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

一批志同道合的革命青年

我的大爺爺王保璽（1903-1927），別號君孚，山西省柳林縣穆村鎮(zhèn)人，乃清末秀才、開明紳士、老中醫(yī)王成光長子。幼入私塾啟蒙，1913年入穆村國民小學就讀。

1917年夏，王保璽考入離石縣立高級小學，在柳林籍民主革命教師劉菊初的影響下接受革命思想。其時，與賀其穎（賀昌）、劉墉如（新中國成立后曾任財政部副部長）、劉廷相、劉靜山成為志趣相投的同窗好友。

1919年，王保璽考入中共山西黨團組織的誕生地——山西省立第一中學中等科二十三班就讀。與張秉銓?（張叔平）、王振翼、李毓棠、劉墉如、劉廷英、賀其穎、傅懋恭（彭真）等成為志同道合的進步校友。

五四運動爆發(fā)后，與鄉(xiāng)友賀昌等同學積極參加進步師生組織的游行示威、講演等活動，并與從北京、汾陽等地回鄉(xiāng)的進步學生劉有剛、楊逢昌等深入柳林、鋤溝、青龍、穆村、楊家港等村莊宣傳“五四”精神，抵制日貨等洋貨，傳播革命思想。

他還與王振翼、賀昌、張友漁等3000人在太原文瀛公園集會，參與籌組“太原學生聯(lián)合會”。1920年，省立一中成立“山西省立第一中學校校友會”，并創(chuàng)辦校友會雜志年刊。在民國十年（1921年）12月出版的第2期會刊上，王保璽撰詩《增同學》，號召廣大校友積極投身革命。

在省立一中積極參加革命活動

在省立一中就讀期間，王保璽積極參與高君宇、王振翼、賀昌、張叔平、李毓棠等人組織的革命活動，學習馬列主義著作，逐步接觸并了解馬列主義。他經(jīng)常同賀昌等深入火車站、街頭、廠礦、公園發(fā)表演說，宣傳革命思想，喚醒民眾，組織罷課、罷市、罷工、抵制日貨，揭露當局反動統(tǒng)治，并于1920年8月參與了王振翼等創(chuàng)辦的《平民周刊》。該周刊一方面披露各地人民的疾苦，一方面抨擊軍閥閻錫山對人民的巧取豪奪、殘忍盤剝。此刊對山西革命精神的傳播有很大影響。1921年5月15日，在太原社會主義青年團召開的第二次會議上，決定將《平民周刊》作為團的機關報，大力宣傳馬列主義和無產(chǎn)階級革命主張、揭露閻錫山的反動統(tǒng)治、鼓舞人民群眾的革命斗志。

1921年10月，王保璽和劉廷英、王振翼等人，在省立一中發(fā)起組織了“青年學會”，出版《青年》刊物，團結(jié)教育青年。后來省立一中被譽為太原馬克思主義的傳習所。1923年5月上旬，太原社會主義青年團建立兩周年，適逢五四運動四周年紀念日，太原青年學生和各界人士紛紛集會，隆重紀念。為此有人提議以歡送畢業(yè)生的名義，20余名骨干成員在省立一中旁的文瀛公園琉璃塔前合影留念，其中除了有王保璽外，還有王振翼（太原團組織第一任負責人，時已繼李大釗任北京區(qū)委委員長）、賀昌（太原團組織第二任負責人，時任團中央經(jīng)濟主任）、李毓棠（太原團組織第三任負責人）、任宏毅（后考入黃埔一期，與徐向前是同學）等。據(jù)父親回憶，他八九歲（1936年左右）時在家里南窯柜頂上翻到過我大爺爺王保璽生前用過的行李皮箱，看到內(nèi)有《共產(chǎn)黨宣言》《平民》以及印有“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工三大政策”等字樣的書報和信件等。后來日軍占據(jù)柳林，曾祖父擔心這些資料被日本人查抄到可能會危及家人，所以深夜悄悄放在灶臺中全部燒掉了。

積極參加反房稅斗爭

1923年夏，王保璽從省立一中畢業(yè)后，回到柳林以教師身份繼續(xù)從事革命活動。其間，頻繁來往于離石、汾陽、太原。走時，每次都備足盤纏，回來常是身無分文，只帶些書、報、信等，還不讓人隨便翻看。其中的秘密只有他與我曾祖父知道，曾祖父和家人們說：“保璽是干大事的，你們不要打擾?！?/p>

1925年初春，馮玉祥的國民軍對北洋軍閥政府管轄的山西形成包圍態(tài)勢，閻錫山為了鞏固其在山西的統(tǒng)治，加緊進行擴軍備戰(zhàn)，他將自己統(tǒng)轄的晉軍由2個旅擴編成4個旅，財政預算大幅增加。為籌集猛增的軍費，財政廳廳長楊兆泰、山西省銀行總經(jīng)理徐一清和同蒲鐵路督辦賈景德等人獻計獻策，提岀在全省農(nóng)村征收房屋稅和推行流行券（紙幣）的辦法，獲閻錫山同意。不久，房稅條令正式下達，推行流行券也強力啟動。條令著重強調(diào)了對能如期完成任務的縣長、村長的升遷及獎勵辦法。各縣縣長為了升官發(fā)財，便不顧一切地強制執(zhí)行，甚至估高房價，從中貪污多收的部分，給全省人民造成沉重負擔。因受房稅所逼，有的拍賣家產(chǎn)，有的高利借貸，有的奔走無門被扣押，慘遭毒打。這樣一來，民怨沸騰，城鄉(xiāng)騷動。

