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明，馬宏濱

（北方民族大學 民族學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

1940 年，在今俄羅斯南西伯利亞的哈卡斯自治共和國首府阿巴坎（曾譯為阿巴干）南8 公里處，發(fā)現(xiàn)了一座漢式宮殿遺址。1941 年，著名學者C.B.吉謝列夫主持對這處遺址進行了全面的調(diào)查發(fā)掘，發(fā)現(xiàn)有中央大殿和廂房，經(jīng)復原為四面坡垂檐瓦頂式建筑，被稱為“最北方的漢式宮殿”。在中央大殿的四周發(fā)現(xiàn)許多板瓦、瓦當，其中有“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等字樣。此外，在建筑中還發(fā)現(xiàn)用石塊砌成的取暖設(shè)備、綠玉橢圓形花瓶殘片、環(huán)首刀、銅制鋪首等遺物[1]（80）。關(guān)于這座漢式宮殿的主人，國內(nèi)外學者眾說紛紜，筆者根據(jù)史書記載和考古資料，嘗試提出新的看法。

一、宮殿遺址發(fā)現(xiàn)的具體情況

在阿巴坎發(fā)現(xiàn)的宮殿遺址及周圍的出土物與我國漢代建筑遺址及出土文物十分相似。我國漢代建筑一般以中央大殿為中心，兩旁列有廂房。阿巴坎發(fā)現(xiàn)的漢式宮殿，中央大殿四周散落著板瓦、瓦當，從其結(jié)構(gòu)及形制看都屬漢代同期的文物，特別是“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有銘瓦當，字體結(jié)構(gòu)及釋讀順序與漢代相同，其吉語也為漢代所流行。王仲殊先生認為，用“長樂未央”“千秋萬歲”等吉祥文字作為瓦當?shù)难b飾是從西漢開始的，漢代一直盛行[2]（75～84）。在阿巴坎發(fā)現(xiàn)的漢式宮殿的有銘瓦當數(shù)量很多，常見吉祥文字有“千秋萬歲”“長樂未央”“億年無疆”“與天無極”等。至于銅制鋪首，漢代原建筑物并沒有保存下來，但是通過比對在山東沂南縣北村寨發(fā)現(xiàn)的漢墓石刻畫像，有整座房屋的透視圖，房屋門上有鋪首[3]（35～42），還有在江蘇等地發(fā)現(xiàn)的石刻鋪首，都與在阿巴坎發(fā)現(xiàn)的宮殿的銅制鋪首相似。所以，從出土物及大殿結(jié)構(gòu)和布局可以斷定，此宮殿為漢代同期遺址。

從遺址位置看，西漢時期生活在這一帶的是匈奴統(tǒng)治下的丁零人。匈奴強大時，“大破滅東胡王，而虜民人及畜產(chǎn)。既歸，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蟊狈嗏?、屈射、丁零、鬲昆、薪犁之國”[4]（2889～2893）?！稘h書·李廣蘇建傳》記載：“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之處，使牧羝……其冬，丁令盜武牛羊，武復窮厄。”[4]（2463）《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記載：“北海之內(nèi)，有山名曰幽都之山……有釘靈之國?！盵5]（119）“丁令”“釘靈”“丁零”是同一民族在不同時期的稱謂，“北?！奔唇褙惣訝柡Ｔ谛倥鞣×阒?，匈奴人有可能與丁零人在貝加爾湖一帶長期混居。阿巴坎就在貝加爾湖以西不遠的地方，這座宮殿遺址在公元前后處于丁零人的聚居區(qū)內(nèi)，瓦當之大，門之寬，說明宮殿規(guī)模很大，絕非普通人的建筑。

