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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家嗩吶“七盞燈”的符號隱喻與文化認同

      2021-11-19 14:08:50羅鋼芹
      交響-西安音樂學院學報 2021年1期
      關(guān)鍵詞:客家人嗩吶中原

      ●羅鋼芹

      客家嗩吶“七盞燈”的符號隱喻與文化認同

      ●羅鋼芹

      (嘉應(yīng)學院音樂與舞蹈學院,廣東·梅州,514015)

      符號隱喻是客家文化里一種重要的思想表達方式,客家人常常通過不同符號的傳遞與表達來承載與之相對應(yīng)的特定含義??图覇顓取捌弑K燈”的命名,載燈、送燈等表演形式是客家民俗活動中重要的文化符號,其背后隱喻了客家族群的文化認知觀念、身份認同意識和社會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在七盞燈參與的各類民俗活動中,其背后蘊含的“中原文化因子”更是隱喻了一種中原傳統(tǒng)文化和中原漢民身份。因此,從本質(zhì)上來看,七盞燈的符號隱喻與客家人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內(nèi)在認同密不可分。

      客家文化;“七盞燈”;文化符號;隱喻;文化認同

      “七盞燈”是指嗩吶藝人在頭頂、雙肩、雙肘、雙腕各放一盞油燈(或燭燈),并吹奏嗩吶、邊舞邊行的一種客家民俗儀式,它廣泛流行于粵東的五華、興寧、紫金、梅縣等地。七盞燈儀式將中原漢調(diào)曲牌、載燈表演與嶺南本土音調(diào)、民間風俗相結(jié)合,常常成為粵東客家人婚慶、壽慶和喪葬等民俗活動中的重要內(nèi)容。

      關(guān)于“隱喻”的研究,最早見于古希臘時期的著名哲學家亞里士多德(Aristotle)的相關(guān)論述,他認為:“用一個表示某物的詞來借喻它物,這個詞便成了隱喻詞。”[1](P5)從此以后,“隱喻”一直在語言學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進入20世紀后,隨著認知科學的興起,“隱喻”已經(jīng)從一種單純的語言修辭現(xiàn)象轉(zhuǎn)變?yōu)橐环N文化認知現(xiàn)象,隱喻性思維也逐漸成為人們探索、認識事物本質(zhì)的重要方法之一。在隱喻的認知理論研究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是美國學者喬治?萊考夫(George Lakoff)和馬克?約翰遜(Mark Johnson)的研究,他們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一書中指出:“隱喻是人類不可缺少的認知工具,其本質(zhì)是一種思維和行為方式。”[2](P153)書中肯定了隱喻的認知功能,闡明了隱喻在探索事物本質(zhì)中的重要性。

      隱喻在人類學的研究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是美國人類學家維克多·特納(Victor Turner)的相關(guān)論述,他認為:“隱喻是一種從已知過渡到未知的途徑。隱喻同時還是一條認知的途徑,某一事物可以確認的特點是由于瞬間的洞見在一種幾乎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被轉(zhuǎn)移成了其他事物?!盵3](P14)在客家文化里,符號隱喻是一種重要的思想表達方式,客家人常常通過不同符號的傳遞與表達來承載與之相對應(yīng)的特定含義。文化語境在隱喻表達方面又起著決定性作用,不同文化語境下的符號,隱喻了不同民族、不同族群特有的文化內(nèi)涵和思維方式。因此,只有充分的考慮客家文化語境,才能準確地解讀七盞燈符號中隱喻的深層文化內(nèi)涵。

      從表面上來看,七盞燈表演的娛樂性極強,它常常以驚險刺激的載燈、送燈表演來吸引大量群眾前來觀看。但從七盞燈表演的場合來看,無論是婚慶儀式、壽慶儀式,還是喪葬儀式,它往往只在民俗活動的核心階段才會表演。那么,除去七盞燈的表象特征,七盞燈在各類民俗儀式核心階段的參與是否還蘊含了一些更深層次的文化含義呢?鑒于此,筆者將立足于文化人類學視角,對客家嗩吶七盞燈儀式作深入的文化解讀。

