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型化妝法在戲曲人物造型中的應用
——以呂劇《大河開凌》中“迷糊”角色為例

■ 劉曉東

在呂劇《大河開凌》的舞臺人物造型中使用塑型化妝法是對戲曲舞臺化妝變革的初探，有望彌補傳統(tǒng)戲曲舞臺中程式化、單一化的人物造型形象。其在滿足導演、編劇對劇情的需要的同時，豐富了戲曲化妝的形式，也使得演出一氣呵成，增加舞臺意境和魅力，同時也能促使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給之后的戲曲舞臺化妝造型提供參考建議。

一、塑型化妝法的定義及發(fā)展

“塑型化妝法”是在化妝造型中經(jīng)常被使用的一種技法，需要深入細致地刻畫人物形象。對于“塑型化妝”的定義，有學者認為指采用橡膠制作的化妝零件進行造型；王希鐘先生認為，“凡采用可塑材料進行雕塑造型的一類化妝統(tǒng)稱為塑型化妝”。筆者更傾向于王希鐘先生所定義的塑型化妝，塑型化妝法最重要的操作手法是雕塑，利用這種手法重塑所需要的造型，操作過程也較為復雜。

早期的塑型化妝使用的是“鼻油灰”雕塑造型法，這也是最原始的雕塑材料，之所以稱為“鼻油灰”，是因為這類塑型零件只用在鼻子上?！氨怯突摇钡闹谱鞑牧现邪鹉z，為了減少橡膠的黏性，在里面加入蠟、凡士林油等物質，為了使其顏色更加接近于皮膚的顏色，利用油彩進行調色。但這種化妝法存在很大的弊端，可塑性較弱。隨著技術的發(fā)展，“鼻油灰”逐漸被“膚蠟”所代替。膚蠟的主要成分包括蠟類（蜂蠟、微晶蠟）和脂類（白油、凡士林），其質地細膩、可塑性強。但膚蠟只適合用于肌肉活動不頻繁的部位，若用在肌肉活動頻繁的地方，容易出現(xiàn)開裂的現(xiàn)象。有些演員的皮膚較為細膩，為了塑造粗糙的皮膚質感，也可使用膚蠟，再結合油彩進行調色，最終達到理想的效果。

上個世紀50 年代中期，電影化妝開始使用乳膠零件化妝法，利用天然乳膠制作出各種各樣的零件，然后利用酒精膠黏在演員面部。這一技法在視覺效果的呈現(xiàn)上，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但是，乳膠零件的制作步驟繁瑣，需要化妝師有較高的水平才可完成。乳膠零件大多制作的是皮膚基底，要達到形似的效果，需要結合毛發(fā)零件的使用。

其實，“乳膠零件化妝法”就是當下所謂的“特效化妝”，“特效化妝”是從國外流入的名詞。最初使用乳膠零件需要化妝師自己按照比例調配試劑，現(xiàn)在，塑形化妝有專門配比好的溶液，相比之下，操作更加方便、快速、安全。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技術的進步，戲曲的表演形式也越來越豐富，劇本有現(xiàn)實生活題材、新編歷史等，化妝方式也要根據(jù)劇本要求有所改變。傳統(tǒng)戲中的包大頭、吊眉、勾花臉等，在新編戲的人物角色上顯得過于生硬，角色塑造上也缺乏生動感，與戲曲的契合度相差甚遠。當下，觀眾審美水平不斷提高，對舞臺化妝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多重因素的促使下，戲曲化妝也在“潤物細無聲”地發(fā)生著變化。

二、呂劇《大河開凌》中“迷糊”角色對塑型化妝法的應用

（一）人物形象的定位

呂劇《大河開凌》是一部真實題材的革命歷史大戲，該劇講述的是山東省廣饒縣劉集村的一位窮苦農民保護《共產黨宣言》最早中文譯本的傳奇故事。主人公“迷糊”是舊社會下的貧苦勞工，之所以叫“迷糊”，是因為該人物角色有些呆頭呆腦。他家從祖輩開始就是劉家長工，迷糊自然也繼承了被剝削階級的身份，受舊思想的影響而內心卑微，認為窮人之所以窮是天生的，甘于平庸，不與命運所抗爭，但他為人又忠誠、樸實、勤勞、勇敢，這種性格上的矛盾，都是時代所造成的悲劇。