二、學者對宮殿主人的多方考證

這座漢式宮殿的主人究竟為何人，國內(nèi)外學者對此有不同的看法。漢朝時期，今貝加爾湖地區(qū)屬于匈奴統(tǒng)治下的丁零人居住區(qū)，一個長期過著游牧生活的民族，在距離匈奴單于王庭甚遠的地方，建造這樣一座宏偉的漢式宮殿，這是難以想象的。經(jīng)民族史學界考證，漢朝時期，匈奴單于王庭在今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附近，此地距阿巴坎的直線距離為1 300 余公里，不可能是匈奴單于直接居住的宮殿，行宮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至今在匈奴單于王庭所在地還沒有發(fā)現(xiàn)漢式宮殿遺址。

《漢書·匈奴傳》中有“范夫人城”的記載：“漢軍乘勝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奔走，莫敢距敵?！睋?jù)應(yīng)劭解釋說：“本漢將筑此城。將亡，其妻率余眾完保之，因以為名也?！盵6]（3780）如此看來，匈奴并無城池。匈奴當時以部落為單位，各首領(lǐng)有自己的領(lǐng)地?！妒酚洝ば倥袀鳌酚涊d：“謂匈奴所都處為‘庭’。樂戶云：‘單于無城郭，不知何以國之，穹廬前地若庭，故云庭。’”[4]（2892）由此可知，阿巴坎發(fā)現(xiàn)的漢式宮殿不可能是匈奴單于的行宮。那么，這座宮殿究竟是何人所建呢？

俄羅斯學者吉謝列夫等人認為是漢降匈奴的武將李陵[1]（80），其依據(jù)為《新唐書·回鶻傳下》的記載：“黠戛斯，古堅昆國也。地當伊吾之西，焉耆北，白山之旁?；蛟痪游?，曰結(jié)骨。其種雜丁零，乃匈奴西鄙也。匈奴封漢降將李陵為右賢王，衛(wèi)律為丁零王”[7]（6146～6147）。同傳又載：“人皆長大，赤發(fā)、析面、綠瞳，以黑發(fā)為不祥。黑瞳者，必曰陵苗裔也?！盵7]（6147）他認為，李陵被匈奴單于封為右賢王，地位僅次于左賢王，有條件建筑漢式宮殿，再加上當時在此地區(qū)有許多“黑瞳者”被認為是李陵的后裔。但是，《史記》中并無明確記載李陵的官職?！稘h書·李廣蘇建傳》記載：“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余人，虜騎數(shù)千追之，韓延年戰(zhàn)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旖怠＼娙朔稚?，脫至塞者四百余人?！盵4]（2455）李陵當時率兵五千余人，而回到漢朝的只有四百多人，其余的不可能全部戰(zhàn)死，必有一部分跟隨李陵投降了匈奴。匈奴為了防止?jié)h降兵將逃離，將其置于離漢朝較遠的地方，所以在丁零居住中心出現(xiàn)了“黑瞳者”，他們也許正是李陵隨從的后裔。此外，在漢朝以前，由于民族大遷移，很可能有一些北部居民遷入貝加爾湖一帶，他們也可能是史書中所記載的“黑瞳者”?！稘h書·李廣蘇建傳》記載：“陵痛其家以李緒而誅，使人刺殺緒。大閼氏欲殺陵，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單于壯陵，以女妻之，立為右校王，衛(wèi)律為丁靈王，皆貴用事?！盵4]（2457）同傳又載：“匈奴愛之（衛(wèi)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陵在匈奴二十余年，元平元年病死?！盵4]（2457～2459）《資治通鑒》也有相似的記載。從文獻資料看，唐宋及以后的史籍，除《新唐書》外，都記載李陵為右校王，很可能是《新唐書》的編撰者在音譯上出現(xiàn)錯誤。匈奴的官制中，左右賢王必由單于子弟擔任，分別統(tǒng)管匈奴國土的近半。所以，李陵當時應(yīng)是右校王，而不是右賢王，位在丁零王衛(wèi)律之下，也就是說，他是沒有條件去建筑漢式宮殿的?！稘h書·李廣蘇建傳》記載：“陵在匈奴歲余，上遣因杅將軍公孫敖將兵深入匈奴迎陵。敖軍無功還，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下?，于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誅?！盵4]（2457）當漢朝使臣說服李陵重新歸漢時，陵曰：“吾已胡服矣”，又曰：“歸易耳，恐再受辱奈何，大丈夫不能再辱”[4]（2458）。這樣看來，李陵當時已經(jīng)忠誠于匈奴，不可能為了思念漢朝而建筑宮殿，更不能用“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之類的吉祥語來恭維漢朝皇帝。即便他不適應(yīng)游牧生活，也沒有理由和條件去修建一座漢式宮殿。因此，這座漢式宮殿的主人并非李陵，而是另有其人。