      一、“七盞燈”及文化屬性

      (一)“七盞燈”簡介

      客家嗩吶“七盞燈”儀式主要分為“祝?!薄吧蠠簟薄八蜔簟薄敖訜簟彼膫€環(huán)節(jié),其中又以“送燈”環(huán)節(jié)最為重要,表演難度最大?!八蜔簟笔侵篙d燈藝人在頭頂、雙肩、雙肘、雙腕共放七盞燈,并吹奏嗩吶,以走舞的形式來完成表演。[4](P62)七盞燈的整個表演過程驚險刺激,載燈藝人不僅需要掌握嫻熟的嗩吶吹奏技術(shù),更需要掌握高超的平衡能力。

      客家人是南遷的中原漢民,他們對“嗩吶”的稱呼一直與中原祖籍地保持一致,將“嗩吶”稱之為“笛”,將嗩吶樂班稱之為“笛班”。七盞燈笛班一般由兩支嗩吶和數(shù)件打擊樂器組成,表演時呈三行排列。第一行是一名載燈藝人(兼中音嗩吶手)和兩名護燈手;第二行是一名高音嗩吶手和一名小鈸手;第三行是一名扁鼓手和一名云鑼手。在樂器配置上,七盞燈笛班有嚴格的規(guī)定,即嗩吶為核心樂器,在儀式表演中缺一不可,但打擊樂器可以根據(jù)表演環(huán)境的變化來適當增減。在儀式用樂上,七盞燈儀式音樂雖取自漢樂曲牌,但在長期的實踐中又形成了一套獨特的二聲部嗩吶曲牌?!皟芍顓鹊那{(diào)常常以支聲式加花、上下旋律聲部的互換交替、承接和即興的節(jié)奏型填充等方式進行展開。兩支嗩吶常常是若離若合,相互陪襯,有時仿佛在一問一答、詼諧風趣?!盵4](P63)

      在對客家嗩吶七盞燈表演的源流考察中,筆者發(fā)現(xiàn)我國中原一帶的喪葬儀式中至今還流傳著類似的嗩吶載燈、送燈表演。在表演方式上,中原嗩吶七盞燈與客家嗩吶七盞燈極為相似,都是在嗩吶藝人身上擺放七盞油燈(或燭燈),并吹奏嗩吶來完成送燈儀式。但從嗩吶七盞燈運用的儀式場合來看,中原嗩吶七盞燈只運用在喪葬儀式中,而客家嗩吶七盞燈的運用范圍則更廣,在客家社會的各類紅白喜事中,均能發(fā)現(xiàn)嗩吶七盞燈的身影。雖然我們至今無法從文獻資料中找到兩地嗩吶七盞燈之間的聯(lián)系,但從中原文化的流播路徑和客家人遷徙的歷史軌跡來看,不難判斷出兩者之間的淵源關(guān)系。

      (二)“七盞燈”的文化屬性

      客家學者房學嘉認為:“客家文化的形成是一個動態(tài)的歷史過程,它不僅以漢文化為總體背景,而且很大程度上吸收了中國南方各地的區(qū)域文化以及土著文化?!盵5](P1)因此,客家文化的形成是在中原漢文化(大傳統(tǒng))的背景下,不斷與南方土著文化(小傳統(tǒng))互動、融合的結(jié)果。

      客家人的各種人生禮儀、宗教信仰、歲時節(jié)日等民俗活動,大多體現(xiàn)了中原傳統(tǒng)文化與南方土著文化的交融。在客家嗩吶七盞燈的表演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南北文化和音樂曲風的互動與融合。如七盞燈曲牌中頻繁的四、五度音程跳進,曲調(diào)對商調(diào)式色彩的強調(diào),這些是中原嗩吶粗獷豪放曲風的一種體現(xiàn),而曲調(diào)中的級進與小跳以及常用的羽調(diào)式曲牌,這些又是嶺南畬族小調(diào)婉轉(zhuǎn)細膩曲風的一種體現(xiàn)。再如七盞燈的載燈、送燈表演,呈現(xiàn)出中原戲曲、雜耍的表演風格,而在樂器配置方面,七盞燈又符合客家八音樂班的組合特點,即在突出核心樂器的基礎(chǔ)上,靈活組合。在七盞燈表演中可以看到南北文化的互動與交融,而正是由于這種互動和交融,賦予了七盞燈儀式多重文化象征功能,七盞燈也由此變得更具有文化內(nèi)涵。

