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殺人湖魅影重重

望月

位于非洲喀麥隆帕梅塔高原上的尼奧斯湖景色宜人，令人陶醉。然而就是在這里，先后發(fā)生過兩起觸目驚心的死亡事件：先是37人死在湖邊的路上，接著湖邊村莊慘遭滅頂之災，1746人離奇死去。一夜之間，尼奧斯湖成了聞者色變的“殺人湖”。經過幾十年對真相的尋找和對問題的解決，這里終于重回安寧……

離奇死亡

1984年8月15日早晨，喀麥隆西北省的農民阿哈吉·阿布杜騎著自行車趕往自家的農場，騎到尼奧斯湖邊的小路上時，他看到了驚恐的一幕：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具尸體。膽小的阿布杜根本不敢停下來，他趕緊加快了騎行的速度，可是越往前騎尸體越多。開始，阿布杜以為是發(fā)生了大型車禍，可是這些尸體雖然鼻子和嘴角有血跡，身上卻并沒有明顯的傷痕，而且附近也沒有受損的車輛。

滿腹疑惑又驚魂未定的阿布杜趕緊向警局奔去，半個小時后，他帶來了5個警察。

警察詢問了阿布杜發(fā)現(xiàn)尸體的經過，又走訪了附近的村民，才知道發(fā)生意外的一共有37人，都是到鄰村趕集的商販及家屬，尼奧斯湖是去集市的必經之地。慶幸的是，警察還找到了幸存者——瑟芬·尼瓦克，他驚魂未定地說：“在湖邊走著走著，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還聞到奇怪的味道，想說話卻無法開口。我聽到我女兒發(fā)出很可怕的叫聲……我試圖過去抱她，但我的腦袋太暈了，摔倒在地爬不起來。我想喊她的名字，可是覺得無法呼吸，根本講不了話。等到警察來了之后我才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女兒已經死了……”

匆匆趕到現(xiàn)場的法醫(yī)皮埃爾·扎布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尸體也是膽戰(zhàn)心驚，他結結巴巴地告訴警察：“這些人可能是遭到了化學武器的襲擊，我們沒有防護服，只能盡量做好防護工作后再將尸體搬上車了?！?/p>

由于一時找不到事故發(fā)生的原因，“商販們是遭生化攻擊而亡”的說法很快流傳開來。這引起了美國援非志愿者哈拉杜爾·西古森的興趣，作為羅德島大學的教授，他自然不相信生化襲擊的傳聞。

1985年11月，西古森帶著助手來到尼奧斯湖邊，對水質進行了取樣，并沒有明顯的異常。然后，他們又來到警察局查閱了37個遇難者的尸檢報告，否定了生化襲擊的猜測，因為這些人更像是窒息而死的。西古森找到幸存者尼瓦克，希望他能詳細描述一下聞到的奇怪味道。尼瓦克說：“當時湖里升起一團濃密的白霧，然后我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好像是臭雞蛋或者火藥的味道?！?/p>

“臭雞蛋味和白霧？”看著尼奧斯湖，西古森陷入了沉思，他向村民借了一艘小船，決定到湖中心去看看。起初湖面清澈平靜得像一面鏡子，如果不是接連有人在此殞命，西古森是絕不會把這樣美麗的風景和殺人的血腥聯(lián)系在一起的。

快到湖中央時，湖面忽然蕩起一片漣漪，西古森擔心起來，如果湖里突然鉆出水怪，他將兇多吉少?？墒菨i漪漸漸消散開，湖面恢復了平靜，高山掩映在湖面上更顯靜謐。準備返回前，西古森把水瓶沉到湖底想取些水樣，當他緩緩將瓶子拉上來時，發(fā)現(xiàn)瓶子里有很多水泡，他判斷這些氣體是二氧化碳，含量很高。

