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藏環(huán)游記（六）

戴新三 著，周曉艷 整理校注

（西藏大學文學院 西藏拉薩 850000）

十八再晤扎薩

五月十一日，晨起，有斜魯寺①之喇嘛來館化緣。余當捐贈藏銀三十兩。據(jù)稱該寺系屬前藏管轄，距日喀則僅二十余里，有喇嘛三百三十人云。又有甲康村之喇嘛，為刻經來館募捐。余當捐助藏銀三十兩。又有青?；亟虠畹孪?，親送自制點心一盤來館贈余。據(jù)云，彼系往年抬班禪靈櫬自青海來藏，因病未及隨其同伴回鄉(xiāng)，現(xiàn)在此間以釘馬掌為生，尚可糊口，茲聞中央官員來此，特意前來致敬。余感其誠意，當（疑應為嘗，誤寫為當）將點心取食一枚，其余囑其攜回，并溫語慰之。

十時許，余偕二乃興巴及王明慶乘馬赴扎薩官邸，訪晤扎薩，仍有二仲譯青波作陪，互問安好，并閑談良久，二乃興巴辭出后，扎薩始謂，昨日見面，因人多，未及表示私衷，故特邀今日一見。關于班禪轉世之事，向承中央關注。甚盼中央能按照舊例辦理，不可偏向一方，以致影響人民信仰。現(xiàn)寺中正擬先在班禪佛塔及護法神前，誦經打卦，并在德金頗章降神求示，俾獲就九靈童中決定真正之班禪化身。然后由后藏僧俗官員及民眾聯(lián)名公稟藏王，請求核示。敬希能將此意轉達中央，促成班禪佛爺早日轉世，亦無量之功德也。余當答以，“此次奉派來后藏，原以辦理布施事宜為任務，關于班禪轉世問題，事前未奉上峰指示。惟據(jù)個人意見，中央對班禪轉世之事，其注意之殷切，與數(shù)年前對達賴轉世，可謂同等關懷。且預料中央將來必以最公正最合理之方式辦理，決不致偏向任何一方，致使后藏官民失望。數(shù)年前辦理達賴轉世系由中央主持，實為將來辦理班禪轉世之良好前例。余回拉薩后，決將扎薩意見轉報中央?yún)⒖?。但仍盼扎薩盡力協(xié)助，促使轉世之事圓滿完成，亦屬無量功德也?！痹_當對余愿將其意轉達中央一層，表示感謝。余旋面請扎薩，就寺轄范圍，代雇經江孜至白地之馬匹。扎薩初謂寺差馬均在距此四日程之拉孜地方，來回須費時八九日，恐不能等。附近實無馬匹支應，請予原諒。余當聲明，此次請為代雇，并非支差性質，一切均照民價給予，務請在附近設法代雇。扎薩見余堅請，始允查詢后，再為答復。今日午餐系食面，有涼菜八碟，熱茶四樣。餐后曾（會）與詹通巴剛等圍棋數(shù)局。晚餐系食飯，有涼菜十碟，熱菜八小碗，湯一小碗，肉包子一盤，較拉薩貴族宴客簡樸多矣。

十九洽雇馬匹

五月十二日，午前十一時許，乃興巴銜扎薩之命來館，詢余究需馬匹若干。余當召宋國治商定要馬七匹，想系代雇馬匹已無問題。午后一時許，乘馬赴寺，回拜羅友仁及大卓尼，曾與彼等談及轉世問題，（內容從略）并詢得班禪轉世依照舊例祈求神示之所，計有五處：（一）前輩班禪靈塔，（二）你得拉姆（吉祥天母殿），（三）岡青貢熱寺（供有綠度母），（四）寧棍寺第三輩班禪像前，（五）在德金頗章請熊丹護法降神（此神在拉薩有專廟供奉，此間降神殿系數(shù)年前頗章喀活佛所新建）。原尚擬往訪丁杰活佛（渠曾隨九輩班禪至內地居住多年，年前與羅友仁等同時回藏）因晨間派人往探，據(jù)稱已閉關坐靜，未免驚擾起見，故未前往。午后四時許，乘馬回館。丁杰佛復派其管家來掛哈達，送粉條一盤，并表示不能晤敘之歉意。

十三日，午前十時許，扎薩派人來館送禮，計栽絨床褥一幅，生羔皮五十張。余當表領謝。旋乃興巴二人及王明慶、麻延齡、韓修君、曹慶有等先后來館陪余消遣，并攜來留音機助興。