      此外,通過大量的民俗調(diào)查,我們發(fā)現(xiàn)客家文化雖集合了中原漢文化與南方土著文化于一體,但在客家人的各類民俗活動中,中原漢文化始終占據(jù)了主導的地位,客家人常常通過還原中原民俗儀式來復興和堅守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這也使得客家人的各類民俗活動中都流露出強烈的中原文化認同意識和漢民身份認同意識。

      二、“七盞燈”名稱的符號隱喻

      英國著名符號學家特倫斯·霍克斯(Terence Hawkes)指出:“隱喻是指一套特殊的語言過程。通過這一過程,一物的若干方面帶到或轉(zhuǎn)移到另一物之上?!盵6](P1)筆者認為,客家嗩吶“七盞燈”的命名正是如此,它以各種語言的象征含義來賦予儀式更多的文化內(nèi)涵,再以這種文化內(nèi)涵來滿足客家民眾內(nèi)心的諸多需求。

      首先,客家人為什么熱衷于送燈儀式?在眾多的客家民俗考察中,我們發(fā)現(xiàn)客家人非常熱衷于在民俗活動中“迎燈”“送燈”,如粵東五華縣流傳的“下壩八音迎燈”儀式,閩西長汀縣流傳的“踩船燈”儀式,贛南石城縣流傳的“燈彩”儀式等等。通過調(diào)查,我們發(fā)現(xiàn)客家文化里的“燈”隱喻了眾多的美好含義,如“燈”與“火”相通,而“火”歷來就有“驅(qū)邪避惡”“迎祥納?!敝?。因此,客家文化里的“送燈”表演,既能驅(qū)邪避惡,也能象征家族事業(yè)的“紅紅火火”“興旺昌盛”等含義。另外,客家話中的“燈”與“丁”諧音,“丁”即“男丁”,“送燈”自然就象征著“送丁”的含義。

      其次,嗩吶藝人為什么會選擇在身上擺放七盞燈進行表演,而不是五盞燈或三盞燈?當我們帶著這個問題進行探索時發(fā)現(xiàn)中原和客家喪葬儀式中都有“做七”的習俗,而中原嗩吶七盞燈只出現(xiàn)在喪葬儀式中,這不得不讓人將“七盞燈”與“做七”習俗聯(lián)系起來。另外,喪葬儀式中的七盞燈帶有明確的指向性,即七盞燈代表著北斗七星,被賦予了北斗七星的神力,成為了引導亡靈升天的重要儀式。因此,客家嗩吶七盞燈又是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承繼、認同和追隨。據(jù)客家嗩吶七盞燈傳承人彭熾宏介紹,有些七盞燈藝人表演時,由于技術(shù)不嫻熟,只能載五盞燈或三盞燈表演而遭到了主辦方的嫌棄,逐漸被市場淘汰??梢姡图胰瞬粌H看重這種“載燈”“送燈”的表演方式,也看重這七盞燈背后隱喻的美好文化內(nèi)涵。

      三、各類禮俗儀式中的“七盞燈”符號隱喻

      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Ernst Cassirer)把“象征符號”看作感性實體和精神形式之間的“中介物”。他認為,象征符號是從可見物質(zhì)世界的符號,過渡到不可見的精神世界之符號。[7](P235)筆者認為,客家嗩吶七盞燈儀式中的各種形體、語言、器物等可見物質(zhì)世界之符號,往往通過藝人的神圣性表演過渡到了不可見的精神世界之符號,而這一過程其實就是各類隱喻含義不斷轉(zhuǎn)移的過程。

