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雁茹 王小琴
(中北大學 山西 太原 030000)
習近平在中國文聯(lián)十大、中國作協(xié)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中指出:“要加強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挖掘和闡發(fā),使中華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同當代中國文化相適應、同現(xiàn)代社會相協(xié)調。”[1]老子所著《道德經》作為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經典,其得失觀的內容對當下社會仍產生著深刻影響,發(fā)掘《道德經》中得失觀的當代價值不僅有助于培養(yǎng)個體道德品格,還可以推動和諧社會的日益完善。
得失觀是對得與失的根本看法和態(tài)度,是一個人對自己、他人或集體的所得所失以及利弊好壞的價值判斷。
《說文解字》是中國第一部字書,也是世界上最早出現(xiàn)的辭書。在《說文解字》中,“得”與“失”是作為互相對立的概念存在的,其對“得”所做的解釋為“行有所得也”。在秦篆中,“得”的右邊是“貝”(在古代表示財物)加“手”,左邊是“彳”,表示行動則會在財貨方面有所得,因此,“得”的本意與利益相關。《說文解字》對“失”所做的解釋“縱也,從手”。在甲骨文中,“失”的意象為在手而逸去,“縱”有“舍掉”的意思,因此,“失”的本意與喪失有關。
體悟《道德經》中“得失”精髓的關鍵在于“守恒”。在老子的眼中,“得失”兩者之間的關系為“同出而異名”(第一章),是事物在不同狀態(tài)之下的屬性展現(xiàn)。從長遠視角看“得失”,會發(fā)現(xiàn)兩者是動態(tài)發(fā)展的,沒有永恒的“得”,也沒有永久的“失”,此時的“得”可能會造成彼時的“失”,因而事物也會回復到原始的守恒狀態(tài)?!暗檬А眱烧叩慕Y果也是一樣的,即“得之若驚,失之若驚”(第十三章)。但是此處并不是指在特定時間內某一具體事件中“得”與“失”的結果都會對當事人產生相同的影響,而是在更長的時間跨度與更廣泛的人際交往當中“得”與“失”會在天平的兩端保持平衡?!兜赖陆洝分小笆且允ト藷o為故無敗,無執(zhí)故無失”(第六十四章)的表述,表明了得失兩者之間要達到守恒的狀態(tài),就要無欲無執(zhí),但是此處的“無欲”并不是指禁欲,而是不追求超過本人基本物質需求以外的東西。執(zhí)著于不可失,反而會失去更多,正如“少則得,多則惑”(第二十二章)一樣,要適度的“得”,“得”多了就會“失”,因而老子也提倡要擺正對得失的態(tài)度,以積德取道。
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將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闡述為“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要以此為根據(jù)建設好全國各族人民的精神家園,因此要重新審視中華優(yōu)秀瑰寶《道德經》中所蘊含的得失觀,結合當代社會現(xiàn)實發(fā)展的需求,挖掘其當代價值。
《道德經》中辯證的得失觀有助于個人正確理解“得失”兩者之間的關系,初窺淡然自若的人生意境?!暗溬飧K?,福兮禍所伏”(第五十八章)闡明了“得失”兩者之間相互依存、相互轉化的辯證關系,也就是說,得到某一事物的同時也會失去另一事物,而失去某一事物的同時也會得到另一事物。老子以宏觀的視角看待得失有助于個人拓寬看待事物的角度,養(yǎng)成“不滿一時得,不懼一時失”的良好心態(tài),形成審閱人生的宏觀思維。“少則得,多則惑”(第二十二章)啟示個人一時的“少”只是在某一時間段從某一事物的某一角度出發(fā)對現(xiàn)實的利弊衡量,要從更長遠的時間跨度和更寬泛的人生閱歷來審視當下的“少”;而“多”并不意味有價值,譬如做學問,如果只是泛泛而學卻并不精于某一道,就無法實現(xiàn)自有所得?!兜赖陆洝分懈挥姓軐W韻味的得失觀有助于個人走出現(xiàn)實的桎梏,實現(xiàn)人生價值?!笆且允ト撕笃渖矶硐?,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第七章),意即遠私欲方可成就自我,個體做事情要懷著一顆利他心,以他人“得”成就自身的“得”,最終實現(xiàn)的就會是“利人以達己”的結果,也可實現(xiàn)個體的人生價值。
