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

田 瑛

它還原人間終極的冰清與素簡

指縫間濾過的泥沙，不含清冽的水……淬火后，留下剔透，留下空間，可以插放向日葵、蒲公英。

這是泥與瓷的破繭過程，淬煉后的灰燼，被一點一點扶起，重塑。

瓷上呈現(xiàn)出的雪花，是一場下在意象里的雪，是紅塵里的故事打磨后的重新集結(jié)，它還原了人間終極的冰清與素簡。

那些之前的過程忽略？不，她說，那是來自天堂的場景，她說，其實天堂也有人來人往，也有殘缺，有煎熬與燃燒……

她還說，思想必須滲透萬物、宇宙。

她還說，他們的詩，必須安一顆能越大寒的心臟，安上一對翅膀。

如此，他們可以越過星辰，觸摸夢里的真實。

蕩漾的背后

松軟的、厚厚的雪，覆蓋住隱性的、難以察覺的、美好的事物。

它覆蓋了生命深層的內(nèi)容？

這白茫茫的一片，守住的只是茫然的靜與突然而至的聲響么？

有關(guān)深層的質(zhì)變，靠的是光合作用。

白茫茫的蕩漾，深入骨髓的蕩漾背后，有什么？

大地的覺醒？心的覺醒？

她仿佛看到雪在燃燒，在融化，在她的眼中流轉(zhuǎn)。

她陷入痛苦與快樂交織的地帶，感受血液在土地的深處流動。

他坐進(jìn)她的眼神，云一樣流轉(zhuǎn)。

他們的生命合二為一，日子里住進(jìn)馬匹和花朵，他們?nèi)找柜雎爜碜泽w內(nèi)的發(fā)聲，在蕩漾聲里，尋找生命存在的象征。

黑夜在窗外跑，我在路上

一天的工夫，她已經(jīng)在千里之外。

這一路，原本以為軌道吶喊聲會讓自己感受震顫。誰知它如此平穩(wěn)，無論離開還是停留，都是如此淡定。

她和詩友在路上，窗外的風(fēng)景處于瞬息變化中，白晝與黃昏在交錯中飛過。

她拿起手機(jī)抓拍到自己在黃昏的燈火上飛翔，看到自己的影子從窗前晃過去……

她并沒有審視它。

那時的天空，像一塊密不透風(fēng)的黑布，并沒漏出任何的破綻。

這與她出門的感覺截然不同：出門時的雨急促，仿佛漏洞百出的天空，正牽著自己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去遠(yuǎn)方……

夜幕中，她看到無數(shù)盞燈亮起，把夜空裝飾得詩意非凡。

黑夜，原來可以把白色覆蓋，把漏洞覆蓋，而且天衣無縫，像一列動車，以每小時三百多公里的速度飛奔，卻讓你感受到靜止。

分明，她看到人間點點星火，載著希望，模仿著人間最文明的笑容，迎接一個陌生且新鮮的世界。

陷 入

沉下去了。

浸泡的情緒，波動著的，是那遠(yuǎn)去的舊影子。

無數(shù)個夜晚，她從內(nèi)心的潮濕里擠出水，充盈眼中的空洞。

“如果悲痛與怨恨不拋棄身后，你將永遠(yuǎn)處于黑中?！?/p>

她在回憶里掏出深埋的內(nèi)容，又順著思維闖回身體。

她一次一次從那里取出水，取出鹽。

“沒有什么會回到過去，過去的也回不了頭?！?/p>

她來到井邊。

月光下，寒意逼人。

花該開的開，葉子該發(fā)芽的發(fā)芽。

一切模糊起來，包括井邊蘆葦絮、人影。

蝴蝶的影子，在春風(fēng)中隱約

萬物接近春天的走向。

人間，似乎在迎接一場盛世、一次偶然。

天空干凈得不行。

她在綠色的芽孢上幻化成孩子，一味地撒嬌，或者抒情。

“到處都是生命的味道?！?/p>

他們的黎明，一線光從屋檐斜射過來，穿過樹枝，與她的目光對接。

幻想?yún)采蛞箖艋目諝?，帶走了夢的囈語，太陽爬上山，與大地一起流浪。

她在蝴蝶的影子里浮動，在風(fēng)中聚力，在風(fēng)中松軟……

手機(jī)里羅琳拼命吟唱《如是我聞》，她一如既往打開耳朵與身體，真正地像蝴蝶一樣鋪展飛翔與香。

她忽略了人間還有一個大舞臺，她在他們的園子里，把自己完全交出……

天空下，春風(fēng)婉約。

星空下，蝴蝶隱約，影子抽象。

來不及為它憂傷

晨曦中，徒步新塘柚子路，一個柚子落下來。

我撿起它，捏在手中的金黃，是季節(jié)醞釀的成熟與隕落。

風(fēng)中，我看到冬日的陽光灑入枝頭，很快彌補(bǔ)了枝頭繁盛過后的荒涼與孤獨。

柚子落在地上，面對自己的軋傷毫無表情。像一個生命，面對無法逃脫的命運甘愿接受的樣子：哦，它一定是完全接受了自己被摔的命運。

路過的人，誰也沒有在乎這一幕，視而不見似乎成為了他們的一種習(xí)慣。

只有我，彎腰把它撿起。

又匆匆地趕路，也來不及為它憂傷。

身體被光打開

她收攏打坐的姿勢，漠視了酷暑嚴(yán)寒，惶惑與茫然，束緊的身體被強(qiáng)大的磁場與光源打開。

鐘聲很遠(yuǎn)了。

她從決絕里出來，從枯井里探出身體。

黑夜，正被一小片光照著；長風(fēng)里，她聽到流水聲。

落葉窗飾的窗口，目光發(fā)燙。

她在等風(fēng)來。

那些被時光冰凍的心情在融化，在流淌，一點一點擴(kuò)散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她抱著一束花在園子門口，風(fēng)的到來似乎馬上成為真實。

她的黑夜，因為等待而顯得漫長。

“感謝你把收去的花送回來！”

她感恩長風(fēng)里的承諾，感恩他更夫一樣來為她巡夜。

他會成為她心頭的一粒種子么？

她深信，他是她的希冀之光。

如果可以，她期待自己有一雙特異的耳朵——

只用來接收長風(fēng)的密語，她還要回贈他八千里的長度，另外，附加一個春天。

她陷入寂靜

她站在寂靜的至高點。

風(fēng)聲，樹葉沙沙聲，鳥翅的撲棱聲、鳴叫聲……相對于寂靜，此刻，仿佛它才是閱讀時標(biāo)注的重點。

她站起來，從虛妄中抽出自己的身體。

一片偌大的空，少了填補(bǔ)的內(nèi)容。

她陷入沉默。

一種焦灼聲高過寂靜，掩住她無法表達(dá)的語言，仿佛擺動的窗簾，無形敲打她的內(nèi)心。

一片葉子飄過來，那是上帝遺落的一枚請柬？

她必須接納它，她得趕上這黃昏前的一場盛宴。

她邁開了腳步，踩踏月影掃過萬物留下的影子。

她看見，月光的影子正打在她居住的房子的外墻上。

她繼續(xù)探出身子張望，影子又回到影子。它們攙扶著，深入黑夜，穿越長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