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暢
(北京師范大學 教育學部,北京 100875)
辛安亭(1904—1988)是我國著名的教育家、編輯出版家、史學家和通俗讀物作家。1938年,辛安亭赴延安,被分配至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教育廳教材編審科工作。次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并任編審科科長,開始領導撰寫中小學教科書、社會教育教材和通俗讀物。從1938年到1949年,陜甘寧邊區(qū)社會教育使用官方教科書和民間自編教材兩套系統(tǒng),前者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由辛安亭編寫或組織編寫的。
1937年9月,中國共產黨將陜甘蘇區(qū)更名為陜甘寧邊區(qū),邊區(qū)政府正式成立,由林伯渠擔任邊區(qū)主席。這一區(qū)域自然條件惡劣、交通不便,農民手中沒有土地,又受苛捐雜稅的壓榨,長久以來生產力落后,遇到荒年,賣兒賣女、逃荒他地更是屢見不鮮。陜甘寧邊區(qū)的經濟處于崩潰的邊緣,無力承擔文化教育任務。邊區(qū)政府成立之時,陜甘寧邊區(qū)學校短缺,窮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學,是一塊文化的不毛之地。
文化的貧瘠直接導致了各種社會問題層出不窮,邊區(qū)建設難以展開。首先,文化教育的落后使邊區(qū)缺少建設所需的人才。包括邊區(qū)干部在內,陜甘寧邊區(qū)的文盲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政府下發(fā)的文件不僅農民讀不懂,甚至部分干部也不能理解,這樣的文化基礎直接拖累了邊區(qū)的政治建設和文化建設。其次,由于民眾得不到良好的教育,陜甘寧邊區(qū)的部分民眾成為了社會的蛀蟲。以前的延安民謠說:“延安府,柳根水,十有九個洋煙鬼”,足見流氓分子之多,民眾對其恨之入骨。據統(tǒng)計,當時陜甘寧邊區(qū)至少有三萬左右的二流子和無業(yè)流民[1]688。此外,面對日益嚴峻的抗戰(zhàn)局面,抗戰(zhàn)宣傳工作迫在眉睫。但由于民眾知識水平低下,這一工作進展極其緩慢。毛澤東對此總結道:“陜甘寧邊區(qū)即有一百多萬文盲,兩千個巫神,封建迷信的思想還在經過文化生活的各方面影響著邊區(qū)的群眾。反對群眾腦子里這個敵人,甚至比反對日本帝國主義還困難?!盵2]10
因此,從邊區(qū)教育廳成立以來,社會教育就始終是陜甘寧邊區(qū)教育的重點關注對象,“‘把廣大的群眾從文盲中解放出來’,是一種起碼而中心的工作”[3]。1931年1月17日,毛澤東在陜甘寧邊區(qū)第一屆參議會開幕會就指出要“開展識字運動,使邊區(qū)人民大大提高文化水準”[4]105。
1937年至1938年是陜甘寧邊區(qū)社會教育的初步發(fā)展階段。兩年內,半日校、冬學、俱樂部、黑板報、民教館等主要的社會教育形式逐步建立起來了,上萬名民眾參與了教學活動,掃盲教育取得初步成功。但隨著社會教育的深入開展,各種問題逐步浮現(xiàn):如何能夠動員更多的民眾、尤其是婦女同志加入到學習中來,怎么解決“學得快,忘得快”的問題,怎樣提高成人的學習興趣……這些問題歸根結底要求社會教育能夠常態(tài)化、正規(guī)化,走上良性發(fā)展的軌道。在這一要求下,師資不足、教科書缺乏、組織形式的不適應是社會教育最亟待解決的三個問題。其中教科書缺乏的問題一直是陜甘寧邊區(qū)社會教育的老大難問題。直至1941年,邊區(qū)政府主席林伯渠在做政府工作報告時仍舊表示“教科書異常缺乏”[5]266。1944年,陜甘寧邊區(qū)召開文教大會,強調要完成群眾教育的任務,必需切實解決教育教材問題。