      (一)客家婚俗儀式中的“七盞燈”符號隱喻

      婚禮是重要的人生禮俗儀式,也是人們身份轉(zhuǎn)換的重要時刻。美國著名人類學家維克多·特納(Victor Turner)認為,人生禮俗儀式與人們獲得更高的地位有關(guān)。[8](P168)在客家社會里,“重男輕女”“男尊女卑”是客家人一貫的傳統(tǒng)思想,這也使得許多客家女性從小就會受到父母的歧視,不能得到很好的家庭地位。“婚姻”往往是客家女性重新獲得更高地位的重要方式,但要獲得更高的地位,就必須承擔起為家族傳宗接代的重任。另外,客家人的婚育觀還與客家移民的歷史密切相關(guān)。作為南遷的中原漢民,客家人在與遷入地的原住居民畬族的長期沖突、互動中,深刻地感受到男丁興旺的重要性,正是由于這一思想的不斷強化,客家人才逐漸反客為主,成為了當今客家地域的主人。據(jù)清朝光緒年間溫仲和《嘉應(yīng)州志》卷七《方言》記載:“故《太平寰宇記》載梅州戶,主一千二百一,客三百六十七,而《元豐九域志》載梅州,主五千八百二十四,客六千五百四十八,則是宋初至元豐,不及百年而客戶頓增數(shù)倍,而較之于主,且浮出十之一二矣。”[9]這里所謂的“主”指的是“畬民”,“客”指的是“客民”,客家人在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就從原有的人口劣勢轉(zhuǎn)變?yōu)槿丝趦?yōu)勢,而這一現(xiàn)象與客家人“重男輕女”的婚育觀密切相關(guān)。

      “七盞燈鬧喜堂”是粵東客家地區(qū)最為流行的一種民間婚俗儀式。在儀式中,司儀喊道:“要燈不要燈?”夫妻則齊聲喊道:“要燈”。緊接著,嗩吶藝人在身上擺放七盞油燈,從主家大門前的空坪出發(fā),一邊吹奏嗩吶,一邊以走舞的形式環(huán)繞主屋一圈,最后來到主家神龕前等待接燈。當接燈時,司儀口念祝詞:“一盞燈送新娘,一對情侶入洞房;二盞燈送新郎,兩人同心結(jié)鴛鴦;三盞燈送新娘,三朝過后把家當;四盞燈送新郎,四季平安身健康;五盞燈送新娘,五福臨門喜滿堂;六盞燈送新郎,六六大順萬世昌;七盞燈齊送上,早生貴子狀元郎?!盵10](P133)主家從司儀手中接過油燈并擺放在神龕上,藝人們朝主家神龕三叩首,主家則逐一答謝藝人,并奉上紅包,以示謝意,整場儀式結(jié)束。

      民俗學家曲彥斌指出:“物理意義上的聲響,即便是萬鈞雷霆,也不強大,也并不讓人畏懼;而民俗、神話意義上的語詞卻有著強大的魔力,被抬到至高無上的地位?!盵11](P28)客家嗩吶七盞燈表演正是如此,它常常以民俗、神話意義上的象征性語詞來賦予儀式更多的象征含義。如儀式中司儀口中的“要燈”即隱喻了“要丁”的含義,客家人通過“燈”與“丁”的諧音,將七盞燈的“送燈”儀式隱喻成了“送丁”儀式,七盞燈儀式也由此成為了客家人祈求“香火延續(xù)”“血脈延綿”的重要場域,被賦予了神圣的含義。為了達到這一超自然的“影響”和“目標”,七盞燈儀式還以祝詞的方式來賦予每一盞燈不同的隱喻含義,以此來增強儀式的神圣性效果,此時的七盞燈成為了客家人對新婚夫婦生活美滿、事業(yè)興旺、子嗣繁茂等美好祝愿的重要載體。