“難道是二氧化碳殺死了那些村民？”西古森知道少量的二氧化碳是無害的，可是高濃度的二氧化碳足以置人于死地！可問題是，湖水里怎么會有這么多的二氧化碳？它又是如何突然爆發(fā)“殺死”村民的呢？一連串的問題還沒有找到答案，尼奧斯湖附近的村莊再次爆發(fā)了駭人聽聞的“屠村”事件。

1986年8月21日，居住在首都雅溫得的西蒙·賈米帶著妻子和兩個孩子到尼奧斯湖游玩，當他們開著車快要到湖畔時，突然感覺到一絲詭異，只見湖面上飄浮著霧氣，周圍一片寂靜，湖邊停著幾輛小汽車和一輛摩托車，但是車上的人似乎都睡著了。西蒙打開車門準備上前查看，鼻子里突然鉆進一股刺鼻的怪味。就在這時，西蒙的妻子突然尖叫起來，原來那伏在摩托車上的人并不是在睡覺，而是已經口鼻流血死于非命，小汽車里的人也都一動不動。

大驚失色的西蒙趕緊帶著家人駕車離開，前去報警。警察們來到尼奧斯湖區(qū)后也難以忍受現(xiàn)場的恐怖：湖水變成了血腥的紅褐色，空氣中彌漫著惡心的氣味，湖畔的樹木枯萎、葉片發(fā)黃，路邊的數(shù)輛汽車里趴著幾具扭曲的尸體。而村里到處都是死人，他們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神驚愕，手向胸部抓撓，像是努力掙扎過，口鼻中有大量已經凝結的血塊。

警察調查了附近幾個村落，統(tǒng)計后發(fā)現(xiàn)共死亡了1746人，家養(yǎng)牲畜6000余頭，而死在林間野外的鳥獸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迷離真相

得知消息的西古森趕到現(xiàn)場，他找了一個幸存的村民打聽情況，對方告訴他：“天快亮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打雷一樣的轟隆聲，接著尼奧斯湖面上噴出圓柱形的蒸汽，高度達80多米。片刻之后，湖里的水沸騰得翻滾起來，然后那蒸汽化為云煙飄到村莊，臭雞蛋一樣的惡臭味就撲面而來……”聞到異味后，幸存者便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他心有余悸地說：“醒來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左臂上有燒傷，可又不覺得痛，可能是連神經也被燒麻木了。”

8月22日，西古森來到村里找阿布杜，想看看他們一家是否安好。幸運的是，阿布杜的兒子迪奧古早上到湖邊取水，不多久他慌張地跑回家大喊著在充滿霧氣的湖面上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經歷過離奇死亡事件的阿布杜不敢大意，叫醒家人一起逃離了村莊，沒想到躲過一劫。

作為科學家的西古森自然不相信“龐然大物”是水怪，世界上流傳水怪的事件中，最后大多被證實是大型魚類，再說即使真的是水怪，也不能一夜之間殺害這么多人，甚至連家畜都不放過。果然在西古森的再三詢問下，迪奧古承認自己撒了謊，他也沒看清楚從水面一躍而出的是什么。

西古森把兩次死亡事件的一些共同點梳理出來，很快他得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既要產生爆炸，還要產生刺鼻的氣味，并且還能導致燒傷，最有可能的就是火山爆發(fā)。在翻閱了尼奧斯湖的資料之后，西古森發(fā)現(xiàn)它正好坐落在火山口上，也就是說尼奧斯湖是一座火山湖?？墒窃谠俅翁崛『姿畼雍?，西古森因找到真相而興奮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要是8月21日真的發(fā)生過火山噴發(fā)，熔漿流之類的沉積物必然會存在于湖水中，可是水中卻毫無痕跡。

為了盡快調查出結果，西古森聯(lián)系了他在美國的朋友地質專家比爾·伊萬斯。伊萬斯隨西古森來到尼奧斯湖的最南端，這里有一座高出湖面大約100米的山崖。山崖上光禿禿的，不僅沒有植被，甚至連土壤都沒有，給人的感覺是山崖剛被沖洗過，大水回湖時帶走了草甸和樹木。伊萬斯來到山的背面，卻發(fā)現(xiàn)這里的情況大相徑庭，樹木蔥蘢，生機盎然。