老子在《道德經》中指出“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第三章),又指出“難得之貨,令人行妨”(第十二章),從側面說明了“難得”是誘發(fā)社會不和諧的因素之一,因為“難得之貨”可以滿足人們的攀比心與虛榮心,從而引發(fā)偷盜與動亂。“難得”源自不愿失去的“我執(zhí)”,正是“得失”兩者之間的不平衡給社會帶來了潛在的風險。摒棄過于注重得失的浮躁風氣會對個人、社會乃至國家都會產生積極向上的正能量,正如陶淵明在《五柳先生傳》中所描述的一樣,要“忘懷得失”方可以自己真正熱愛的方式使用自己的生命。老子雖然不提倡一己私欲的“得”,但是卻很提倡為社會做出奉獻的“得”。[2]“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第七章),意即為社會“得”正是為自己“得”,不為自己的“得”是保持自身長久的關鍵所在。這與習近平總書記“得其大者可以兼其小”的內涵相吻合,只有把個人的得失與國家和民族的事業(yè)相融合,才能以大我成就小我,以自身有限的生命做出無限的貢獻,才可以為實現(xiàn)國家復興的民族夢添磚加瓦,更好地實現(xiàn)自身的社會價值。
“少私寡欲”(第十九章)是老子在《道德經》中提出的理政策略之一,從上位者的角度出發(fā),要“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第三章),意即不以奇珍異寶為貴,不展示能夠誘發(fā)貪欲的東西,方可保持民心安定,實現(xiàn)國家穩(wěn)定。換言之,“我無欲而民自樸”(第五十七章),治國者不縱欲生事,民眾就會自己變得樸實。此處的“樸實”與習近平總書記所言“樸實”具有相同內涵,即無私奉獻,不計個人得失,舍小家顧大家,具有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崇高精神。[3]這也說明治國者要“行不言之教”,引導民眾正確看待得失,樹立正確的得失觀念。老子將這一觀點表述為“常使民無知無欲”(第三章),從其得失觀的角度出發(fā),道、德、仁、義、禮是一個逐漸滑坡的過程,民眾失去了“為我”的認知與欲望,就會得到以宇宙為視野的萬物自然的“大道”。這樣的體系暗含著“以果求因,以失換得”的內在邏輯,可謂老子思想高妙之處。
挖掘提煉中華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有針對性地使其跟當下社會道德風尚融合,體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是繼承和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著力點。老子在《道德經》中指出名、利、欲、知是人類社會的四大禍源,其內容對當今社會人們的得失觀產生了巨大沖擊,面對具有深刻內涵的傳統(tǒng)文化,我們要以科學的認知論和方法論,懷著開放包容的胸襟,從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當中汲取營養(yǎng),力求實現(xiàn)其創(chuàng)造性轉化。
“黃金丟失可得,名譽掃地難回”,古時為人們所重視的道德名譽現(xiàn)下已經變?yōu)楸浒准堉系牧魉~單,是隔著屏幕的陌生人憑借片面事件對個體所做出的評價。在當今社會,對于大部分人而言,名聲是包袱,是繩索,是人生悲劇的禍根。老子在《道德經》中將名聲分為實名與虛名兩種,指出人們不必在乎實名,因為你本身就是如此;而虛名則會要人性命,使得許多好名者因沽名而失去自我,太在意虛名,人就沒有精力去關心自己內心真實的需求。要排除外界的干擾,獲得自我認同,莊子所講的宋榮子無是無非的境界可供我們參考?!芭e世譽之而不加勸,舉是非之而不加沮”(莊子《逍遙游》),宋榮子面對他人的稱贊不驕傲,面對他人的責難也不沮喪。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別人對你的稱贊也會操縱你,更不要說對你的毀謗。所以,在得失之間,我們要拋棄外在的虛妄的美名,要明白得到實才和做出貢獻的“得”才是符合社會大義的,我們每個人都要破除對于名聲的“我執(zhí)”,而追求可以提升個人內在涵養(yǎng)以及可以對社會做出貢獻的“得”,培養(yǎng)自身“名實相符”的價值觀。