柳林鎮(zhèn)少數(shù)士紳，勾結(jié)天主教徒和離石縣公署官員，在鎮(zhèn)龍王廟集會貫徹實施閻錫山籌措軍餉的決定，開征房屋稅，推行流行券，縣長、村長和士紳們?yōu)榱四馨炊愂盏谋壤岬姜劷?，大肆橫征暴斂。當時在柳林的王保璽、田開疆（省立一中第十一班畢業(yè)）、李燕鰲等革命青年按照黨團組織的指示，組織群眾現(xiàn)場抗議，手執(zhí)白旗，上書“取消房屋稅”“中止流行券”“廢除苛捐”“反對貪官”“為民請命”等標語，與省城的抗稅活動遙相呼應。口號聲此起彼伏，與軍警發(fā)生沖突，磚石亂飛中把離石縣縣長腦袋打破，致使籌餉未得逞。至今，柳林、穆村、薛村一帶流傳著“王保璽、李燕鰲，搗爛縣長的腦”的民謠。王保璽因此被捕入獄，遭酷刑拷打，被打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落下致命創(chuàng)傷，但是他頑強不屈，沒有吐露絲毫信息。當時，曾祖父得知消息，急赴省城一邊托關系、一邊找人設法營救王保璽。

這次反房稅斗爭實際上是中共太原黨組織負責人張叔平組織的，通過太原學生聯(lián)合會出面領導，由彭真、王瀛、紀廷梓等負責指揮，以學生聯(lián)合會名義在全省展開的一場“取消房屋稅，中止流行券”的革命運動。

1925年5月18日，太原舉行聲勢浩大的反房稅游行。數(shù)千名學生和群眾組成萬人游行隊伍到省議會所在地高喊“取消房屋稅，中止流行券”的口號，包圍了東緝虎營省議會，議長崔廷獻和議員們都嚇得逃走了。而后，隊伍游行到督軍府門前，高呼“打倒軍閥”“廢除惡稅”“反對貪官”的口號。閻錫山被迫同意學生派代表進去商談，因談話時間較長，外邊組織領導者認為代表們被扣押了，就與警衛(wèi)、軍警沖突起來，人們對著衛(wèi)兵責問：“你家就沒房屋？就能因為你給他們做走狗不用你家繳稅么？”所以軍警盡管阻撓學生，但也沒有開槍，雙方僅以石子、磚塊相互投擊。投打中，雙方都有人員負傷，大家齊聲高呼“不許扣留代表”。如此強大的氣勢，閻錫山只好無奈地當著學生代表的面，親手寫下“取消房屋稅、中止流行券，不追究鬧事學生、群眾”的手諭，反房稅斗爭取得全面勝利。憑此手諭，王保璽終被組織順利營救出獄，柳林農(nóng)民開展的抗捐抗稅斗爭也取得勝利。

脫險獲釋后，我的大奶奶劉補梭（王保璽妻子）及親友們出于擔心，勸他不要鬧革命了，而他卻一笑置之，鐵骨錚錚地說：“革命者哪有怕坐牢的！坐牢不也是為革命嘛！我活著就是要鬧革命！”那時適逢五卅運動爆發(fā)，王保璽又積極投身其中，在柳林籍汾陽黨團組織負責人劉有剛的領導下，積極組織各界群眾參加滬案后援會，舉行反帝愛國游行示威活動。

壯志未酬

王保璽與賀昌時常保持書信來往。1926年春，時任團中央工農(nóng)部部長的賀昌從北京秘密前往柳林辦事。其間，看望了牢病初愈的王保璽，二人徹夜長談。賀昌深刻分析研判了當時俄國及中國的革命形勢，臨別時還把身上穿的呢子大衣留給了王保璽，袍澤之情溢于言表。

1926年夏，王保璽欣然接受組織指示，赴晉西要邑隰縣開展革命工作。曾蹲監(jiān)獄落下的疾病因旅途顛簸而驟發(fā)。據(jù)村中老人回憶，當時任命了王保璽相當于縣長級別的職務，上任地點在隰縣一帶。村中曾用騾馬車送他上任的劉姓族人回憶說，經(jīng)過石樓時王保璽舊病發(fā)作，拖延了幾日，不見好轉(zhuǎn)且日漸嚴重，當?shù)蒯t(yī)生和送他的人竭力相勸，希望他徹底休養(yǎng)好后再去，否則去了也沒法開展工作，他才不得已答應返回穆村。

王保璽患病返鄉(xiāng)后，曾祖父心急如焚，一邊和組織聯(lián)系，一邊積極求醫(yī)看病，但因醫(yī)治無效，王保璽于1927年春被病魔奪走了年輕生命，賀昌贈送的那件呢子大衣也一起隨葬入墳。

2020年清明，王保璽的后人們共同發(fā)起申請，經(jīng)有關部門批準，將王保璽的遺骨遷入穆村柏樹山烈士陵園安葬。

王保璽是眾多革命志士中的一員，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共產(chǎn)黨員，但通過在族人、村民中口口相傳的那些點滴往事，以及現(xiàn)有革命文獻資料的佐證，使我堅信我的大爺爺具有共產(chǎn)黨人的斗爭精神。大爺爺雖然離開我們94年了，但我們不會忘記他！

在慶祝建黨100周年之際，撰文緬懷大爺爺，就是要弘揚他精忠報國、赤誠奉獻的愛國主義情懷;弘揚他敢于斗爭、寧死不屈的革命精神。作為后輩，我們要繼承大爺爺?shù)母锩z志，弘揚愛國精神，賡續(xù)紅色血脈，傳承紅色家風。奮楫時代，堅定信念，砥礪品格，鼓舞斗志，干在實處，走在前列。

（責編 張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