      英國學者安德魯·奧托尼(Andrew Ortony)指出:“任何不考慮語境而給隱喻下的定義都是不準確的,任何一個詞或表達本身都不具有隱喻性?!盵12](P73)客家嗩吶七盞燈符號隱喻的表達與客家社會的文化語境密切相關(guān),當我們進一步追索為什么七盞燈在客家婚俗儀式中最為常見時,我們還發(fā)現(xiàn)這與七盞燈中兩支嗩吶的符號隱喻密不可分。在客家婚俗儀式語境中的兩支嗩吶,一支高音領(lǐng)奏,一支中音附和,聲部間又偶爾交替、承接、合奏,兩支嗩吶本身就具備了“如影隨形”“夫唱婦隨”的“公婆”象征意義,即帶有主導性的高音嗩吶象征著“公”的角色,而帶有附和性的中音嗩吶象征著“婆”的角色。在人類社會中,“公婆”是孕育生命的一種象征符號。在客家社會里,“公婆”更是客家族群延續(xù)血脈、孕育壯大的重要基礎(chǔ)。因此,在客家婚俗儀式中,這種“公”“婆”合奏的儀式場景即象征了生命孕育的前奏。

      (二)客家壽慶儀式中的“七盞燈”符號隱喻

      在客家社會中,祝壽是一件家族大事,每逢家族長輩大壽時都要舉辦隆重的壽慶儀式。通過熱熱鬧鬧的壽慶儀式,寄予了老人對未來生活的期望,也表達了客家兒女尊老敬老的思想美德。另外,客家人的壽慶儀式也是客家人彰顯家族尊卑的一種重要方式,通過家族舉辦隆重的壽慶儀式來獲得宗族、族群的認可,提升家族的自豪感和榮譽感。

      “七盞燈鬧壽堂”是粵東客家地區(qū)一種常見的壽慶儀式。儀式中,司儀口念祝詞:“一盞燈到壽堂,椿萱并茂壽年長;二盞燈到壽堂,八一誕辰樂洋洋;三盞燈到中堂,壽星福氣確系強;四盞燈到中堂,福星高照壽滿堂;五盞燈壽延年,椿萱壽似彭子年;六盞燈頌壽仙,福如東海樂無邊;七盞燈亮堂堂,壽比南山幸福長?!眱x式同樣以民俗、神話意義上的神圣語詞來賦予儀式更多的象征含義,儀式中的每一盞燈都作為一種祝福的載體,承載了晚輩們對長輩健康長壽、幸福生活的美好祝愿。

      (三)客家喪葬儀式中的“七盞燈”符號隱喻

      客家社會歷來就有靈魂不死的觀念,他們認為人活著就是靈魂依附于肉體,而死后靈魂就會脫離肉體,獲得一種神圣、超人的力量。他們相信,得到奉祀的靈魂會對家族和子嗣后裔形成保護。因此,客家人一直把靈魂當作神明一般加以崇奉。

      在粵東客家人辦喪事時,嗩吶七盞燈儀式中的七盞油燈象征著天上的北斗七星,藝人會利用油燈(或燭燈)擺出北斗七星的圖形,以“七星引路”的儀式來引導逝者亡靈的升天。儀式中,嗩吶藝人在身上擺放七盞油燈,吹奏嗩吶進行拜靈轉(zhuǎn)棺,每轉(zhuǎn)一圈,獻上一盞燈,孝子賢孫們則伴隨著司儀的口令進行接燈,并依據(jù)北斗七星的圖形擺放在靈堂上,此時的七盞燈被賦予了北斗七星的神力,象征了逝者亡靈的升天和家族香火的延續(xù)。

      四、儀式音樂與表演在符號隱喻“轉(zhuǎn)移”中的作用

      在客家嗩吶七盞燈儀式中,儀式音樂與表演常常被賦予了神圣的宗教性象征含義,它成為了溝通祖先、溝通神明的重要媒介,同時也成為了七盞燈符號隱喻“轉(zhuǎn)移”的重要媒介。