陜甘寧邊區(qū)教育廳作為邊區(qū)政府教育行政領導機構,為解決邊區(qū)社會教育的發(fā)展問題,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措施。1939年,教育廳出臺《陜甘寧邊區(qū)各縣社會教育組織暫行條例》,針對教科書問題規(guī)定:“各社教組織所用之教科書教材,統(tǒng)由教育廳編輯審查”[6]99。
實際上具體負責這一事務的是教育廳編審科,辛安亭作為編審科科長責無旁貸,開始主持邊區(qū)社會教育教科書的編纂工作。當時編審科的教科書編輯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在辛安亭的組織下,副科長劉御、編輯霍得元、綏德專署教育科長馬蕭云等同志紛紛加入工作。由于整個邊區(qū)教育的官方教科書編寫工作都壓在了編審科這一個科室上,同志們工作任務很重。辛安亭不僅要繼續(xù)中小學教科書的編輯、審閱工作,同時也要兼顧社會教育教科書的編纂。從1938年至1949年這11年間,辛安亭共編輯出版了四十多本書,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社會教育教科書和相關普及讀物,包括:《民眾課本》《新三字經》《農村應用文》《(繪圖)老百姓日用雜字》《冬學文化課本》等等。許多邊區(qū)群眾都是讀辛安亭的社會教育教材成長起來的,他在陜甘寧邊區(qū)民眾心中的地位非常高,以至于有“政府的林主席,編書的辛安亭”的說法。
上世紀20年代初“社會教育”概念傳入我國,這一概念的內涵始終未能被徹底厘清。其中一種看法是:社會教育是學校教育、家庭教育以外的一種補充性的、輔助性的教育[7]26。陜甘寧邊區(qū)所推行的社會教育基本上是這樣的一種教育。為了更好地推行社會教育,方便縣第三科的實際工作,1938年邊區(qū)教育廳發(fā)行了一本題為《社會教育工作綱要》的小冊子,對陜甘寧邊區(qū)社會教育的對象、工作方法和與學校教育的關系進行了論述。教育廳定義陜甘寧邊區(qū)的社會教育“是不脫離生產給民眾以教育”,“是一面生產一面學習,學習不妨礙生產的一種教育”[6]60。因此,社會教育的主要對象是“不能脫離生產的文盲、青年成人男女”[6]61。同年,教育廳在《社會教育概論》中將兒童也納入了不能脫離生產的文盲大眾之內,認為社會教育的主要對象包括:“不能脫離生產的文盲大眾(兒童、青年、成人)”,“不能脫離生產的‘半文盲’大眾”,“不能脫離生產的知識分子”[6]27。因此,辛安亭針對兒童、青年、農民不同群體的需要和知識儲備情況,編纂了不同的社會教育教科書。
兒童階段是一個人發(fā)展的重要時期,這一時期所接受的教育,塑造了一個人最初的性格、品質和個性,對其之后的成長和發(fā)展都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在陜甘寧邊區(qū),由于生活的困苦,一些半大的兒童也要下地耕作,不能脫產學習。因此,開展兒童社會教育,編纂兒童社會教育教材就顯得尤為重要。
辛安亭所編寫的兒童社會教育教材在保證基本識字教育的同時,特別注重兒童良好生活習慣的培養(yǎng)和兒童社會意識的養(yǎng)成。教材內容貼近兒童的日常活動,涵蓋兒童的家庭生活、朋友游戲、生產勞作等方面,有助于規(guī)范兒童的行為舉止,培養(yǎng)良好的社會行為習慣和品德?!缎氯纸洝烦浞址从沉诉@一編纂特點。
1947年,辛安亭在前往安塞、子洲一帶視察民辦小學時,發(fā)現(xiàn)很多地方買不到課本,只能寫紙塊教學,甚至教老三字經。于是,他根據當地小學的需要,用三字經的形式編纂了幾段課文。由于課文朗朗上口、教學性強,這幾段課文被抄寫傳播得很廣。為了更好地適應教學需要,辛安亭對這幾段課文進行了整理修改,提名《新三字經》,于1948年夏付梓,用于半日校、識字班和冬學的兒童識字教育。