古人云“人為財死”,這一現(xiàn)象在自古至今在經濟社會中被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尤其是在當今社會,被錢財裹挾前行的人們都在奉行自身利益大于身體健康的宗旨。由此,我們應該深入思考一下究竟“身與貨孰多”,即“身體健康和自身利益哪一個更值得”的問題。老子在《道德經》中對人們過于注重錢財?shù)脑u價為“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第四十四章),意為過度追求錢財,人就必須大費周章、全力以赴、廢寢忘食,折損自己的生命;過多的看重財物不愿意與人分享,遲早會引起別人的爭奪,最后的犧牲會更大,這也是為什么名貴之物都被典藏在博物館而并非私人收藏的原因。老子告訴我們“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第四十六章),意即人不知足是最大的禍患,貪得無厭是最大的災難。要把握好“知足”與“禍患”之間的界限,以宏觀的視角看清自身的“得失”,不要為了貪欲置健康于不顧。這樣一來,一時的“失”有時反倒會實現(xiàn)人生賬簿上的營利,也可以達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長久境界。
明代王廷相在《慎言?見聞篇》中說到“貪欲者,眾惡之本”,人的欲望很多就會起貪心,貪心會使人徇私枉法,罪惡就是這樣產生的,這是自人類世界形成以來就一直存在的現(xiàn)象。但奇怪的是,隨著多元化文化思潮的涌入,當下社會出現(xiàn)了一批“無欲無求”的年輕人,由此還衍生了一系列的“喪文化”,由于接受了過于龐大的信息,與生活閱歷完全不同的他人進行無意義的攀比,丟失了真正看清自我需求的機會。[4]換言之,他們犧牲了自身的內在需求去換取外界的認同,用歸屬于自身的獨立、閑暇與寧靜去換取暫時的金錢、地位和名氣,長此以往就會丟失自我認同感。正如老子在《道德經》中指出,合理面對自己欲望的關鍵不在于消滅欲望而是平衡欲望,意即“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第九章)。此“持盈之誡”是人們放棄對不合理欲望的“我執(zhí)”的一劑良藥,有助于人們看到自己心中的欲望、私利、攀比等一切執(zhí)著,由此可以正視欲望的得失,澄清自己的本心,在完善自我、提升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哲學家蘇格拉底認為“無知即罪惡”,老子認為要“常使民無知無欲”(第三章),兩者觀點截然相反的原因在于前者將知識與道德等同,而后者將道德擺在更高的位置并以其為指引習得知識?!皩W有涯而知無涯”,對于普通人來講,在生活與人際交往當中更多的是憑借個人道德修養(yǎng)做出取舍的選擇。但現(xiàn)下大學生因小事失手傷人的事件屢見不鮮,因而要在人才的成長過程之中更多地融入道德教育,樹立“以仁統(tǒng)知”的成才觀。就培養(yǎng)人才的維度而言,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大學師生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提到,“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5],這句話強調了人才的培養(yǎng)是育人和育才相統(tǒng)一的過程,而育人的根本在于立德,深刻闡明了以德育知的重要性。就自我培養(yǎng)的維度而言,應該像古代歷史人物一樣,樹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大格局。受教育的個體應充分挖掘《道德經》這一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關于得失觀的智慧,以良好的道德修養(yǎng)去使用自身習得的知識,避免對社會產生負面影響,要從為社會做貢獻的角度出發(fā)習得知識,以正確的途徑實現(xiàn)“得”“德”一致并“以仁統(tǒng)知”,為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的發(fā)展奉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在歷史長河中閃爍千年的《道德經》作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結晶,其得失觀的內容雖然沒有成為系統(tǒng)完整的體系,但我們每個人都應做到與時代同頻共振,以足夠的文化自信和文化底蘊去理解老子“以退為進”的良苦用心,形成對“名、利、欲、知”的正確看法,培養(yǎng)在生活中敢于以小“失”換大“得”的辯證思維,在得失之間得到心靈的平和與事業(yè)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