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集要》版本考略及學術特色探討*

李 明，榮遠航，步瑞蘭

（1.山東中醫(yī)藥大學教務處，山東 濟南 250355；2.山東中醫(yī)藥大學中醫(yī)學院，山東 濟南 250355；3.山東中醫(yī)藥大學中醫(yī)藥文獻與文化研究院，山東 濟南 250355）

《本草集要》為明代弘治年間奉議大夫、禮部儀制郎中王綸輯，成書于弘治十三年（公元1500年）。全書共8卷，論述頗為詳備，是一部很有實用價值與影響的本草著作。但目前關于該書的文獻研究甚少，其價值尚未被完全挖掘。筆者通過對該書各版本調(diào)研及文獻搜集、整理，比較不同版本差異，遴選精善底本，加以嚴謹?？?，探索其學術內(nèi)容，總結學術特色，以期豐富本草研究內(nèi)容，為臨床用藥提供指導。

1 作者生平考察

王綸（公元1453年—1510年），字汝言，號節(jié)齋，慈溪（今浙江寧波）人。《明史·方技傳》曰：“士大夫以醫(yī)名者，有王綸、王肯堂。綸，慈溪人，舉進士。正德中，以右副督御史巡撫湖廣。精于醫(yī)，所在治疾，無不立效。有《本草集要》《明醫(yī)雜著》行于世。”[1]據(jù)《慈溪縣志》及其墓志銘載，王綸于明成化二十年（公元1484年）中進士，曾任廣東參政、湖廣右布政使、廣西左布政使，后擢升都御史，巡撫湖廣。王綸年輕時習醫(yī)，為官后仍鉆研醫(yī)道，為民療疾，且效果奇驗，故其所著《本草集要》《明醫(yī)雜著》被爭相傳刻。

2 版本調(diào)研概況

《中國中醫(yī)古籍總目》著錄了《本草集要》的幾種刻本情況，分別收藏在以下圖書館。（見表1）

表1 《本草集要》館藏情況表

現(xiàn)存明正德五年（公元1510年）羅汝聲刻本（藏于中國醫(yī)科大學圖書館），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朱廷立刻本（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本卷二缺少一頁），明萬歷三十年（公元1602年）劉龍?zhí)锟瘫荆ú赜谏虾Ｖ嗅t(yī)藥大學圖書館、中華醫(yī)學會上海分會圖書館），明刻本（藏于中國中醫(yī)科學院圖書館）。

現(xiàn)存各版本均非初刻本。羅汝聲本為五卷殘本；劉龍?zhí)锉救毙?，卷六末尾多出兩頁，卷三、卷八部分殘脫；中國中醫(yī)科學院所藏明刻本缺序，未見刊刻年份、堂號；惟朱廷立本為完本。故校注時可以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藏朱廷立本為底本，以中國中醫(yī)科學院藏明刻本為主校本，以上海中醫(yī)藥大學藏劉龍?zhí)锉緸閰⑿１荆⒁浴蹲C類本草》及所引諸書進行他校。

3 學術特色

《本草集要》分上、中、下三部。卷一為“上部”，總論本草大意、湯藥丸散制作、藥性氣味法象等。卷二至卷六合為“中部”，論述諸藥，分為草、木、菜、果、谷、石、獸、禽、蟲魚、人10類，共收藥545種，各藥下簡述性味、功效、主治等。卷七、卷八合為“下部”，系按照各藥的藥性特點分列治氣、寒、血、熱、痰、濕、風、燥、瘡、毒、婦人、小兒12門，各門下又細分若干類，類下記載相應藥物，并簡述藥性功用?，F(xiàn)據(jù)其內(nèi)容，對《本草集要》的學術特色略述于下。

3.1 以《大觀本草》為本，增補后代醫(yī)說《本草集要》以《大觀本草》為底本，并增補了金元醫(yī)家關于本草的論述。因《大觀本草》集合群書而內(nèi)容多重復，故對《大觀本草》重復部分加以刪改，并補充了王潔古、李東垣、朱丹溪的論述，彌補了自宋徽宗至明代本草著作的空白。上部卷之一總論，拓展《大觀本草》總論，兼采《黃帝內(nèi)經(jīng)》《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及東垣諸說，論述本草藥性氣味法象、制方治病用藥等一般規(guī)律；中部所收藥物及其性味、歸經(jīng)、功用、主治均來自《大觀本草》，部分藥物后附朱丹溪、李東垣等醫(yī)家論述，如：黃芪下引李東垣“瀉陰火者，謂內(nèi)傷者上焦陽氣陷下陰分而為虛熱，非陰分相火之火也”[2]；郁金下引朱丹溪“性輕揚，能致達酒氣于高遠，如龍涎無香，能散達諸香之氣耳”[2]等。王綸崇尚《黃帝內(nèi)經(jīng)》并融匯諸家，尤其對仲景、東垣、河間、丹溪諸大家的理論及學術觀點頗有心得[3]。《本草集要》充分體現(xiàn)了王綸集大成的學術思想，本書以“集”為目的，尊經(jīng)重道，旁征博引，參合己見，進一步完善了對本草的認識。