與一般的教科書不同,這本小書并未采用課時體,而是以三字經的形式寫就,兩行成一個完整的意思,依據內容的不同,自然地分成了十一節(jié)。在語言上,簡單押韻,便于誦記;所用的字都盡可能的簡單,即使避不開復雜的字,辛安亭也不勉強學生去寫,只要記熟、念會了就繼續(xù)往前教。這本教科書對兒童的行為舉止作出了規(guī)范:在家中要抬水、掃地、燒火、喂雞,如果有弟弟妹妹,也要幫忙照看;在生產勞作中,要幫助大人寫書信、看路條、立契約、念布告;對待家中長輩,要悉心照料,端茶拿煙,勤懇待人,對長輩的吩咐不認同,要擺事實、講道理,不能發(fā)生沖突矛盾……
《新三字經》對兒童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做出了要求,是一本帶有訓誡意味的教科書,不僅為識字所用。它在進行識字教育的同時,訓練兒童的思想與行動,與單純的識字課本并不相同。辛安亭在編纂兒童社會教育教材的過程中,特別注重教導兒童遵守規(guī)則,培養(yǎng)他們的關心國家大事的觀念,引導兒童喜歡并熱愛集體生活。
農民群體是陜甘寧社會教育的主要教學對象,這一群體具有年齡差異大、學習主動性差、舊有思想觀念頑固的特點。針對這一特點,辛安亭在編寫農民社會教育教材時,特別注意從農民的生活經歷出發(fā),迎合他們渴求了解自身、了解國家、了解世界的愿望,激發(fā)農民的學習興趣。因此,辛安亭所編農民社會教育教材不僅是識字課本,也兼有歷史教材、地理教材的特點。
1944年,辛安亭在延安編寫了《日用雜字》一書,供當時陜甘寧邊區(qū)冬學識字教學使用,受到了廣泛歡迎。1948年,《日用雜字》再版,加入了插圖,更名為《(繪圖)老百姓日用雜字》。用“雜字”的形式編纂課文是這本教科書最大的特點,課文四字成一句,用韻語寫出,便于記憶。與面向兒童的《新三字經》相比,《(繪圖)老百姓日用雜字的》的內容更加豐富、難度更大。這本教科書涉及到農民在政治、生產、生活等各方面的知識。為了能讓成年農民主動接受教育、不反感,行文間說教性語句少,多科普、介紹性文字。教科書中有做衣服、包粽子、植樹、建房、婆姨接生等等關于農民日常生活的課文,不一而足。辛安亭用較簡短的篇幅反映了豐富多彩的群眾生活,使得教科書生字多且重復率低,滿足群眾費時少而識字多的要求。
此外,針對成人較高的學習能力?!?繪圖)老百姓識字課本》還加入了一些簡單的思考題,引導農民自主反思、自主學習。如:
問題:
一、不識字有什么困難
二、你村上誰因為不識字受過害處
三、你自己因為不識字受過什么害處
這類問題在辛安亭所編《日用雜字》《識字課本》等面向農民的社會教育教科書中都有出現(xiàn),可見辛安亭在編寫此類教科書時十分關注農民群眾的自主性。從農民的實際生活中取材、從農民的實際需要出發(fā)是辛安亭編寫成人社會教育教科書的根本方法。
辛安亭所編寫的社會教材一經出版即受到了學生群體、教員和領導干部的一致好評。以辛安亭為冬學教學所編寫的《日用雜字》為例,學生們直言:“日用雜字最受歡迎”[8];教員也認可“日用雜字順口、用處大”[8];教育廳領導對這本教科書亦予以肯定。這套社會教育教科書之所以受到廣泛肯定,正是因為他滿足了兒童、青年、農民各類學生的學習需求,教員的教學需求和邊區(qū)政府社會教育的要求,體現(xiàn)了政治性、教學性和實用性的統(tǒng)一。
在教學過程中,教科書是最能體現(xiàn)政權意識、民族文化、社會價值取向的客觀存在??谷諔?zhàn)爭時期,整個中國的社會教育都以救亡圖存為根本指導。1937年8月22日至25日,洛川會議召開,通過了著名的《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對教育工作做出了如下要求:
改變教育的舊制度舊課程,實行以抗日救國為目標的新制度新課程。實施普及的義務的免費的教育方案,提高人民民族覺悟的程度。實行全國學生的武裝訓練[9]。
針對社會教育,邊區(qū)政府秉持中央的教育方針,將“消滅文盲,提高大眾文化政治水平”[10]作為邊區(qū)社會教育的中心目標,基于此,辛安亭領導的編審科提出了“教材要抗日化”[11]的口號。