郭沫若先生認為，在阿巴坎發(fā)掘的漢式宮殿屬于某個漢家公主，“可能是漢家公主下嫁時，王室為慰藉她的鄉(xiāng)愁，特別建立此屋，以為陪媵”[8]（136）。由于匈奴與漢朝長期戰(zhàn)爭，雙方損失都很嚴重，邊境不得安寧，為緩和這種關(guān)系，漢帝把皇室女兒嫁到匈奴，與匈奴和親。郭沫若先生認為，這座宮殿是匈奴為漢家公主修建的宮殿，這一看法缺乏實證。《史記·匈奴列傳》記載：“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遣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盵4]（2897）匈奴時常違背條約，侵擾漢朝，也就不會把嫁到匈奴的漢家公主看得很重。如果是匈奴為漢家公主所修，顯示厚待之意，也不可能把宮殿的位置選在離王庭很遠的地方。如果是匈奴單于有意疏遠漢家公主，那又何必為其修建豪華的宮殿呢？

還有人認為這座宮殿是丁零王衛(wèi)律所建，岑仲勉、段連勤等先生都持這一觀點，認為漢將衛(wèi)律降匈奴后，受到單于的厚待，由于其不適應(yīng)游牧生活而為其修建[9]。這一觀點也有欠缺之處。衛(wèi)律本長水胡人，不可能不適應(yīng)游牧生活。衛(wèi)律降匈奴后，官拜丁零王，屬匈奴單于的近臣，忠于匈奴。《漢書·匈奴傳》記載：“貳師將軍將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與衛(wèi)律將五千騎要擊漢軍于夫羊句山狹?！盵6]（3779）可見，衛(wèi)律已忠于匈奴，絕不會建一座漢式宮殿來表達對漢朝的思念。此外，衛(wèi)律修建宮殿，無論是從他與漢朝的關(guān)系還是他在匈奴的地位來看，都是不可能的。衛(wèi)律與漢朝為敵，漢朝當然不會給予幫助，而在匈奴內(nèi)部，如果匈奴單于給衛(wèi)律以如此優(yōu)待，必定會引起他人嫉妒，導致紛爭。更何況，當時投降匈奴的漢將中還有地位比衛(wèi)律高的人?！稘h書·匈奴傳》記載：“貳師降。單于素知其漢大將貴臣，以女妻之，尊寵在衛(wèi)律上?！盵6]（3779）也就是說，即便修筑宮殿是匈奴單于給投誠漢將的優(yōu)待，衛(wèi)律也不會是第一個領(lǐng)賞之人。因此，丁零王衛(wèi)律不可能是這座宮殿的主人。