二十世紀初，中國正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外無民族獨立，內無民主制度，人民慘遭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的雙重壓迫。軍閥混戰(zhàn)，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掠奪，以及連年的自然災害，使得社會生產力慘遭破壞，窮苦大眾幾乎陷入絕境。在劇中，災年，地主家收了新谷要騰糧倉，東家讓迷糊摸黑去把糧食賣了。雖然迷糊覺得有錢人家應該開糧倉救濟難民，但他還是拼盡全力去護好糧食。這從側面可以看出迷糊是一個忠誠、老實的人。

（二）塑型化妝在《大河開凌》中的應用

《大河開凌》這部戲整體采用回憶倒敘的閉環(huán)式結構，第一幕開始，博物館工作人員前來尋找《共產黨宣言》中文譯本，老年“迷糊”陷入了對五十年前那段往事的回憶，第二場戲便是青年時期的迷糊。在角色不變的情況下，青年與老年迷糊之間的轉換，是很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在傳統(tǒng)戲曲中，表現(xiàn)男性老年形象的是老生，在形象上最為突出的是髯口三綹胡，妝面采用油彩、吊眉等。在新編戲曲中，傳統(tǒng)戲曲中的服飾搭配和化妝造型不再適合，需要根據(jù)劇本及時代進行修改。在傳統(tǒng)戲曲中，角色的年齡沒有很大的跨度，整場戲下來，旦角無需變換造型；而新編戲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個角色多個年齡段的現(xiàn)象，有的劇中還會有受傷等特殊效果。這時新編戲中的造型需要更加貼近時代、貼近生活，因此在保留傳統(tǒng)戲曲元素的同時，加入影視化妝中的塑形化妝法。

舞臺化妝與影視化妝存在很大的區(qū)別。首先，舞臺化妝造型是為遠距離欣賞而設計，在觀眾能看到的范圍內達到一定的造型效果即可；而影視化妝要在高清鏡頭下，仍然保持最佳效果，演員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都被鏡頭盡收眼底。其次，從成本造價上來看，舞臺化妝的預算與影視化妝相比投資甚少，在有限的預算中，要做到視覺感最強的效果。最后，還要考慮到演員的帶妝時間與上妝時間，舞臺劇一般時長為兩到三個小時，演出時間短，過于復雜的妝效不適合舞臺演出。在影視化妝中，一些較為復雜的造型遇到脫妝或者開膠等穿幫問題，可以停止拍攝進行補妝，而舞臺演出是一氣呵成的，沒有暫停的機會。

第一場戲與第二場戲之間，迷糊需從老年形象轉變?yōu)榍嗄晷蜗?，時間很緊張，要完成妝面、發(fā)型的變化，還要完成服裝和道具的轉化。時間較短，想把演員臉上的妝擦掉重新化妝是不現(xiàn)實的。結合實際情況，最終使用局部零件塑型法。從人類面部結構進行分析，最能凸顯人具有年齡感的是額頭的抬頭紋，鼻翼兩側至嘴角兩側的法令紋，還有眼角的魚尾紋、暗沉的皮色以及老年斑等?？紤]到戲曲演員需要張嘴唱詞，口輪匝肌的部位活動量較大，在此處做塑形零件容易掉落，因此僅在額頭的部位使用零件，再結合花白色的頭套與胡子，從整體效果上營造老年形象。

