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懷友
近些年,一些民俗餐館都爭相模仿,把一些已經(jīng)被農民遺棄的石磨當擺設,奉為時尚。就連有些小區(qū)的公園,也在地上擺了一溜兒石磨當裝飾。其創(chuàng)意或顯示古樸,或表達情懷,或借其招攬食客。不管其用意如何,看到這些歷經(jīng)歲月滄桑,見證時光磨難的石磨,也總是讓人產(chǎn)生感想,總能把人帶回匆匆的過往,也難免勾起人們心酸的記憶。
石磨伴隨著我的成長,從記事起,石磨與我的生活息息相關。老家的石磨有三種,其功能不同,用途也不同。
一種是糧食細加工的石磨,是專門加工小麥和玉米的石磨,由上下兩片組成。上磨片的正面有兩個并列的直徑十厘米左右的石孔,稱之為“磨眼”,其中一個磨眼是往磨膛輸送待加工的糧食,另一個磨眼是隨時清理和疏通磨膛的;下磨片固定在石頭壘的石磨基座上,兩盤石磨的交合面稱之為“磨膛”;兩扇交合面都雕刻著有規(guī)則的扇形向外輻射的條紋,稱之為“磨齒”;下盤中間有一個小孔稱之為“磨臍”;石磨上下盤交合處的縫隙稱之為“磨唇”。把磨臍塞上一塊大小適中的木頭,其作用是固定上磨盤,并且讓上磨盤以磨臍為軸心轉動的時候不至于使上磨盤偏離和滑落。上盤石磨隨著人力的推動,磨唇就吐出了磨好的面粉。
不要認為推磨只是力氣活兒,它還是技巧活兒。整個過程動作協(xié)調很重要,雙手分工明確,步伐要均勻,這樣磨出的面粉才能粗細適中。
第二種是糧食粗加工的石磨,是專門用來磨豆腐的石磨,與細加工的石磨外表、形狀、結構完全一樣,只是石磨尺寸小一點,厚度薄一點。
第三種叫石碾。它與石磨的形狀完全不一樣,功能也不一樣。其結構由碾臺、碾盤、碾軸、碾滾和碾架等組成。碾盤中心設豎軸,連碾架,架中裝碾滾子,碾盤和碾滾上不雕刻紋理,而是打磨得非常平滑的光面。以人推或拉,通過碾滾子在碾盤上的滾動達到碾軋加工糧食的目的。
石碾具有多用途,它既可以粗加工地瓜干兒、玉米、高粱、谷子、豌豆等,又可以將以上這些農作物細加工成面粉,還可以把高粱、谷子、稻子等谷物脫殼去皮,或碾碎成顆粒。做年糕、豆包、地瓜干包、玉米粥等都離不開石碾。石磨和石碾在農民心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是農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主要生活工具。
記憶中的童年,我們家孩子多,正是能吃的時候,因為母親去世得早,小腳的嬤嬤(祖母)隔三差五就得領著姐姐和哥哥去推磨或推碾,加工一些地瓜干之類的粗糧。為了能幫一幫她們,八九歲的我也加入了推磨和推碾的行列。沒有磨臍高的我,頭幾次推磨還摸不著規(guī)律,常常使不上勁兒,不是掉推磨棍,就是跟不上腳步,幾圈下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暈頭轉向。后來也慢慢適應了,童年的時光,推磨和推碾始終伴隨著我。
為了不耽擱正常務農和上學的時間,推磨和推碾只能利用早、中、晚的休息時間。女人們心疼勞累了一天的男人,推磨和推碾的活兒也基本上都是女人領著孩子去完成。因為村里的石磨和石碾數(shù)量較少,有的時候還得排隊。
那個時候的農村,地瓜干是主糧,能吃上地瓜干這就很不錯了,吃玉米面餅子是偶爾改善生活,小麥面只能是逢年過節(jié)才吃得到。所以,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石磨和石碾的利用率非常高,基本上是晝夜不停,每個家庭都得用一兩天。盡管是寒冬臘月,但大人、小孩都累得滿頭大汗,卻沒有一個人喊“累”。很多時候,嬤嬤的小腳都腫脹起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但她從來也不說累,從來都是催我們去休息,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姐姐和哥哥也總是先讓我去休息。每次推完磨,累得筋疲力盡的我們跟散了架一樣渾身酥麻無力,連飯都不想吃。
現(xiàn)在,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機械化和電氣化早已代替了石磨和石碾,石磨和石碾也完成了其歷史使命,退出了歷史舞臺,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人們也早已把它們遺棄在了墻角、路邊,甚至被當成垃圾填埋在溝溝坎坎之中。
然而,這些曾經(jīng)陪伴了我們一代又一代的石磨和石碾,卻是我們心中永遠難以忘記的鄉(xiāng)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