      七盞燈儀式音樂非常講究“專曲專用”的特點,即每一類儀式對應(yīng)不同的儀式音樂,如婚俗儀式中常用[朝天子][洞房]曲牌,壽慶儀式中常用[將軍令][百鳥朝鳳]曲牌,喪葬儀式中常用[行行淚]曲牌。因此,在各類儀式場域中,七盞燈儀式音樂本身就具備了特殊的文化象征意義,它賦予了儀式特定的文化內(nèi)涵。此外,客家人舉辦各類民俗儀式的目的無非是祈求神明保佑家族添丁、血脈延綿,祈愿家族興旺昌盛,祈盼家族長輩健康長壽等等,但要達到這一儀式目的,除了藝人的神圣語詞、族人的虔誠禱告之外,也離不開儀式音樂的介入。在七盞燈儀式中,儀式音樂往往作為一種人與神明交流的中介,傳遞著各種“信息”,并賦予這些“信息”宗教性象征含義,以此來完成一種符號隱喻的轉(zhuǎn)移,此時的儀式音樂成為了客家人眾多美好愿望達成的關(guān)鍵因素。

      七盞燈儀式表演分喜事類和喪事類兩種,不同的表演類型對應(yīng)不同的象征含義。如藝人在喜事類活動中表演時,嗩吶口要朝上,走舞的步伐較快,表演的動作也較大,而且必須面帶微笑。而在喪事類活動中表演時,嗩吶口要朝下,走舞的步伐緩慢、沉重,藝人的面部表情也要嚴肅。因此,客家嗩吶七盞燈通過藝人的表演也在傳遞著一種特殊的“信息”,并賦予了這些“信息”不同的宗教性象征含義,以此來完成一種符號隱喻的轉(zhuǎn)移和表達。

      五、“七盞燈”符號隱喻折射的文化認同思想

      中原是客家人生命的祖地,客家文化是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大傳統(tǒng))的承繼與發(fā)展。因此,當我們討論七盞燈的符號隱喻時,離不開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大背景。筆者認為,從本質(zhì)上來看,七盞燈的符號隱喻與客家人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內(nèi)在認同和漢人身份的強烈認同密不可分。如婚慶儀式中七盞燈隱喻的“香火延續(xù)”“血脈延綿”等文化內(nèi)涵,其實就是中原傳統(tǒng)文化中“重男輕女”“男尊女卑”思想的延續(xù),客家人對男丁的渴望和對傳承家族血脈的期盼,其實就是客家人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強烈的認同意識。

      客家學者謝重光認為“客家民系乃由南遷漢人與百越種族及盤瓠蠻等其他南方民族相互融合而形成?!盵13](P1)因此,客家人應(yīng)是中原南遷漢人與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融合體,但客家人在身份認同上,卻一貫堅持自己為“南遷的中原漢人”。客家人有意回避了南方少數(shù)民族因素的影響,堅持選擇“南遷中原漢人”的身份,這或許是客家民眾對中原“大傳統(tǒng)”主流文化的一種崇拜、追隨和文化認同意識。正如客家學者房學嘉所說:“客家人這種牢固的自我認同意識和尋根意識,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文化現(xiàn)象?!盵5](P1)客家人對中原文化的認同意識和尋根意識,使得客家人的各類民俗活動中都融入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因子。如客家人的喪葬儀式中,客家人常常邀請嗩吶七盞燈藝人以“七星引路、拜靈轉(zhuǎn)棺”的儀式來引導逝者亡靈的升天,而這與我國中原一帶流傳的“七盞燈拜靈送燈”儀式極為相似,兩者都是在嗩吶藝人身上擺放七盞油燈進行拜靈轉(zhuǎn)棺,每轉(zhuǎn)一圈,獻上一盞燈,并按北斗七星圖形進行擺放。在中原傳統(tǒng)文化里,一直流傳著“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的說法,即凡人受胎,皆從南斗過渡到北斗,所有祈求,皆應(yīng)向北斗。因此,從這一點來看,客家嗩吶七盞燈承繼了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根脈,七盞燈儀式的展演就是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追隨和認同。

      此外,在眾多的田野考察中,我們一直未發(fā)現(xiàn)中原一帶有嗩吶七盞燈參與的婚慶儀式和壽慶儀式。筆者認為,客家嗩吶七盞燈應(yīng)是隨中原漢民的南遷帶到了粵東一帶,最初在喪葬儀式中出現(xiàn),后來在與嶺南文化的不斷交融中,吸收、融合了眾多南方文化因素,逐漸延伸出七盞燈婚慶儀式和壽慶儀式等。因此,當下的客家嗩吶七盞燈表演應(yīng)是在中原文化大傳統(tǒng)的基礎(chǔ)上,不斷融合、吸收南方少數(shù)民族小傳統(tǒng)而逐步形成的,而從這一點來看,客家嗩吶七盞燈又成為了構(gòu)建客家區(qū)域文化認同的一種重要方式。