局部零件制作時，選用較為耐用的硅膠材料。從演員臉上獲取一個陰模，再將石膏灌入其中得到一個陽模子。在這個操作的過程中，需要注意演員的呼吸情況以及演員的毛發(fā)是否有粘黏，當獲取到陽模時，利用油泥在上面雕塑出想要的形狀。在制作老年迷糊的局部零件時，為了更好地塑造老年形象，雕塑時將眉骨部位相對突出一些，眉骨前段要高于眉骨尾部，形成肌肉往下走的感覺。對比之下，眼窩的位置就出來了，額頭的抬頭紋要雕出長短不一的效果，這樣具有生動性。最后，黏上花白色的假眉毛，在眉毛的選擇上，整體也是眉頭高眉尾低的形狀。

在化妝時，先在演員臉上畫好青年迷糊的妝容，面部粉底的顏色選用較為深的顏色，然后再將局部零件黏在演員面部。局部零件的面積要蓋過額頭這個部位，選用的花白色的頭套必須是嚴絲合縫的，如果頭套過大或者過小，都會影響換妝效果。

（三）塑型化妝的應用改進

在影視化妝中，局部零件需要沿邊緣用酒精膠黏在演員需要造型的部位。酒精膠黏性大，卸妝時需要大量的棉球蘸取高濃度酒精，這對于演員來說是一個很痛苦且需要時間的過程。在試妝時發(fā)現(xiàn)，如果將零件沿邊緣前部黏在演員額頭，轉換下一場時不僅會破壞妝面，時間上也不允許。如果只固定局部點，卸下局部零件很容易，但這樣不夠牢固，在演出中很容易掉落?？紤]再三，為了避免此類演出事故發(fā)生，必須對局部零件進行改裝。由于局部零件采用的是硅膠，根據(jù)材質的特性，選擇使用尼龍且透明的寬繩進行固定，再利用酒精膠黏合面部幾個重要的點。

局部零件的范圍也是經(jīng)過不斷的調整，最終確定在額頭至發(fā)際線往上五公分處，頭套與局部零件銜接自然。若局部零件的范圍剛好在額頭與發(fā)際線交接的部位，換妝過程中很容易造成局部零件外翻，花白色頭套也不好固定在演員的頭部；若局部零件從額頭固定到整個頭頂?shù)姆秶枘z材質不透氣，加上頭套的厚度，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演員的表演效果。

《大河開凌》通過不斷地探索與嘗試，最終克服了種種困難，到達了預期的效果，使得迷糊這個角色的形象更加生動。

三、塑型化妝法在戲曲舞臺中運用的意義

（一）與角色形象協(xié)調統(tǒng)一

在戲曲舞臺上，要充分考慮到演員的表演行為。戲曲“唱、念、做、打”的四種藝術形式相輔相成，這也促使戲曲演員對于化妝有更高的要求。在塑造角色上要以生動形象為前提，還要考慮到演員表演時妝面的牢固度、活動性等。

化妝是一門技術，更是一門藝術。塑型化妝法在戲曲中的應用提升了舞臺化妝設計的藝術性，更好地展現(xiàn)角色的形象特征。綜合考慮客觀因素，從而實現(xiàn)戲曲化妝造型設計與演員的統(tǒng)一，提升戲曲化妝的藝術表現(xiàn)效果。

（二）與戲曲風格相結合

塑型化妝法在戲曲中的應用，增強了舞臺表現(xiàn)力，滿足了觀眾、導演對戲曲的呈現(xiàn)效果及精神內涵的需求。具有現(xiàn)實主義風格的新編戲的節(jié)奏較傳統(tǒng)戲劇更加緊湊，而塑型化妝法在戲曲舞臺上的應用滿足了戲劇的需求，給導演、編劇提供了更豐富的創(chuàng)作空間，可以游刃有余地應對時間跨度、角色造型等變化。

結語

當下，具有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新編戲逐漸成為熱潮，劇目在發(fā)生變化的同時，舞臺人物造型也隨之改變，這不僅僅是一場變革，也代表了現(xiàn)代戲曲的立場與姿態(tài)。希望通過不斷探索與實踐，在保留傳統(tǒng)戲曲元素的同時，創(chuàng)新設計現(xiàn)代戲曲舞臺上的人物造型，使戲曲舞臺更加多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