爐子上端下來,手被燙著了,不停地揉著手指。

      香山盯著爸爸不說話。

      夕陽已經(jīng)躲進(jìn)遠(yuǎn)處的火山口了。天色漸漸暗下來,黃昏變成了青色。香山看看手機(jī),已經(jīng)六點(diǎn)多了。

      爸爸沒看到香山。他進(jìn)了宿舍,開了燈。他搬來一個(gè)木頭小板凳,他洗了臉,把手也擦干凈了。然后坐在板凳上閉著眼,進(jìn)入沉思狀態(tài)。過了一會(huì)兒,他緩慢地抬起右手,用拇指在額頭上,從上往下刮。他的表情從嚴(yán)肅到開朗。大概刮了十幾下,他慢慢地張開眼,看著約瑟夫說,你明天再來吧。

      謝謝,Amigo!bien!約瑟夫感激地望著爸爸,還拍了拍爸爸的手掌,雙手又握著爸爸的右手腕不停地?fù)u晃。搖得爸爸不停地笑著點(diǎn)頭。

      約瑟夫把靠在墻上的淀粉蕉拎給爸爸,爸爸把約瑟夫往外推。說,NO!約瑟夫扔下淀粉蕉,然后拖著砍刀就走了。

      艾琳一直默默地看著爸爸。

      艾琳看著約瑟夫離開后,盯著爸爸說,約瑟夫No bien!

      爸爸搖搖頭微笑著跟艾琳說,OK,OK!

      艾琳知道沒辦法勸說爸爸,只好回家了。

      香山知道艾琳的意思——約瑟夫是個(gè)騙子。香山自然也看得出來。

      爸爸,約瑟夫是個(gè)騙子,他肯定沒有丟錢。香山拿碗開始盛飯。他把白斬雞拿出來,剁了放在不銹鋼的飯盒里,又找醬油和香醋,準(zhǔn)備拌拌??墒瞧孔佣际强盏摹?/p>

      不要看了,都空了,不然,我哪里會(huì)叫魏武給我送東西來,我難道還會(huì)騙人?

      爸爸,我不是這個(gè)意思。白斬雞不加點(diǎn)調(diào)料,不鮮。香山聽出爸爸的語氣有些不開心了。

      吃飯時(shí),爸爸拿出果子酒,給香山也倒上了。香山本來不怎么喝酒的,但是他沒有拒絕。爸爸點(diǎn)上煙,慢慢抿著酒。香山也跟著抿了一口。有些辣,還有些苦。像是用木瓜釀造的。

      香山猶豫了會(huì)兒,還是說話了,爸爸,你的銀行卡在哪里,我們父子倆把錢湊到一起,讓姑父先給我們交個(gè)首付吧,我聽姑父說,津連川現(xiàn)在房?jī)r(jià)長得厲害。現(xiàn)在不下手,就怕回國我們父子倆的錢加在一起也湊不夠首付呢。

      爸爸吸著煙,說,房子是要買的。然后就沒有下文。

      爸爸起身,給香山倒杯開水,然后拿出一個(gè)紅色的布包,把里面的黃色的粉末,撒到水杯里。爸爸把杯子搖了搖,開水頓時(shí)渾濁了。

      爸爸把水杯端給香山。

      香山問,爸爸,你往水杯里撒的什么?

      中國土,是我從津連川帶來的,是從我們家的地里刨的干凈土。

      香山?jīng)]有動(dòng)玻璃杯子。他覺得爸爸的行為越來越古怪了。

      爸爸給自己也泡了泥漿杯。他見香山?jīng)]喝,就說,我們津連川老話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你喝了中國土泡的茶,保證你不再得瘧疾。

      香山心里一驚,他怎么知道自己得瘧疾的?香山從來沒有跟爸爸說起過。

      爸爸沒有再說話。

      出國前,公司給香山和爸爸每人辦了張銀行卡,每個(gè)季度把工資打到卡上。當(dāng)時(shí)香山就說兩人的卡放在一起,可是爸爸沒答話。香山知道爸爸還是在防著自己。當(dāng)然,他也可能有其他的打算。香山至今都不知道爸爸把銀行卡放在哪里了。他沒好意思問表哥,也沒有問姑父。他問過姑姑的。姑姑說,那是你爸的養(yǎng)老錢,你別惦記。香山討好地說,我哪是惦記錢,我是怕時(shí)間久了,爸爸把密碼忘記了。

