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雷蒙·蘇斯特
董繼平 譯
再次——傾聽那個聲音——
就在我們的門
那邊,夜間
落葉的微微顫動,
多么輕柔地飄落在
散亂的地面,你會以為
它們完全沒意識到
這最后的決裂,這秋天的
黑暗中的離別。
今夜,這種從生到死的
愉快的轉(zhuǎn)移
美好無比。
對著猛烈的
清澈的鐘鳴
它們測量我們生命
被低語疏忽的滴答聲
你是一只鳥
在黃昏的枯樹上歌唱,
我是一個孤獨(dú)的人
佇立在黃昏的翅膀中,
傾聽從你那女歌者的歌喉中
升起的無瑕的詠嘆調(diào)。
霧中的那個形體
是某只動物
陰濕,毛茸茸,幽暗,
閉著微笑的眼睛,
它在那里,在我們臉上的
氣息中輕輕掠過,
然而又繼續(xù)出沒于
另一種時間、另一個地點(diǎn)。
雪
慢慢漏下
飄動、轉(zhuǎn)移,堆積在
大街、柵欄、房舍、摩天大樓上,
堆積又灑落而下
直到整個世界
都被最后一片顫抖的
脆弱的雪花吞沒。
這整個緩慢的下午
五月的風(fēng)都吹著
丁香叢的蜜,
浪濤聲,穿過
我的白楊樹
最高的枝頭沖擊。
在這樣的時刻
僅僅足以生活;
明天我會毫無痛苦
就接受死亡。
今天我需要的一切
就是在陽光下
隨著花園下面的
丁香叢的蜜
被獨(dú)自
留在風(fēng)中;
熟睡,厭倦
小鳥的閑談,
厭倦那么多
在我眼睛后擴(kuò)展的綠意。
盡管你可能逃避她們,
被緊緊捆在桅桿上,
把耳朵緊緊塞住,
觀看背叛者——
有一天,在最意外的時候,
你會聽見那歌唱
(更具驅(qū)使力,你只能猜測),
看見眼睛從那片跳動的海岸上
曾經(jīng)發(fā)來的每個手勢
(如今在苦惱的高潮時刻),
知道你那善良的船長
撒謊說你僅僅危害了
他的繩索和蠟,
說你在你的一生中
都會聽見那些嘲弄的嗓音,
看見那些軀體曲折地召喚,
白天狡詐陰險,夜間喧囂騷亂。
小于櫻桃,
果皮皺縮,果肉消失,
這些野生花紅果
盡管緊緊依附于
飽受風(fēng)折磨的枝頭,
盡管死了
它們也無需懼怕死亡。
然而,從安全的窗口
看著它們,
肯定是讓我
懼怕的事情。
他們正在把第三樓
加筑到隔壁的房子上面。
我觀察得如此仔細(xì)
每一次運(yùn)載的木料都卸下了。
木頭顯露出褪去的美麗的白色,
樹的瘤節(jié)透出淡褐色,
被如此干凈、費(fèi)力地
切割成各種形狀和尺寸。
當(dāng)一塊塊長長的木板
被搬上腳手架,
我?guī)缀蹙痛_信自己能聞到
一股樹皮和松樹粗枝的香味,
在冬天清新的星夜
如同香水釋放在空氣上的
極為粘稠的樹膠味。
正午褐色的影子,
無風(fēng)的海上的帆,你在這些最后的
森林之頂上漂浮而過,然后轉(zhuǎn)向,盤旋
一兩次,羽翅輕微地一顫
就把你高高地托起來:看見我們卻并不預(yù)警
你掠過道路之際,重新開始漫長而緩慢地
掃掠樹林、盤旋。
正午褐色的影子,
當(dāng)這時刻到達(dá)蟋蟀鳴叫的
熾熱狂亂的高峰,
只有你率先平靜,
寒冷,命運(yùn)未卜。
是什么能拯救我們
是什么能給我們希望?
小小的常青樹叢
在增長的
積雪的荒原上
高高揚(yáng)起頭顱。
你指著這張床,
說你被孕育在上面,
勝于制作優(yōu)雅的
舊世界的美——
同樣你知道
她從最初的時刻
就在那里一身潔白地輾轉(zhuǎn)反側(cè)!
在山谷凍結(jié)的
冬日下午上面
聆聽我的腳步
穿過積雪吱嘎作響
感覺樹木
心懷對風(fēng)的恐懼
在蹲伏之際呻吟
然后
隨著太陽消失
寒意在一個鐵的世界上
安頓下來
我徹骨地感到
那種僅僅是
北方的孤獨(dú),
趕快吧,感覺
死神在后面一步步接近
悄然追蹤自己的孤獨(d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