十四日午前九時，余飭宋國治，往巴岡寓所送禮：計公司緞料一件，漳絨馬褲一幅，謝其協(xié)辦布施之勞。又往王明慶寓所送禮，計米一包，蛋百枚，粉一盤，面一盤，謝其翻話之勞。十一時許，余應韓修君之邀，偕房東烏青波（房東之房屋名霞瑪，其官職名烏青波，人名汪嘉，聯(lián)稱則為霞瑪烏青波汪嘉，簡稱則曰烏青波）同往天聚成。當以為時尚早，決定步行，先游日喀則街市。日喀則宗署，建署龍頭山上，巍然高聳，形勢雄壯。其西有淺小之山脈聯(lián)于扎什倫布之后山尼舍拉，街市即圍繞于宗于之北東南三面，形式狹長，南北各有佛塔二座峙立，儼若關卡。余為一窺市區(qū)全貌，乃先由郊野繞至北塔，步入市區(qū)。由北塔南行，街道寬闊，屋宇比櫛，但無商鋪，僅有佛塔數(shù)座點綴其間。市區(qū)之南，有市場一處，各種日用雜貨及菜蔬食物，均在此設攤出售，如拉薩之汪堆新康，坐攤商人多系婦女，日中市盛之際，熱鬧異常。天聚成商號即在市場之北，為漢人在日喀則設有門市之唯一商號，房屋新建未久，但以生意蕭條，門市部并未經常營業(yè)。余巡視市場一周，即被迎入號中休息。今日，除余外，尚有羅友仁羅崇嘉，王明慶及白布喜夫婦作陪。傍晚，與辭回館。據(jù)宋國治報稱，今日往巴岡寓所送禮，適渠正欲來訪，聞余已往天聚成，乃約于明日午前來館相會。

十五日，午前八時許，巴岡來館掛哈達，送余栽絨馬褥一幅，土駝絨一束。據(jù)云扎薩已飭拉章派官馬送余至白地，一二日內當可啟行。言談之中，渠對余極表欽佩之誠意，并謂如得派為西藏駐京代表，長相聚晤，尤所愿也。王明慶亦來，謝余昨日之饋贈。旋與巴岡偕去，因彼等今日須往寺朝時輪金剛壇場也。十二時許，王明慶復與羅崇嘉偕來，余當將此次布施賬單囑渠譯出，核對數(shù)字，尚無訛誤。一時許，曹慶有又來邀余至天聚成便飯，當偕王羅二人同往。三時許，乃興巴學梭亦來，謂系奉扎薩之命前來致意，刻以所需馬匹業(yè)已配備齊全，因系拉章公有馬匹，毋須付給腳價，如遇回程草料不足，可略予補助。至于啟程日期，無論定于何日，均隨余意決定。余當囑渠代為轉告扎薩，余決于明日啟程，并請先致謝忱。晚間七時許，余與眾人握別后，始回館就寢。

二十回程第一站

五月十六日余以布施任務早經完成，扎薩并允派馬送行，歸途取道江孜之愿望，已無阻礙，居指派次日喀則，瞬屆半月，幸與后藏官民相處甚為融洽，但以公務纏身，不容流連忘返，故不能不決于指日啟辰言旋也。

晨六時許，飭役整頓行裝，并派宋國治持哈達往扎薩官邸辭行，對其連日招待及派馬送行，敬致謝忱。扎薩除照例回贈哈達一條外，又另贈哈達一條，希望有緣再度獲晤，以示惜別。八時許，各方送行人員，齊集行館，頗極一時之盛。據(jù)王明慶告余，后藏僧俗各方對余待人接物，均極衷心欽佩，并有多數(shù)人員，希望余能有機緣再來后藏，尤為彼等真誠之愿望云。余自問別無所長，惟待人接物，始終以忠信篤敬之精神貫澈之耳，乃竟要此美譽，殊非始料所及也。九時許，乃興巴學梭羅崇嘉同來。余當與彼二人各掛哈達一條，并贈彼等瑪瑙鼻煙壺各一個，（系昨日在天聚成購得）以謝彼等連日招待之勞。學梭除向余致謝外，并稱：頃奉扎薩面諭代表致意，對于此次布施圓滿完成，敬謹鳴謝。并祝沿途清吉平安。至拉章所派馬匹，應需草料用費均已預付。惟抵達白地后，請嚴飭隨行馬夫速回，并盼將到達日期，及賞錢數(shù)目，于賜函中一一注明，以免馬夫耽延時日，且謊報用費也。余當允照辦。