3.2 論藥用藥重在調(diào)和氣血通過對《本草集要》的語義內(nèi)容和特征進行文本挖掘，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字是“氣”和“血”[4]。書中關于氣血的論述頗為豐富，如“氣血昏亂，服之即定，能使氣血各有所歸”[2]，從氣血角度理解當歸的命名，并就其治血偏重不同進行闡述：“頭止血，身和血，尾破血”[2]。又如人參“治亡血脈虛，以此補之者，謂氣虛血弱，故補其氣而血自生，陰生于陽，甘能生血也”[2]，對人參補氣以養(yǎng)血的功效機理進行論述。參照王綸《明醫(yī)雜著》可了解到其對氣血痰瘀的認識全面而深刻，并最早明確提出以氣、血、痰、郁為丹溪的雜病綱領[5]。所謂“氣血沖和，萬病不生”[6]，《本草集要》從氣血論病因病機，對應于藥物的功效主治，以藥性之偏糾氣血之偏，從根本上對疾病和藥性及其關系進行探討，可以說切中肯綮。

3.3 規(guī)范藥物炮制與應用《本草集要》對于藥物炮制和應用極其講究，比如：大黃“酒浸引之，上至頂巔，入太陽經(jīng)。以舟楫載之可浮胸中。若用于下，不用酒浸洗”[2]；黃芩“酒炒上行，主上部積血”[2]。此外，本書所載單方應用頗多，一藥療多疾，在于不同的炮制和使用方法，比如：單味附子治療疔腫，“生末醋調(diào)涂之，干即再涂”[2]；治療口噤卒不開，“用末納管，吹入喉中”[2]；久患口瘡，“生末醋面調(diào)，男左女右貼腳心，日再換”[2]；腳氣連腳腫滿，久不瘥，“生末生姜汁調(diào)如膏，涂傅腫上，干再涂之”[2]。不同的炮制和用法影響著藥物的功效，現(xiàn)代藥理學認為，中藥炮制后可以大大提高天然中藥材的潔凈度，同時還可以降低有毒藥物的毒性，調(diào)整藥物的藥性，增加藥物的療效等[7]?！侗静菁逢P于藥物炮制及應用的詳細論述，不僅對于規(guī)范用藥具有指導意義，而且有助于充分發(fā)揮藥物功效，拓寬主治范圍，提高臨床療效。

3.4 中藥應用重在配伍作為一部本草專著，《本草集要》不僅就藥論藥，更強調(diào)藥物的配伍。于部分藥物下列常用配伍，比如：大黃“得芍藥、黃芩、牡蠣、細辛、茯苓，療驚恚怒，心下悸氣；得硝石、紫石英、桃仁，療女子血閉”[2]；厚樸“與枳實大黃同用能泄實滿，是消痰下氣也；與橘皮、蒼術同用，能除濕滿，是溫中益氣也”[2]；當歸“在參、芪皆能補血，在大黃、牽牛皆能破血，從桂、附則熱，從硝、黃則寒”[2]。根據(jù)病證需要，按照中醫(yī)辨證論治思想，在治法指導下，按照一定規(guī)則，將藥物聯(lián)合應用可以起到減毒、增效、調(diào)控藥物作用方向的作用[8]?！侗静菁肺催M行方劑的君臣佐使分析，但關于藥物聯(lián)用的論述突出了配伍的重要性，體現(xiàn)了作者藥物應用的整體觀。

3.5 繼承創(chuàng)新藥性分類法下部兩卷根據(jù)藥性特點分為12門，每一門下又細分若干類，如治氣門下列補氣清氣溫涼藥、溫氣快氣辛熱藥、行氣散氣降氣藥、破氣消積氣藥。根據(jù)病理因素的不同，結合藥物的寒熱溫涼、補瀉潤燥、行散收澀等特性，將藥物重新分門別類，實際是在“諸病通用藥”和藥物功效分類法基礎上的發(fā)展，現(xiàn)代中藥學學科體系即借鑒了這種分類方法，并在此基礎上更加細化。相對于三品分類和藥物自然屬性分類，藥性分類方法更加切合實用，方便臨證遣方用藥查詢。王綸繼承創(chuàng)新藥性分類法，也是這一時期對中藥藥性的認識不斷細化，對中藥的功用主治認識越來越豐富，與臨床結合越來越密切的結果[9]。

3.6 藥物辨析，精準用藥在輯錄的同時，《本草集要》還對藥物進行了比較。比如：“二術功用頗同，俱能補脾、燥濕，但白者補性多，蒼者治性多”[2]，對二術的功效進行了比較；“治血證，以防風為上使，連翹為中使，地榆為下使”[2]，是對治療血證的不同藥物的區(qū)分。此外還對桂枝、肉桂的區(qū)別應用[2]，對附子、烏頭、烏喙、天雄、側子五者的異同進行了比較[2]。這些藥物或在名稱，或在形態(tài)，或在藥用部位，或在功用主治等方面有著相似之處。一旦中藥調(diào)劑出現(xiàn)混淆性差錯，就會直接影響患者的用藥安全，引發(fā)不必要的醫(yī)患糾紛[10]?！侗静菁穼χ兴幷{(diào)劑中易混淆中藥飲片及其鑒別方法加以分析與總結，極大地滿足了臨床需要，有利于指導精準用藥，減少藥物亂用現(xiàn)象，保證用藥安全性。

4 總 結

《本草集要》對明代中后期的本草學發(fā)展有一定影響，李時珍編寫《本草綱目》時參考了該書，且評價：“取本草常用藥品，及潔古、東垣、丹溪所論序例，略節(jié)為八卷，別無增益，斤斤泥古者也”[11]。王綸為彌補《大觀本草》只收錄宋徽宗以前資料的缺陷，補充了后代潔古、東垣、丹溪的論述，參合自己的心得與臨證經(jīng)驗，著成《本草集要》。雖本書的宗旨是集要而便于初學，但論述頗為詳備，即使對現(xiàn)今臨床用藥仍具有較大的指導意義。對于《本草集要》的研究有待進一步深入，充分發(fā)掘利用優(yōu)秀中醫(yī)古籍的學術價值和實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