周連寬先生認為，這座宮殿的主人是王昭君長女須卜居次云[10]。條件有五：其一，其人可能生長于王莽時代，與瓦當文字相符；其二，其人習尚中國風俗和文化；其三，其人必與漢有特殊的親切關(guān)系；其四，其時單于必對漢屈節(jié)稱臣；其五，其治庭必在丁零或距丁零不遠。這五個條件恰好須卜居次云都具備。孫家洲也同意這個觀點[11]（12～16）?！稘h書·王莽傳中》記載：“始建元年……改四門長樂宮曰常樂宮，未央宮曰壽成室，前殿曰王路堂，長安曰常安。”考古發(fā)掘?qū)偻趺r期的實物，有把“長”字改為“?！弊症賉日]梅原末治的《漢代漆器紀年銘文集錄》中收集有朝鮮浪郡古墓中出土的新莽始建元年所制的漆盤，其銘文為“常樂大官始建國元年正月受第千四百五十至四千”，“長”字也作“?！弊?。見《東方學報》，京都，第五冊，第207～222頁。。而在阿巴坎發(fā)現(xiàn)的宮殿遺址出土瓦當中就有“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字樣，據(jù)此斷定這座宮殿為王莽時期的宮殿。《漢書·王莽傳上》記載：“……（風單于）又遣王昭君長女須卜居次云入侍，以媚事太后?！盵6]（4051）同傳下又云：“初，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其妻王昭君女也，嘗內(nèi)附?！盵6]（4155）這些記述可以證實王昭君之女須卜居次云生長于王莽時期，這符合第一個條件。須卜居次云從小跟從其母，長大后又入侍漢太后，習尚中國風俗。須卜居次云本屬漢家血統(tǒng)，竭力主張和親，當然與漢朝有特殊的親密關(guān)系。《漢書·匈奴傳》記載：“匈奴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須卜當，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婿也。云常欲與中國和親……云、當遂勸咸（烏累單于）和親?！盵6]（3826～3827）在烏累單于以前，烏珠留單于遵命更新印，改名號。匈奴自呼韓邪單于以來一直依附于漢朝，雖然雙方時常有戰(zhàn)爭，但都是一些邊境上的小摩擦，并未破壞雙方的正常關(guān)系，這樣第四個條件也具備。須卜當?shù)鸟v牧地正好在丁零人的居住區(qū)，而云又是須卜當?shù)钠拮印＿@樣看來，周連寬先生提出的五個條件，王昭君長女須卜居次云都具備，這座宮殿似乎就是須卜居次云的宮殿。可是，在遠離漢朝的丁零人居住區(qū)建筑一座漢式宮殿，工匠和建筑材料從何而來呢？材料有可能一部分是從漢朝運來，一部分是就地取材。因為經(jīng)濟文化交流，漢朝先進的制造技術(shù)必然傳入匈奴，再加上匈奴經(jīng)常侵擾邊境，掠奪人口，其中必定有工匠，工匠還可能是丁零人居住區(qū)的“黑瞳者”。通過分析這一條件也可以看出，周連寬先生的分析并不嚴密，因為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連漢家公主都無法得到如此宏偉的宮殿，更何況是遠嫁匈奴的公主之女。

三、對宮殿主人的新認識

筆者認為，這座宮殿的主人很可能是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妒酚洝ば倥袀鳌酚涊d：“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最大，左右骨都侯輔政……呼衍氏、蘭氏，其后有須卜氏，此三姓其貴種也。”[4]（2891）裴骃認為，“呼衍氏、須卜氏常與單于婚姻”[4]（2891）。右骨都侯是輔佐單于處理政務(wù)的大臣，而須卜氏又為匈奴“貴種”，與單于聯(lián)姻，可見地位之高。那么，當時須卜當?shù)鸟v牧地在何處呢？《漢書·王莽傳下》記載：“……始欲誘迎當，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6]（4156）《漢書·匈奴傳》記載：“右王將居西方，直上郡以西，接氐、羌。”[6]（3751）由此可知，匈奴右地包括上郡以西的草原及新疆天山一帶。根據(jù)《漢書·匈奴傳》的記載，匈奴右地的南部曾是右賢王、昆邪王、休屠王、犁汙王、溫偶馬余王等的直轄地，在今蒙古國境內(nèi)的杭愛山以南，而須卜當不在匈奴右地的南部。《漢書·匈奴傳》記載：“匈奴右賢王怨?jié)h奪之河南地而筑朔方，數(shù)寇盜邊，及入河南，侵擾朔方，殺略吏民甚眾?！谑菨h已得昆邪，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關(guān)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地新秦中以實之，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盵6]（3767～3769）次年，漢使貳師將軍領(lǐng)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于天山，得首虜萬余級而還[6]（3777）。后，右賢王、犁汙王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6]（3783）。成帝綏和元年（公元前8年），尚書王根遣使至匈奴，向單于索取張掖，單于答曰：“此溫偶馬余王所居之地，且為先父遺留之地，不敢失”[6]（3810）。以上所提及的朔方、隴西、北地、酒泉、番和、張掖等都屬于匈奴右地南部，須卜當不可能在此地駐牧。