“山南和山北截然不同的地理風貌，符合湖底火山活動的特征。如果我推測不錯的話，湖底的水溫應該高出外面不少?！币寥f斯頗有自信地說，可是當溫度測量儀浮出水面時，卻顯示湖底水溫和水面并沒有差別。更為蹊蹺的是，按照幸存者所講述的聞到臭雞蛋的味道，伊萬斯檢測了湖水中的物質，發(fā)現(xiàn)有著臭雞蛋氣味的硫化物和氯化物含量極低。“臭雞蛋的氣味到底是什么？如果一個人聞到這種氣味，還可以用他產生了幻覺來解釋，可現(xiàn)在是很多人聞到了這種氣味？”一時間，伊萬斯也陷入困惑中。

漫長的調查枯燥又無趣，一天早晨，西古森和伊萬斯泛舟湖上，開始一切如常，沒想到快到湖中心時，湖面上泛起了白霧，頓時兩人覺得呼吸困難，一股臭雞蛋味直沖腦門。西古森迅速發(fā)動船的馬達，向岸邊全速駛去，漸漸的，西古森和伊萬斯痛苦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氐桨哆?，兩人強撐著發(fā)動小汽車開往醫(yī)院。到了醫(yī)院，醫(yī)生檢查后，發(fā)現(xiàn)兩人出現(xiàn)了嚴重的窒息，如果遲來10分鐘就是神仙也無力回天。

回到實驗室，西古森驚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他的手搭在桌面的白紙上，看著白紙上清晰的指紋，他忽然驚叫起來：“我可能找到答案了，人有指紋，氣體也有自己獨特的‘指紋，比如植物產生的碳就與高山產生的碳不同。”

經過“指紋”對比，西古森發(fā)現(xiàn)尼奧斯湖底水中的二氧化碳與地下深處的二氧化碳完全一樣。他推測，尼奧斯湖就像一瓶巨大的高壓汽水，由于深層湖水中的壓力極大，從地殼巖石裂縫中溢出的二氧化碳被高壓溶解在湖水中，一旦高壓被打破，大量的二氧化碳氣體就會像脫韁之馬一樣噴涌出湖面，從而釀成大禍。

“可問題是湖水怎么會爆炸呢？”就在伊萬斯對西古森的推論將信將疑時，他從當?shù)卮迕裉幝牭搅艘粋€關于魔泉的故事：魔泉位于尼奧斯湖西北80公里的地方，那里水草茂盛，可是罕有動物出沒，因為魔泉曾噴出氣體殺死了青蛙和鳥類。按照村民提供的線索，伊萬斯找到了魔泉，還在泉水里檢測出了高濃度的二氧化碳。伊萬斯可以確定，正是這些高濃度的二氧化碳殺死了前來喝水的動物，久而久之，動物再也不敢靠近它。

“難道尼奧斯湖湖底也有一個這樣的魔泉，或者數(shù)量不止一個？隨著湖底水中的二氧化碳濃度越來越高，尼奧斯湖就成為一枚巨大的定時炸彈，只等某個時間來將它引爆?！笨墒悄釆W斯湖太大了，伊萬斯在湖底尋找“魔泉”一時沒有進展。

重回安寧

1988年夏季的一個清晨，伊萬斯再次來到尼奧斯湖南端的山崖，當陡峭的山石矗立在眼前時，他直拍腦門：“我怎么沒想到呢！”伊萬斯趕緊找到西古森，向他道出了自己的判斷：災難發(fā)生前，尼奧斯湖一帶連續(xù)幾天降雨，從而引起了山體滑坡。事發(fā)當晚，尼奧斯湖南部一座頗具規(guī)模的山石墜入湖中，打破了湖水的壓力平衡，含有高濃度二氧化碳的湖水被外力從底層推向水面，極大的壓力瞬間釋放，使得湖面波濤翻滾并發(fā)出巨響。幸存者聽到的巨大響聲就是湖水噴發(fā)的聲音。因為二氧化碳比空氣重，因此下沉并與之前火山爆發(fā)殘存在湖水中的各種毒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讓人畜瞬間窒息的隱形殺手，造成湖區(qū)村鎮(zhèn)里的人們窒息而死。幸存者則是因為房屋處于較高的地方才僥幸逃過一劫。