      其實(shí)姑姑不知道,爸爸出國也是為他香山掙錢。爸爸就是這么說的,他才求表哥把爸爸帶出來,香山還買了幾條好煙送給國內(nèi)的負(fù)責(zé)人的,要是按照規(guī)定,以爸爸的年紀(jì),已經(jīng)不能到非洲做建筑工了。

      爸爸老了,沒有老伴,也不打算再找了。爸爸的錢不就是他香山的錢么??墒枪霉镁褪遣桓嬖V香山爸爸的銀行卡的下落。姑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香山,我跟你說,該是你的總歸是你的。爸爸盯著香山說。

      香山?jīng)]敢看爸爸的目光。他看著淺紅色的西紅柿煮飯,卻沒心思吃。他倒不是擔(dān)心爸爸的錢,他擔(dān)心的是津連川縣城的房?jī)r(jià)。

      你是不知道,香山,比洪水漲得還快。這是姑父的原話。

      他沒有把姑父的原話跟爸爸說,他只說,爸,這是我特意跟巴塔的廚師要的白斬雞,路上我都沒舍得吃。說著,還把雞腿揀出來,放在爸爸的碗里。

      爸爸頓了頓,嘴巴動(dòng)了一下,扭頭看著門外的狗窩。他突然起身,把一只雞腿放在狗窩前面。黑狗搖著尾巴,嘴里嗚嗚地鳴著。黑狗把雞腿叼到狗窩門口,趴著不停地舔著雞腿。黑狗的尾巴很長,掃得地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借著昏暗的燈光,黑狗趴在地上,安逸地啃著雞腿。

      香山的酒量不行。特別是空肚子喝酒,香山是很容易醉的。也可能是果子酒的度數(shù)高,沒喝多少,香山頭就暈了。

      爸爸看香山低著頭,不說話,就起身幫香山把床鋪好,說,你去睡吧。

      香山頭腦還是清醒的,說,爸爸,那你睡哪里?爸爸說,你不用管我。

      香山倒是想管爸爸,總不能讓老人家睡地上,現(xiàn)在是雨季,空氣又潮濕,而且爸爸還有關(guān)節(jié)炎,可是香山實(shí)在是扛不住了,頭暈?zāi)垦5摹K胂仍诖采咸梢幌?,等爸爸喝完酒,就讓爸爸睡鐵架子床,自己再想辦法。一米二的鐵架子床兩個(gè)人是睡不下的。

      一躺下,鐵架子床往下一沉,吱吱地響起來。香山?jīng)]在意,恍恍惚惚地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香山的頭開始疼了,像榔頭敲打一樣,一陣一陣的。

      香山有些口渴。他睜開眼,聽到黑狗汪汪地叫了兩聲,又討好似的,嗚嗚哼著。一道亮光在黑夜里閃爍。那亮光漸漸朝院子外面射去。

      爸爸,爸爸!香山輕聲呼喚著,他試探著,屋里沒人。他心里一緊,又想起了巴塔總部的傳言,爸爸難道真的和那個(gè)叫艾琳的女人有一腿?這樣可就糟了。香山當(dāng)然不僅僅是擔(dān)心爸爸的錢。艾琳不可能跟他回中國,再說,她還有幾個(gè)孩子。

      他下床,鐵架子床吱吱地?fù)u晃著。他剛想開燈,伸出的手又扶著鐵皮墻,沒有動(dòng)。他睜著眼睛,在黑夜里慢慢盯著,就像爸爸說的開了火眼一樣。他慢慢地看到了黑暗里的東西,模模糊糊的。他摸索著找到手機(jī),借著手機(jī)的光線,他端起那杯用泥土泡的茶水,咕嚕咕嚕地喝完了。

      有些酸澀。

      香山站在門口,盯著黑狗。等黑狗進(jìn)了狗窩他才飛快地往前跑。黑狗在身后汪汪地吠著。香山看到前方的手電光向狗窩射來。香山忙躲在皮卡旁邊。

      香山聽到爸爸嘴里嘟噥了幾句,又往前走去。

      雨又下起來了。雨很大,嘀嘀嗒嗒地響著。香山把皮卡里的彩條布披在身上,朝前面跟去。

      還好,黑狗這次沒有叫喚。

      這是條分岔的小路,兩邊都是齊腰高的茅草。香山身上的彩條布被茅草刮到了,發(fā)出呲呲的聲響。腳下是柔軟的爛泥路,沒走幾步,香山的鞋子就濕了。香山深一腳淺一腳,不時(shí)腳下打滑,幸虧薅住茅草才沒有摔倒。香山的手心火辣辣的,好像被茅草的倒刺劃破了。

