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而
主張:在悲憫中爆發(fā)巨大的暖意。
當(dāng)你撥開烈焰,被蘆葦遮蓋大半個身體的棧橋、一片荷塘,便冒了出來。這處世外桃源,關(guān)閉一切聲響,只為盛夏開出茂密。從城市的繁華中抽身而出,在這片湖上汲取到寧靜、輕盈,是個體破譯酷暑后的收獲;是荷塘借助風(fēng),制造了你要的形體。它們立體、密集、有效,令萬物洗滌,顯出自己最為干凈整潔的面額。那朵荷,看似水中屹立,一端卻連著天空,讓更多隱藏在烈焰之外的神秘事物,變得深奧。你屏住呼吸、閉上眼睛,依然能辨認(rèn)出一瓣睡蓮特有的質(zhì)感。
而在棧橋上緩慢移動,采摘香氣的人,也因為眼前這些在或不在的映像,讓語言成為一種實體,成就母親的白牛塘。
類似琴弦,天空也會彈出一種清脆。
這是蜻蜓從葉面躍過發(fā)出的聲響;
也是撐開一把傘,十二根傘架同時彈跳的效應(yīng)。
而亭間女子正笑盈盈地指向荷塘,她半抱琵琶、不涉世事的模樣,可以借助長鏡一一記錄、勾勒。
風(fēng)在寂靜處繼續(xù)逗留,如何讓浩瀚的綠,不知疲倦地加入到這場耕耘?
這片土地,包括奔波于此的風(fēng)景、人,任何關(guān)于生的命題都在作純粹、直接的走向,符合一臺戲劇的解讀與重構(gòu),也更接近事物的本相。
而最為感動的是,我們追溯到的前身,竟是一株荷。
沙漠越寬廣,越容易被巨大的云翻卷成一個個旋渦,而旋渦之間,一條條沙脊擱淺在沙層上,極度口渴的人,會用手比擬一株稗子草的存在。
沒有人道破,口腔里失去語言的舌頭,實際是一枚喑啞、破敗的棗。這類被丟棄于荒野的劇情,符合一條魚該有的走向,而不幸,隨同魚一起赴死的,還有你我的影子,它們漸漸在光里形成另一種斑駁。
如同魚尾用力拍打到的天空,能聽見所有碎片正在接受另一種恩典。
似乎有人提到,悲痛過多,接受悲痛的快感也便多了起來。
但,姐姐。那都不是真的。
我們依然在用自己的鰓呼吸,蝌蚪一般自由、奔放,沒有約束。你可以捏住一滴水的聲響,模仿魚群說話,關(guān)乎過往,被一一黏進砂礫。而脫塵的視覺,跟風(fēng)催活柳條一樣,發(fā)出青澀的“嗦”的聲音。
姐姐,那才是真實的、裸露的、細(xì)微的。
而我們一味止住的渴望,你知道的,又一截黃昏,立在半空的葦花中。
當(dāng)然我沒有執(zhí)意如此,俯沖時除了風(fēng)刮在耳根呼呼作響外,所謂涌動都有其不驚的一瞥,又好似契機連連的隱喻,一個接住另一個。
類似鳥長鳴,一個平直、安于現(xiàn)狀的破折號,它真切存在,而一旦延伸就是一把刀、一根長鞭,它們的有效部分又恰恰跟荒野中遷徙的牛群、特寫鏡頭下的眼睛,毫無差異。對于突發(fā),我們傾其所有。
親愛的,昨日無法治愈的一切,在沙層上流淌,它們流淌的聲音,又勝過清澈如此多。
這絕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修辭,這種藍以倒灌的形式,與章節(jié)掛上鉤,或許,一開始就是僅僅證明他正從海邊折回而已。身后泛起的浪花,是女人胸前別著的一朵朵胡姬。
雨刮器左右搖擺,多像一對熱烈而又無法留下來長久做伴的戀人。追溯風(fēng)向,他符合一截影子,夾在馬路與棕櫚樹之間,作悲憫的形狀。
我甚至忘了他具有鮭魚一樣的腳掌、印第安人凸出的眉骨。
拍下的一片浪花,如一封被退回的稿件,找不到恰當(dāng)?shù)脑~語勾勒這種理想的藍,當(dāng)語言不再是奶酪,當(dāng)有人給海的藍做減法,一穿而過的島嶼,貝殼、鳥鳴,都可轉(zhuǎn)瞬即逝。
類似一個王朝走向落寞,用弧線這樣很小的聲響就可了結(jié)所有悲情。
但我依然在鏡頭末尾,附上一個假設(shè),比如馬背上有奔跑的樹葉,這類描述,無疑又是可以生出一些希望的。
我們不說話,耳朵被周邊密集的事物包圍著,小眾而深刻,就像那盞路燈,它并不完整了,殘缺、破碎,倒垂在支桿上,卻依舊活著。
庭院外匆匆走過的人,必定有幾位是熟識的,至少攀談過。因為火棘、籬笆,以及毫無概念的夜色,遮擋了,包括檐上那些懸而未墜的雨滴,讓分辨變得毫無意義。
有時,突如其來的空會偷襲并占據(jù)大腦某個制高點,沿著頸椎幾條經(jīng)脈,集體突突地一直貫穿到腦門,每當(dāng)這樣的時刻,我反倒會選擇順從。順從手臂到手指的隱隱麻木,也順從記憶如同泡沫一樣降臨。
醒來發(fā)現(xiàn)困擾兩個月的右手中指根端,連接手掌的位置,不痛了。
彷徨有多種,如果這一類也算的話,結(jié)論是人大抵都喜歡自虐。疼著就是永遠醒著,未丟失自己。
人,一旦有了陣陣撕裂感,就多了持續(xù)亢奮的理由。
現(xiàn)在,找不到一絲疼痛的肢體,是失衡的。像傾斜的電車、軌道、樓宇,急需接上另一個場景:騎一匹烈馬,讓風(fēng)穿透馬背上未著一縷衣衫的形體。
又比如,讓馬蹄踏過每個車站、每個店名,讓光打在雙肩。她可以嘶嘶燃燒著,如一團火。
盛夏,江南依舊纏綿……
這種纏綿,包括梅雨泛起的陣陣濕氣,像一塊搞壞的橡皮泥,捏一捏就活過來的樣子。泥土,以及泥土上會動的風(fēng)、樹葉,是又一個母體飄零的種子。
雖然搖搖晃晃,但因為有了第一次胎動,發(fā)芽變得神秘而富態(tài),跟蜜蜂翅膀類似,它充盈、磅礴、又針尖似地往里縮。偶爾,墻體也會無助地“嗯”一聲。
母親彎腰將吸水器里一小桶水倒掉,消除水腫后,沉重的房子輕了許多,特別是孩子用手戳過的掛鐘,此時“當(dāng)”的一聲,在耳膜上刮出一種亮度。
我想著的,卻是一面銅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中照出一個人,含蓄地站著,并開口跟你要一包藥,治療他的頭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