此外,“黨的領導”是政治宣傳的另一大重要內容。當時已出版的大部分社會教育教科書是在國民黨的統(tǒng)治下編寫完成的,雖然強調抗日救國,但部分夾雜了反共言論,十分不可取。辛安亭指出:“我們辦教育的目的,是要培養(yǎng)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的接班人。我們要想按照革命的需要來教育兒童和青年,教材首先必須注意政治?!盵12]15-16辛安亭在編纂教材時,注意利用社會教育教材傳播中國共產黨的理念、政策和路線,使之與抗日教育相結合。
這套社會教育教材不僅宣傳抗日救國思想,而且維護中國共產黨領導,將政治教育與識字教育相結合。如《日用雜字》中的許多課文都具有很強的政治導向,將抗日與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緊緊結合在一起:《自衛(wèi)軍》鼓勵農民參加自衛(wèi)軍組織,保衛(wèi)家鄉(xiāng)、消滅敵人,體現(xiàn)群眾在抗戰(zhàn)中的作用;《好領導》介紹中國共產黨的主要領導人,拉近農民與黨組織的距離;《好軍隊》宣傳八路軍、新四軍的戰(zhàn)績,培養(yǎng)農民對中國共產黨軍隊的崇敬與愛戴之情。在這本教材中,辛安亭還編寫了《勞軍秧歌》,用農民喜聞樂見的形式宣傳抗戰(zhàn)和黨的領導,突出軍民關系的親近、和睦,獲得了一致好評。
在陜甘寧社會教育的實施過程中,邊區(qū)教員遇到的最主要問題就是這些“大”學生不愛學、不愿學。這一現(xiàn)象不僅僅是學生理念陳舊的緣故,也與教員的教學方法有關。在延安從事教育活動的范永新提出:“大學生不能當娃娃教”[13],倡導教員改變教學方式。“教科書是一種具有特定意義的書籍,在內容和形式等方面要適應教學特點和需要?!盵14]9在教學方式的改變過程中,教科書的編纂方法也要隨之改變,不能用“娃娃話”編,要依照成年人的用語習慣編寫。
1940年,邊區(qū)教育廳開冬學總結大會,群眾反映現(xiàn)行教科書不好學、不愛學。第一,教科書的內容沒有意義,語句顛三倒四,強行套用千字文格式,并不符合群眾的語言習慣。第二,課文內容過于簡單,農民對此毫無興趣,語言也是娃娃話。
針對群眾提出的這些問題,辛安亭編纂了一本新的冬學課本,名為《民眾課本》。這本教科書包含《抗日三字經》《實用四言常識》《新五言雜字》三部分,最后附有《農村應用文》?!睹癖娬n本》在教學過程中反響很好,教員樂于教、群眾樂于學,在邊區(qū)大量發(fā)行。《民眾課本》的成功在于辛安亭注重教科書的教學性,改文體、變文風,讓教科書易教易學?,F(xiàn)擇錄《抗日三字經》的部分內容:
日軍閥 不放松 七月七 又來攻 盧溝橋 大炮轟 占天津 奪北平 我中國 再難忍 總動員 打日本 各軍隊 各政黨 大聯(lián)合 把日抗 共產黨 有主張 打到底 不投降[15]25
這段課文采用三字經的形制,將當前的敵我形勢和毛澤東的持久戰(zhàn)理念用淺顯的文字表達出來,易于農民理解。農民既學會了生字,又對國內形勢和黨的政策有了了解。
《實用四言常識》《新五言雜字》也是用韻文編成的。這本教科書在出版之前,由于采用舊體制,遭到部分青年知識分子的反對,他們指責辛安亭開倒車。辛安亭為此專門寫了一封信,交付教育廳廳長周揚和中央宣傳部國民教育處長羅邁(李維漢),核心觀點是:只要舊體例能夠幫助農民多識字,舊形式就可用。周揚和羅邁認可了辛安亭的觀點,在他們的支持下,這本教科書得以出版,結果大受歡迎,連續(xù)使用了三年,直至1944年教育改革才廢止。
辛安亭一直強調社會教育最重要的就是要從群眾出發(fā),教育一定要聯(lián)系實際。過去的自然課本中,關于邊區(qū)大量生產的洋芋、谷子著墨不多,南方特產的水稻卻占了大量篇幅。課文中甚至出現(xiàn)兒童笑看“麻雀偷米”的語句——只有城里的兒童才會覺得有趣,邊區(qū)糧食緊張,兒童看到這種情境只會生氣地將麻雀趕走。這一現(xiàn)象給辛安亭留下了深刻的教訓,他意識到:“教材內容要結合邊區(qū)實際”[16],不能從主觀意愿出發(fā),要從客觀實際出發(fā)。