      香山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到艾琳的家去的。

      雨越下越大了,迷了眼,香山只好回頭。

      燈亮著。

      沒想到爸爸比香山先回來。

      香山?jīng)]有直接回屋,而是脫了鞋子,開動(dòng)了汽車。黑狗又開始叫喚了。

      香山,這么晚了,你搞什么?爸爸從屋里出來了。香山看到爸爸已經(jīng)換了衣服。

      爸爸,巴塔那邊有事,我要回去。香山說。

      天這么晚了,還下雨,路上不安全,你明天再走嘛。爸爸是怯怯的語氣。很低,像是自言自語。

      香山下了車,在雨中站著發(fā)呆,似乎在猶豫什么。

      爸爸趕緊把他拉到屋里,責(zé)怪地說,有事叫萬東擔(dān)待著點(diǎn),你看你,身上都淋濕了。

      爸爸找來衣服給香山換上,自己打地鋪睡了。香山讓爸爸睡床上,爸爸死活不肯,說,習(xí)慣了。

      黑狗又開始叫喚了。

      Amigo,Amigo!過了一會(huì)兒,屋外有人嘭嘭嘭地敲門。

      天已經(jīng)亮了。微弱的光透進(jìn)屋子,屋里還是有些昏暗。爸爸從地鋪爬起來開門。

      火眼!約瑟夫站在門口,朝爸爸笑。

      艾琳和女兒諾耶也來了。還有幾個(gè)年輕人牽著牛,跟在后面看熱鬧。

      爸爸看了艾琳和女兒諾耶,忙招呼她們進(jìn)屋坐坐。諾耶不肯進(jìn)屋。

      爸爸把昨晚吃剩下的白斬雞骨頭都扔到狗窩里,然后出了門。

      你去不去?爸爸特意回頭看了看香山。

      香山正在整理被淋濕的衣服。

      香山其實(shí)想跟著去的,但是,他又有些不忍心。他說,等衣服干了,我就要回巴塔了。

      那,好吧。爸爸出門了,一群人前呼后擁,他們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好像要見證什么奇跡。香山能聽到爸爸哈哈的笑聲,聽到幾個(gè)黑人不停拍著巴掌呼喚著:火眼,火眼!

      走了不久,經(jīng)過一片香蕉林。爸爸停下來,他在一棵香蕉樹樹下東張西望,他嘴里念念有詞。約瑟夫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等待屬于他的錢出現(xiàn)。

      艾琳和諾耶也站著不敢動(dòng),生怕一動(dòng),這個(gè)中國人的火眼就不靈了。

      起風(fēng)了,天空的云很濃,一片一片朝頭頂滾過來。香蕉樹葉來回?fù)u晃,嘩嘩地響著。

      爸爸朝約瑟夫笑著,然后指著一棵香蕉樹,說,看,你丟的錢就在這里。爸爸緩慢地蹲下身體,伸出手,朝香蕉樹皮抓去。

      約瑟夫和幾個(gè)青年激動(dòng)地拍著手。

      爸爸撕開一頁,又一頁香蕉樹皮,沒有錢。爸爸抓著頭皮,愁眉苦臉的。他考慮了許久,突然又綻放了笑容,仰頭看著約瑟夫,說,瞧瞧吧,它就在那里。又跑到了另外一棵香蕉樹下。

      還是沒有。

      爸爸來回找了幾棵香蕉樹,都沒有約瑟夫丟的錢。

      爸爸站起身,低頭盯著香蕉樹根,一言不發(fā)。他的臉很燙。這么大歲數(shù)了,他的火眼從來沒有失過手。

      Amigo,Nobien!約瑟夫朝爸爸搖搖頭,露出板牙咧著嘴,很失望的樣子。

      NO,NO,Amigo enganas(不行,朋友騙人)!幾個(gè)黑人青年也朝爸爸?jǐn)[手。

      爸爸固執(zhí)地在香蕉樹的根部扒著,艾琳笑笑,走了。

      爸爸看到艾琳的笑,他起身一把抓住艾琳,但是到嘴的話他沒說。他緊緊地看著艾琳,過了一會(huì)兒,他緩緩地松開手,扭頭望著腳下的香蕉樹皮。

      爸爸的舉動(dòng)把艾琳嚇壞了,艾琳拉著諾耶快步離開了。

      錢找不到了,約瑟夫也放棄了。

      爸爸蹲在香蕉樹下,摳著樹皮哭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傷心過,他覺得自己就像當(dāng)眾被脫掉了衣服,光著屁股被人像猴耍一樣。