在西域一帶有日逐王統(tǒng)轄?！稘h書·西域傳》記載：“匈奴西邊日逐王設(shè)置僮仆都尉，使之管領(lǐng)西域，常川駐在焉耆、危須、尉犁之間，征收各族賦稅。”[6]（3872）根據(jù)這段文獻，須卜當?shù)鸟v牧地也不在西域，應(yīng)該在匈奴右地的北部?！稘h書·匈奴傳》記載：“校尉?；菖c烏孫兵至右谷蠡庭，獲單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長、將以下三萬九千余級，虜馬、牛、羊、驢、騾、橐駝七十余萬。”[6]（3786）烏孫在今伊犁河谷一帶，其發(fā)兵強大的匈奴，只是進入匈奴的邊地，烏孫在天山以北，右谷蠡王應(yīng)在天山以北一帶?！逗鬂h書·明帝紀》記載：“永平十六年春，竇固破呼衍王于天山，留兵屯伊吾盧城?！盵13]（120）伊吾盧即今哈密，可見呼衍王在今新疆哈密至吐魯番一帶。此外，學者考證，東蒲類王駐牧地在今新疆準噶爾盆地西南部，南犁汙王的駐牧地在今新疆吐魯番以西騰格里山一帶[14]（33～45）。這樣看來，匈奴右地北部只剩下今貝加爾湖一帶及以南的地區(qū)。《漢書·李廣蘇建傳》記載：“武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實而食之。杖漢節(jié)牧羊，臥起操持，節(jié)旄盡落。積五、六年，單于弟于靬王弋射海上。武能網(wǎng)紡繳，檠弓弩，于靬王愛之，給其衣食?！盵4]（2463）看來，須卜當?shù)慕y(tǒng)轄區(qū)很可能就在今貝加爾湖以西的地方，而阿巴坎就在此地。丁零王衛(wèi)律死后，史書無明確記載丁零王繼任者為誰，須卜當既是右骨都侯，又是輔佐之臣，完全有可能兼領(lǐng)丁零。其勢力龐大，修建一座宮殿并不為奇，也不會招致匈奴其他首領(lǐng)的妒恨。

無論從政治地位，還是駐牧地的位置看，這座宮殿的主人都非右骨都侯須卜當莫屬。須卜當力主與漢朝和親，他修筑宮殿可以得到漢朝的支持和幫助?！顿Y治通鑒》記載：“（王莽天鳳元年）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伊墨居次云勸單于和親，遣人之西虎猛制虜塞下?！盵14]（3779）《漢書·匈奴傳》記載：“咸等至，多遺單于金珍，因諭說改其號，號匈奴曰‘恭奴’，單于曰‘善于’，賜印綬。封骨都侯當為后安公，當子男奢為后安侯。”[6]（3828）從這些記載都可以看出，右骨都侯須卜當對漢朝的和親態(tài)度懇切，漢朝也對他予以厚待。須卜當或是出于對漢朝的尊敬，或是出于愛憐自己的妻子，應(yīng)是在漢朝的幫助下修筑了這座漢式宮殿。

總之，在俄羅斯南西伯利亞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漢式宮殿遺址的主人深受漢朝影響且身居要職，唯有此才能具備修筑這座宏偉宮殿的基本條件。目前學界對宮殿主人的爭議很大，尚未形成統(tǒng)一的看法，還需要大量實據(jù)進一步考證。弄清這座宮殿的主人，對匈奴與漢朝的民族關(guān)系史研究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