      人類學家王明珂認為:族群的“集體記憶”可以理解為“強化某一族群的凝聚力”[14](P45)。在七盞燈儀式中,七盞燈藝人的各種形體、音樂、舞蹈的表演都流露出濃厚的中原文化因子?!爸性幕蜃印弊鳛榭图易迦豪镆环N文化記憶的“符碼”,常常賦予七盞燈儀式特殊的文化象征含義,即象征著客家人“尊貴”的漢民身份和“尊崇”的社會地位等。“中原文化因子”作為客家人身份象征和地位象征的一種“符號”,又在客家社會的文化認同和族群認同中發(fā)揮著重要的凝聚作用。如七盞燈表演中激越高亢的中原嗩吶曲風,七言格律的美好祝詞,載燈、走舞、送燈等中原戲曲和雜耍的表演風格,這些都作為一種古老的中原文化符碼,喚醒了客家人內(nèi)心深處的“祖源記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些中原文化因子就是一種文化符號,它們隱喻了一種中原傳統(tǒng)文化和中原漢民身份,成為了客家人尋根溯源的重要文化符號。七盞燈表演通過各種中原文化因子和音聲符碼的系列構(gòu)建,重構(gòu)了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的中原文化記憶,加深了客家人對中原傳統(tǒng)社會的祖源認同和文化認同的重復性與持續(xù)性。

      結(jié) 語

      符號隱喻是客家文化里一種重要的思想表達方式,客家人常常通過不同符號的傳遞與表達來承載與之相對應(yīng)的特定含義。在客家文化語境下,嗩吶“七盞燈”的命名,載燈、送燈等表演形式成為了客家民俗活動中重要的文化符號,它們背后隱喻了客家族群的文化認知觀念、身份認同意識和社會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筆者認為,客家嗩吶七盞燈儀式中的各種形體、語言、器物等可見物質(zhì)世界之符號,往往通過藝人的神圣性表演過渡到了不可見的精神世界之符號,而這一過程其實就是各類隱喻含義不斷“轉(zhuǎn)移”的過程。通過對七盞燈的文化解讀,我們發(fā)現(xiàn)七盞燈的廣泛流傳不僅與它驚險刺激的表象特征有關(guān),更重要的是它隱喻了血脈延綿、家族興旺、平安健康等深層文化內(nèi)涵,這也是為什么七盞燈能成為客家民俗活動核心內(nèi)容的重要原因。

      當下的客家人是南遷中原漢民與南方土著居民的融合體,而客家文化是中原漢文化與南方土著文化交融的結(jié)果,但客家人對于中原主流文化有著強烈的尋根意識和認同意識,以至于客家人的眾多民俗儀式都融入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因子,特別是客家人常常以還原中原民俗儀式來復興和堅守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在七盞燈參與的各類客家民俗活動中,七盞燈背后蘊含的“中原文化因子”更是隱喻了一種中原傳統(tǒng)文化和中原漢民身份,它成為了客家社會族群凝聚的重要力量,也成為了客家人尋根溯源、文化認同的重要方式。

      [1]胡莊麟.認知隱喻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2]Lakoff,G. and M. Johnson.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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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07

      A

      1003-1499-(2021)01-0029-06

      羅鋼芹(1978~),男,嘉應(yīng)學院音樂與舞蹈學院副教授,音樂理論教研室主任。

      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三五”規(guī)劃項目“粵臺客家禮俗音樂與中華文化認同研究”(編號:GD18CYS05);2020年廣東省普通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客家研究院招標課題“兩岸客家禮俗音樂與中華文化認同研究”(編號:20KYKT18)階段性研究成果。

      2021-03-20

      責任編輯 春 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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