十時許，余率役自行館啟程。學梭，羅崇嘉，王明慶，烏青波，麻延齡，韓修君，曹慶有，又復乘馬送行，連同仆役共計二十余騎，浩浩蕩蕩，馳出南郊。途中又遇甲康村之代表二騎，前來送行。向南行約五里，至扎喜盡張，（日喀則南郊之公園，有密茂之樹林，幽靜之軒舍，送行人赴江孜者，每在此分袂）余下馬被導入預設之座，坐定之后，拉章執(zhí)事晉獻酥油茶飯，學梭并代表扎薩遞獻哈達一條，余于領收之后，賡即回贈哈達一條。（來往哈達均系折疊成長方形，不折開）甲康村代表亦獻酥油茶飯，及哈達（系將哈達扯開雙手捧）余于接收后，當以原哈達回掛其頸上，（此即上對下回贈哈達之例）旋學梭羅崇嘉烏青波等亦均以哈達晉獻，余均一一如前回掛，其余如王明慶等則未照西藏習慣獻哈達，休息半小時許，余即起身步出園外，與眾人握手告別。于此可以望見日喀則市區(qū)及扎什倫布寺全境，巍然高聳之宗署，及金光燦爛之班禪靈塔，尤為惹人注目。余當遙向班禪靈塔鞠躬致敬后，攬轡上馬，與送行諸人分道揚鑣。

續(xù)向南行五里，至一山麓，即日喀則平原之南端，折而東南行，越過沙溝四道，計約二十里，至格拉，有居民十余戶。再行九里，午后二時半，抵蔥堆②，投宿于昔業(yè)家中。房舍小巧而精致。室內有泥塑四輩班禪坐像一尊，外著僧裝，與生人體態(tài)無異。余即設榻其旁，中夜覺醒，幾疑有人伴坐其間。

今日計共僅行三十九里。沿途土地平衍，河渠縱橫，村莊棋布，農田廣辟，繁庶不讓拉薩附近，但亦間有荒地，設能講求水利，農地當可再予擴充。蔥堆，乃扎什倫布所屬昔噶之一，共轄居民三十余戶。其西南山谷中，有斜魯寺一座，常住喇嘛三百余人，日前來行館募捐者，即該寺之喇嘛也。此次余赴江孜行經之路線，為藏人冬季往來日江，必經之路線，但入夏季雨水較多之時，此路多被水淹，行旅則改由日喀則過東橋，傍山沿年楚河東南行，經噶東寺（后藏著名大寺之一）③及白拉宗④而至江孜，亦僅三站即達，惟山路崎嶇，不及前路之平坦耳。茲因未至雨季，雖有水潦，行旅尚便，且以拉章要求，由此道至蔥堆住宿，行經寺屬地區(qū)，俾可無需花費，即能取得馬匹之草料也。

午后三時半，天際陰云四合，雷聲隆隆，降雨未久。依然晴空萬里。余登屋頂遠眺，遙見日喀則宗署，歷歷在目，扎什倫布則為樹林所蔽，不能望見。

二十一白拉與獨穹⑤

五月十七日，午前七時二十五分，自蔥堆啟程，東行七里，至絨達，有居民十余戶。沿途農田尚多，惟人戶漸稀，荒棄未墾之地逐漸增多。再前行三里，道旁山谷中，有村莊一處，地名瓊錐，約有居民二十余戶，原系瓊讓代本之正田，現(xiàn)已沒收充公。（瓊讓原系拉薩之貴族，因與熱振攝政之政見不合，被判處抄家充軍，莊田即被沒收）此間對岸山麓，有村名喀仔，乃系扎什倫布之昔噶。又行三里，有村落一處，地名姜，居民數(shù)戶，系扎什倫布之莊子，又行七里，至比喜，有散居之農戶甚多，共約三十余戶。其中有整潔之院落兩座，想系貴族之莊房，田土肥美，人口繁庶，不亞日喀則附近。低地灌溉便利之處，麥苗已青，高地灌溉較難之處，尚未耕犁播種，同一地區(qū)，而懸殊如此，可知水利與農業(yè)關系之密切矣。

再前行二里，至白拉村，分為上下二村，共有居民十余戶，已入白拉宗境。再行五里，過一沙河，即至巴渣仲則，有散布田野中之農戶六七處，共約有居民八十余戶。道旁有新建之轉經塔壁，極為美觀。由此可望見噶東寺，在遙遠之東北方山麓。該寺系建于一小丘上，外觀壯偉，有喇嘛三百余人，白拉宗內之唯一大寺也。再東行四里，至敬噶，有居民十余戶。余在此下馬休息十余分鐘后，又復前進，行五里，至彭當，有居民十余戶。過此即轉向東南行，可遙見對岸小山峰上之白拉宗署，高聳其間，宗署下有噶岡一所，乃籌辦軍糧之機關。其整齊之屋宇，亦清晰可見。附近約有居民三十余戶，及領噶（森林公園）數(shù)處，人口稀疏，殊不能與內地之縣治相較也。