“可是神秘的臭雞蛋氣味又是從何而來呢？”西古森的疑問不是沒有道理。伊萬斯仔細回憶著每一個幸存者的口述，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接著他又到尼奧斯湖勘察了幾次。

就在伊萬斯百思不得其解時，他的朋友彼得·巴斯特到非洲旅游。巴斯特是英國著名的醫(yī)生，在聽了伊萬斯的敘述之后，他露出了笑容：“人在吸入高濃度的二氧化碳后，很容易產生幻覺，其中就包括聞到臭雞蛋味道或者火藥味。”伊萬斯恍然大悟，自己顯然是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認為只有硫化物和氯化物才能產生臭雞蛋味。

“可是我仔細地檢查了遇難者的遺體，發(fā)現(xiàn)不少人出現(xiàn)了燒傷的痕跡，問題是二氧化碳怎么燒起來的呢？”伊萬斯還是沒有想通。巴斯特提出去警察局查閱遇難者的遺體照片。當照片上充滿潰爛和水泡的手臂呈現(xiàn)在巴斯特眼前時，他幾乎驚叫起來：“我想罪魁禍首除了二氧化碳，還有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能讓人昏迷，并使皮膚中的體液循環(huán)減少，從而使人體表面產生水泡;一氧化碳與空氣混合后會產生麻醉劑的效果，致人昏睡，昏睡太久而不翻身，也會造成皮膚中的體液循環(huán)減少，氧供應不足，最終出現(xiàn)水泡性潰瘍，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尼奧斯湖遇難者身上的‘燒傷其實是高壓水泡，而不是真正的燒傷！”

至此，西古森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他掩卷沉思，這就是調查團隊千辛萬苦調查的尼奧斯湖殺人的真相，既不是人們之前謠傳的湖怪，也不是什么惡魔，而是各種自然環(huán)境疊加后結出的惡果。更讓伊萬斯擔心的是，20世紀80年代前尼奧斯湖風景宜人，后來隨著人類的開發(fā)，當?shù)氐纳鷳B(tài)環(huán)境出現(xiàn)了惡化，像這樣大規(guī)模的制造死亡事件隨時都可能發(fā)生。

雖然解開了“殺人湖”殺人的真相，但是如何去解決成了新的難題。為了避免再有村民遇難，喀麥隆政府建議人們搬離尼奧斯湖，再建新的家園。幾十年來，尼奧斯湖人跡罕至，休養(yǎng)生息令它恢復了昔日的“美貌”，越來越多當初搬離的村民想回到尼奧斯湖回到家鄉(xiāng)。

為了成全這些村民的心愿，法國科學家經過十年的研究制定了排氣項目，2001年他們在尼奧斯湖底安裝排氣管道，定期排放溶于湖水的氣體。不久前，法、美、日、喀組成了四國專家的科學考察團，首次成功地利用虹吸裝置，安全抽取和釋放了尼奧斯湖水中大量二氧化碳及其他有害氣體，遏制了毒氣的增加。

如今，專家們還在尼奧斯湖邊安裝了警報器，警報器一旦測得湖中二氧化碳的含量過高，就會亮起紅燈，并發(fā)出警報聲，附近的村民便可立即撤離到安全地帶。

隨著更多國際合作項目的開展，尼奧斯湖的治理越來越好，湖周已經種植起了各種植被?？溌№槃蓍_發(fā)了尼奧斯湖的各種旅游項目，它曾經的臭名昭著成了最好的宣傳噱頭，只是泛舟湖上，游客們再也不用擔心尼奧斯湖的殺性再起。

編輯/張 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