      約瑟夫看到爸爸傷心的樣子,走過去站在香蕉樹下,盯著爸爸,說,火眼,Sorry!然后和朋友們走出了樹林。約瑟夫不知道爸爸的名字,就叫他火眼。

      香山的衣服還沒有晾干。爸爸就孤零零回來了,他坐在小板凳上,不說話,一會(huì)兒又找手機(jī)看。爸爸把手機(jī)扔在床上,又出去了。

      快到中午的時(shí)候,艾琳又來給爸爸做飯了。

      艾琳告訴香山,約瑟夫的錢,不是丟了,而是被搶了。

      香山說,我知道。

      爸爸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躲開了,沒有進(jìn)門。他不想見到艾琳。

      艾琳沒有覺察到,她的小兒子哈吉還拿了條羅非魚過來。

      爸爸從屋子后面沖出來,把羅非魚扔在了地上。羅非魚在水坑里不停地跳躍,引得黑狗撲過去,一口咬住,叼到狗窩里去了。

      NO,NO,NO!艾琳看著黑狗驚叫道。

      走,都走!爸爸看看哈吉,朝艾琳揮揮手。哈吉嚇得逃掉了。艾琳看著爸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把煤油爐子封好,也走了。

      午飯沒有做好。爸爸也沒有吃飯,他一個(gè)人喝著果子酒,不時(shí)笑著,哈哈哈地笑。

      爸爸,你沒事吧?香山盯著爸爸。

      沒事,什么事也沒有,我就是喜歡一個(gè)人待會(huì)兒,我不喜歡艾琳老是來煩我。爸爸喝了口酒說。

      香山發(fā)現(xiàn)爸爸還是有些問題,他留了個(gè)心眼,多在卡薩布蘭卡住了兩天。

      爸爸總是自言自語,指著墻上說,香山,你看,好大的一條蛇!

      香山不知道這是不是爸爸的火眼留下的后遺癥,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香山知道爸爸病了。他帶他到中國援非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我們這里醫(yī)療條件有限,查不出來。

      香山給爸爸買了很多吃的東西。囑咐爸爸按時(shí)吃飯,少喝酒,少抽煙。香山說,我會(huì)經(jīng)常來看你。

      爸爸笑著說,你放心,我沒病,就是有病,我也要回國后再死,我要死在津連川。

      爸爸,看你說的,你還年輕,還不到六十歲呢!香山故意逗爸爸開心。

      你回去吧,萬東那里離不開你!爸爸望著香山說。

      香山回到巴塔,從此,爸爸再也不打電話跟他們要錢了,生活用品也用不完了。

      后來,香山又去了卡薩布蘭卡營地一次。發(fā)現(xiàn)爸爸變好了,哪里也不去了,就坐在屋里,望著玻璃杯渾濁的茶水發(fā)呆?;蛘咄饷娴挠晁?,他不抽煙,也不喝酒了。他看著門口的黑狗,朝黑狗笑,和黑狗說著香山聽不懂的話。

      爸爸的神志清醒,香山說的話他都能聽懂。香山到底放心了。

      對(duì)于舅舅的變化萬東很好奇。他打電話,問舅舅要錢吧,他說不要了。萬東說,舅舅,香山?jīng)]說你什么吧?

      沒有,香山什么也沒說。爸爸說。

      萬東后來問香山,舅舅變化這么大?

      香山笑著說,大概是我滅了他的火眼吧!

      表哥盯著香山問,什么?

      香山說,我滅了他的火眼。

      表哥突然站起來,指著香山吼道,你有病嗎?

      香山嚇一跳,也跟著站起來。他從來沒有看到表哥發(fā)火,他感覺表哥和爸爸是一伙的。表哥難道也有火眼?香山緩緩抬頭,看著表哥的額頭,似乎一股藍(lán)色的火焰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燃燒。

      香山瞟了一眼表哥,低聲說,我也說不清楚。香山說這話時(shí),心里突然莫名地恐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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