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詩雨 浙江省寧波市鄞州區(qū)高級中學211班
得見精致細巧的瓷器,耳邊便流淌起汩汩的倒茶聲來,似乎也能嗅得清茶的香了。
陶與瓷是土的藝術,本是深受踐踏的宿命,因為水與轉臺,以及一雙巧手而被尊為精美的器物、賞玩者的至寶。
我喜歡瓷器。厚重的泥土經過拉坯與炙烤,在上千度高溫下淬煉出一份冷峻和一派“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淡然。展臺中的瓷器不再因為曾經的卑渺羞怯,轉而呈現出端莊冷艷的美感。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釉里紅。與想象中的通體正紅不同,它的紅是鐵紅向褐色的過渡,鮮明卻又克制。瑞獸似繞了碗周跑了一圈,猙獰的爪鎮(zhèn)壓不住吉祥的喜悅,白底紅紋反差極是鮮明,更顯底色之潔、紋路之艷。
晶瑩剔透的展臺上,一片鏨有阿拉伯字佛經的瓷片靜靜擱置。厚約一厘米,表面平整,月白為底,藍黑摹字,勾畫精絕巧妙,繁密中隱隱透出些禪意。側面發(fā)灰,顯是久歷風塵,碎裂后殘存的不規(guī)則邊界鋒利尖銳。凝視這塊瓷片,腦中不自覺將其延伸開去,一片漫無邊際的天地,一個深奧字符的原野,這派無窮無盡的想象因為瓷器的殘缺變得羅曼蒂克起來。“一個人寫自己不懂得的東西容易浪漫。”王小波如是說。對未知的幻夢亦然,美總是在缺失的端口跳舞,瓷板破裂的那聲脆響之后,它營造出一場夢境。
慢慢踏入這間昏暗的展廳,右側天光乍現,使展廳中唯一一件展品得以為人們所見。一尊極大的青花瓷,幽暗地呈現在正中。一條張牙舞爪的游龍將瓶身盤踞,祥云飄飛,靜態(tài)的瓷器竟端出一派氣勢磅礴。它立于高度同我所差無幾的透明的臺子上,下方雜亂無章地堆疊滿碎裂的瓷片,均與其同一紋路,好像沒有玻璃的禁錮就快要溢出。
我的心為之震顫。瓷海翻涌,似是悲憤不平。它們本也有被呈現于臺前的機會,而微小的瑕疵讓它們粉身碎骨,被工匠隨手丟棄。葬送萬千成就一尊,工匠精神后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但即便是破碎的瓷器,也可以擁有永存的浪漫。
老師評
寫工藝品很容易陷入死板的、低級的“說明文”式窠臼之中,很慶幸詩雨同學沒有。她從瓷器的碎片、紋路、色澤掘開歷史,直擊現場。表面上是賞瓷,其實是自己對社會、人生的思考與詰問。文筆細膩,言之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