汲取上述教訓,結合新的認識,辛安亭力求陜甘寧社會教材“去城市化”,一定要充分反映了廣大陜甘寧邊區(qū)群眾的生活,說群眾話,教群眾需的知識。以辛安亭所編《冬學文化課本》(以下簡稱課本)為例,這本書是給已經識得五六百字的學生用的,一方面希望他們繼續(xù)認字,一方面希望能增加他們的知識?!墩n本》的主要教學對象是農村成、青年男子。辛安亭對教學對象做了非常精準的刻畫,因此《課本》內容大多是圍繞農村成、青年男子的實際生活展開的。課文涉及到鋤草、棉花打卡、植樹、養(yǎng)牲口等多項農村生產活動,對民間鬼火、颶風、雷電等容易造成封建迷信的自然現(xiàn)象做了深入淺出的解釋說明?!墩n本》還介紹了很多陜甘寧邊區(qū)的生產英雄、識字英雄,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這本教材的第二課就介紹了了一位從衡山逃難至延安生活的農民吳滿有。他本來是個生活困難、窮困潦倒的人,但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吳滿有辛勤勞作,早出晚歸,最后成為了當地人交口稱贊的勞動英雄。
這一課描寫的完全是農民的日常生活狀態(tài),自然能夠觸動農民。辛安亭用簡單的語句鼓勵他們向吳滿有學習:只要勤勞耕作,跟著黨走,就能過上好日子。這樣一來,農民紛紛向課文中的英雄學習,勤勞耕作,不但提高了自身的文化水平和生活水平,也推動了陜甘寧邊區(qū)的建設與發(fā)展。
在編纂社會教育教材時,辛安亭將簡單的道理日?;?,以易于學生理解。此外,他還格外注重教材內容的選擇,關注農民需要的知識,而不是照搬過去城里的社會教材內容。
辛安亭主持編纂的陜甘寧邊區(qū)社會教育教材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第一套系統(tǒng)的社會教育教材,最根本的特點就是為群眾服務,寫群眾說的話、反映群眾的生活。這套教材無論在當時還是在后來的教材史上,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影響深遠。
在當時,不僅陜甘寧邊區(qū)使用這套社會教育教材,其他根據地、解放區(qū)也紛紛采用,受到了廣泛的歡迎?!啊度沼秒s字》和《識字課本》初印出來就受到群眾的熱烈歡迎,以后年年再版,卻經常供不應求。”[17]《農村應用文》印數不及《日用雜字》等,但流行的地區(qū)卻更廣,晉西北與晉冀魯等地區(qū)都翻印了這本教材。在延安見到的各解放區(qū)略加增減翻印的版本就有五、六種。后來在蘭州大學與辛安亭共事的陳世勇回憶道:“我在天水、酒泉等地工作時,遇到過很多從老區(qū)來的干部,他們說自己小時候除了知道毛主席和朱總司令外,就知道辛安亭。因為他們識字讀書是從辛老編寫的《新三字經》開始的。還有不少人是在參軍或到地方工作以后,從學習辛老的《新三字經》《邊區(qū)民眾讀本》和《日用雜字》等讀物而接受文化知識的。”[18]51可以說,辛安亭的社會教育教材在當時發(fā)揮著基礎啟蒙的作用。
建國后,這套教材依舊被廣泛應用于教學。全國解放后,《新三字經》還先后被五、六個出版社出版過,“改名為《兒童三字經》,印發(fā)全國,一直流傳到文化大革命前夕”[12]76并且流傳很廣,西北、華北、東北、華中的不少省份都有使用。
1951年8月,辛安亭出任人民教育出版社副社長、副總編輯,與社長、總編輯葉圣陶一起開啟了新中國第一套統(tǒng)編中小學教材的編纂工作。在這期間,陜甘寧邊區(qū)的教材編纂經驗給了辛安亭很大的助力,他撰寫了一系列文章總結延安時期的教材編寫經驗(1)如《回顧在延安十一年的教材編寫生活》、《談編寫教材的原則——延安時期編寫教材的經驗之一》《編寫教材必須注意聯(lián)系實際——延安時期編寫教材的經驗之二》等等。,基于此提出了針對新中國中小學教材的編寫建議。
辛安亭將一生都奉獻給了祖國的教材編寫事業(yè),尤其是在社會教育教材的編寫方面,成果累累。他說:“可以設想,多一本或少一本一般化的詩文集是無所謂的,不會影響中國的歷史文化;如果沒有《三字經》等幾種書,中國歷史文化的傳播與繼承就會受到影響,人民的愚昧程度就會嚴重得多。”辛安亭的社會教育教材編寫工作可謂:喚起民眾千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