東南行五里，至白拉扎昌，有居民二十余戶，見有十一對牦牛，同時在一田中犁土，男女農夫二十余人，且作且歌，怡然自得。再前行六里，至降伯，有居民十余戶。過此前進未遠，地較荒漠，河谷頓狹，闊僅五六里，惟對岸山麓農戶尚多，蓋年楚河逼流路旁，地盡沙磔，而沃土已移于彼岸也。再行九里，至覺若⑥，有居民二十余戶，系一古扎（即貴族）之莊田。又行七里，至隆補充堆，有居民二十余戶，隆補寺依山而建，有喇嘛數(shù)十人。過此河谷又寬，而西南方延伸尤長，遙望平原中，有小山矗立，其上建有屋宇，隱約可見，蓋即獨穹宗署也。續(xù)向東南行八里，至綠雅妥瑪，有居民數(shù)戶，附近荒地甚多。再前進三里，至尼米，有居民十余戶。系噶蘇蘇（退休之噶倫，稱為噶蘇）癡捫⑦之莊子。又行七里，至尼補，有居民數(shù)戶，但附近散居之農戶甚多，計約三十余戶，農田廣辟，殊為繁富。再行九里，午后四時四十五分，抵乃沙⑧投宿。

今日由蔥堆至乃沙，計共行九十里。乃沙有居民十余戶，合計約有八十余戶。半系噶倫彭許⑨之莊戶，屬白拉宗管轄，半系德朱拉章之莊戶，屬江孜宗管轄，蓋此地即白拉宗與江孜宗之分界處也。此地又有甲噶曲登寺一座，系薩迦派之古寺，現(xiàn)已衰落，僅有喇嘛十余人，擔任看守寺宇之責而已。

二十二孜經尚巴⑩

五月十八日，午前七時十五分，自乃沙啟程，向東略偏南行，沿途谷面不闊農田人戶較稀，十六里至仲則?，有居民二十余戶，原系帕拉?之莊田，現(xiàn)屬薩巴堯喜（即十四輩達賴之父）管業(yè)，上下十數(shù)里之地均其范圍，附近有沃壤一大片，荒棄未墾，雜草叢生，當系留作牧場之用。仲則民房，系傍山而建，山上有卻登寺一座，殿宇僧舍迤邐延至山麓，形式偉壯，系黃教寺廟，有喇嘛一百余人。又東南行，十七里，至□（捍）巴降經，有居民十余戶。傍山巖而居，有古札?大廈一座，已破蔽不堪。過此有可墾之荒地甚多。再行五里，至恰意卡，有居民十余戶。又行三里，至壩，有居民六七戶，并有水磨一所，建筑尚新，渠水澄潔，游魚可數(shù)，柳樹夾岸，綠草如茵，風景佳勝，不殊內地。過此有可墾荒地一大片，縱橫數(shù)里，引水灌溉亦極便利，遍地野生一種草花，葉與花均略似蘭草，嗅之有幽香。

又行五里，至孜經尚巴橋，其南二里許，有孜經共巴一座，喇嘛二百余人，廟宇僧舍依山勢建筑，甚為壯觀。至此平原驟闊，寬約三十余里，江孜宗署及邦姑曲登寺?之背面，已可清晰望見。余在橋畔下馬休息十余分鐘后，即過橋繼續(xù)前進。橋長三十公尺，橫跨年楚河上，有橋墩六座，現(xiàn)僅有兩橋眼有水，寬約十公尺許。如由日喀則過東橋取道白拉宗，至此則無需過此橋。東行六里，至麻悪，有居民十余戶。再進一里，至英吉，有居民二十余戶，又行二里，繞一山巖，即抵江孜。

余原擬住宿扎什倫布所屬之莊房，據(jù)隨行騾夫稱，莊房距江孜僅數(shù)里，故行抵江孜后，又復續(xù)向東行五六里，遙望目的地尚在十數(shù)里外，因思明日來江孜接電話及購物，均感不便，遂又改變計劃，仍回江孜投宿，遣騾夫將馬匹送往莊房喂草，于啟程時再行牽來，以期兩便，而免往返奔走也。

今日計共行五十五里。至午后二時許，始□（獲）休息。由日喀則至江孜，共計一百八十四里，一般商旅通常系分為兩日行程，但支應烏拉，照例系以三站計算。余為欲詳查沿途情形，不急于趕路，故仍系分為三日行進。

