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一個許久未見的好朋友忽然打電話約我喝茶,我不敢怠慢,忙完手頭上的事情趕緊開車去接她。
此前我從各方面的消息得知,這位朋友正在經(jīng)歷人生的低谷——離了婚,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到老家,辛苦謀生,親人少有照拂。我猜想她此時一定十分需要朋友的安慰和鼓勵,于是在去接她的一路上我想了很多的寬慰她的話。
果然接到了她,才閑聊了幾句,便能從只言片語中聽出來,她過得并不是春風(fēng)得意,甚至比傳聞中的還要苦一些。她才從前一段挫敗的人生中走出來,剛剛找了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新的感情也不順利。但我?guī)捉?jīng)忖度,在路上準(zhǔn)備好的幾套寬慰的說辭終沒派上用場。
因為她從頭到尾不是在向我抱怨,而是坦然、樂觀地敘述她正在展開的新生活。沒有一點悲戚的情緒。
也許在別人眼里覺得她生活不如意,但她卻對現(xiàn)在的生活十分坦然知足。雖然生活清苦,貴在自在。雖然感情沒有著落,好在自由。
再接著聊下去才進(jìn)入正題。原來朋友此次來找我,是受她的朋友相邀共同開展一個項目。因我與她的朋友在同一個城市,又與我許久未見,才想要見面喝杯茶敘敘舊。
我們聊了聊寫作,聊了聊彼此的生活暢想,愉快的一下午很快便過去了。
送走朋友,我長舒一口氣。替她感到慶幸,從泥淖中脫困而出,很快便如新生一般。也替自己慶幸,好在沒一時情急嘴快,將那些勸慰的話一股腦說出來。
那些話對于我也許是出于真心,但在朋友那里或許便成了刺耳的憐憫,給她平靜生活徒增煩惱。因為幸福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本就不是一致的,一切皆靠自己把握,由心論斷。輕易指點評議別人的幸福,無疑對彼此都是一種傷害。
身邊這樣的例子并不罕見。
我有一個朋友曾經(jīng)有一閨蜜,彼此多年經(jīng)營各自的人生,結(jié)果卻是大不同的。朋友平凡普通,過上了朝九晚五、相夫教子的生活。但她的閨蜜則不同,她抱負(fù)鴻大,志向高遠(yuǎn),九分的努力再有一分幸運的加持,活得漂亮大氣,在朋友圈子中倍受矚目。
后來朋友與閨蜜漸行漸遠(yuǎn)。身邊什么猜測的聲音都有,有人猜是閨蜜工作太忙,將身邊的朋友都疏離了。也有人猜也許是朋友在她的閨蜜面前相形見絀,傷了自尊心,便走不到一起去了。
有一次促膝談心,朋友才肯告訴我,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工作忙,也沒有什么嫉妒心作祟。只是每次見面閨蜜都來評論她的生活,指點她的人生。這次是看她胖了,叫她嚴(yán)苛節(jié)食,早起跑步,管理好自己的身材;下次是嫌她家房子小了,讓她再努力一些,才能讓生活更優(yōu)渥。
雖然閨蜜是好意,但朋友每次聽了之后都多一分厭倦。久而久之,兩人的聯(lián)系便越來越少。
人生便是如此,各有各的生活,個中滋味只有當(dāng)事人能體會。幸福與快樂這么主觀的東西,旁人怎么能輕易去評判呢?
我非常喜歡一句話:不理解別人的生活,我們就只做一個過客。傾聽生活、分享快樂,千萬不要把自己的優(yōu)越感凌駕于他人的平凡之上。
而我們的平靜生活,也不該被這種指摘點撥打擾。
蘇東坡年輕的時候便寫得一手漂亮的字,后世評價為:神氣橫溢,氣勢欹傾。但《寒食帖》一出,顛顛倒倒,潦草無形,令人大跌眼鏡。世人說這字丑,蘇東坡聽了世人的話,自嘲《寒食帖》是“石壓蛤蟆體”。
這便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世人笑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只要我自己知道我存在的價值與意義就行了。
(許芯薦自《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