二十三江孜一瞥

五月十九日，住江孜休息。晨七時許，派人往西藏電信局，請拉薩孔處長接電話。旋據(jù)回報以該局今晨曾發(fā)電話未通，必須俟至明晨始能再行接線云。（自拉薩至江孜之郵政及電信，系由藏人自辦，但自江孜起以達印度之郵電權則早入英人手中，故江孜除有藏人自設之郵政局及電信局外，同時英人在其租借內亦設有管理郵電之機構，以便接遞往來之藏印之公私郵電，此實為英人控制西藏重要手段之一）八時許，隨行騾夫來館，余囑彼明晨將馬匹牽來，以便繼續(xù)前進。又據(jù)該騾夫云，昨日擬宿之昔噶，地名萊軌，共轄人民九十余戶，土地膏腴，出產豐富，現(xiàn)有昔業(yè)一員管理昔噶事務，前系撥歸前藏大卓尼管領，有其管家常駐村中征收稅糧，現(xiàn)該大卓尼雖已撤回拉薩，但所派征收稅糧之管家，尚仍駐昔噶如故，頗為后藏人士所不滿。

十時許，余率眾往游江孜市區(qū)及邦姑曲登寺。江孜市區(qū)位于平原之西北端，南臨年楚河，扼藏境交通之要沖，宗署建于高出平地五百尺之峭巖上，矗立如筍，險峻天鑿。街市即圍繞于宗署山麓之四周，長約三里，共有居民一千余戶，貧富各半，另有尼泊爾不丹商民十余戶，內地商人尚無在此常住者。英國派駐江孜商務委員公署，在市南五里許樹林內，該處建有營房醫(yī)院班格廬（館驛）郵政局電信局及運動場等，并?！酰ùǎv有英兵數(shù)十人。市區(qū)之西，宗署與邦姑曲登寺之間，有夾道一處，商販云集，撐方形布傘于兩旁，設攤售貨，舉凡日用各物，應有盡有，熱鬧異常。但正式開設商店者，只有尼商數(shù)家，余均藉攤市貿易。邦姑曲登寺，位于市西之小山上，與宗署遙遙相對，惟地勢較低。殿宇順傾斜之山坡而建，整潔如畫，極為美觀。寺中有著名之工補佛塔一座（即百萬佛塔），高達十二丈，內分十一層，可拾級而上，下方上面，外形與一般所見之藏式佛塔相似，惟面積廣大，佛殿重疊，不似普通佛塔專為貯藏寶物之實體建筑耳。余隨喇嘛引導入塔，遍歷各層，其下數(shù)層，每層之東西南北四面，均有獨立之佛殿。中層圓形部分之殿宇最為偉壯，其南面殿內之佛稱為“夏賈圖巴”，西面殿中之佛稱為“降巴楚哥麻”，北面殿中之佛稱為“桑節(jié)東克容青摩”，東面殿中之佛稱為“朗巴郎則”。塔頂置金剛燦爛之巨型金頂，其下設有專殿以供“甲哇奪節(jié)羌”，即本塔之主佛。此塔創(chuàng)建于元初薩迦派極盛之時，距今有七百余年之歷史，至其形式之優(yōu)美，建筑之堅固，不獨可供憑吊，且具藝術之價值。余在塔頂少時休息，隨即下塔，至各大殿朝佛。據(jù)引導喇嘛云：邦姑曲寺，共分為十六個扎倉，以下設康村密村等組織。其中有九個扎倉系屬于格魯派（即黃教，為現(xiàn)在西藏佛教之正宗），轄僧五百余人。有三個扎倉系屬于白魯派，轄僧二百余人。另有四個扎倉屬于薩迦派，轄僧二百余人。共計一千余人。三種不同教派之喇嘛，同住一寺，極為和睦。平時各習經典，各不相犯，惟每年派歷五月，在磋青大殿舉行法會，三派喇嘛均須齊集殿中，依照黃教例規(guī)念誦經識。工補佛塔為之主藏所共有，下層各佛殿由薩迦派管理，上層佛殿由白魯派管理。導余游塔之喇嘛乃白魯派之喇嘛也。此種三教派同住一寺，而能和衷共濟，維時甚久，實為他處所罕見。

余旋離寺繞行街市一周。至市東街上，見有過街門樓一座，屋宇已蔽不堪，前面匾上刻有“玉皇殿”三字，后面匾上刻有“真武宮”三字，年久失修，塵封厚，惟其字跡則顯然可見。想系清季駐防官員所建。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