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華
關(guān)于傾聽
我一直擔(dān)心月亮的高度
已超過塔樓的欲望了
零點(diǎn)已過,該響的鐘聲
卻沒敲響
那位愛說謊的女孩走了
并帶走了憂傷的眼神
鏡子下面,掉下的發(fā)絲
足以織成網(wǎng)
整個夜晚,都沒網(wǎng)住
一只可憐的蟲子
只是蟲鳴,一陣連接著一陣
讓耳朵順著月光滑了下來
這莫名的地方,能聽到什么
什么才是我們相隨的紐帶
把你徹底綁架起來
但救贖你的人,已不是我了
時間的引力
葉片屬于輕浮的載體
一棵樹像要避開那些云朵
搖晃的同時
也在搖晃我們
磨合的花期已透著沁香
不同的晴雨傘下面
有著不同的情侶裝
他們在等枝頭的鳥雀
用輕靈的翅膀
拍傷自己
命運(yùn)都攥緊在自己手中
孤獨(dú)的時候
總被一些蚊蟲追趕
呈八卦的蛛網(wǎng),日復(fù)一日
粘著時間的灰塵
與人影一起,打撈村莊
等風(fēng)來
為一種幻想不停地?fù)u晃杯子
注定的,不只是與茶葉共舞
還是自己相信自己吧
等柔弱的光線帶來驚喜
那時,你已宣告了風(fēng)的存在
在萬物驚醒的時候
我們都能用深厚的語言
來釋放一些河流,避開洪荒
泥沙之上有魚群,浪花,船只
──更多的倒影
總被水紋攔腰折斷
是高樓在閃耀城市的高度
像夜風(fēng)承載我們身體
形成憂郁,偏執(zhí),或某種頑疾
速度之后,又如鳥羽
輕得不能再輕了
陌路重逢的人,越來越少
舊物
完全是一些塵土附在上面
擾亂視線
好比一件皮衣在打蠟,上色
翻新之后
又可以呈現(xiàn)光亮
只因?yàn)槲沂嘏f
太多的東西我都能保存下來
生銹的鎖,一直鎖著的皮箱
壓在箱底的一串鑰匙
一把緊挨著一把,甚是親密
舊的不棄新的不來
那些暖著身子的話語
仍像多年的胡同,被人
不經(jīng)意地走著
試圖落葉紛紛
樹影傾斜
從六合村到六合橋,我寫下村莊
寫下母親的衰老與父親的墓碑
活著的,死亡的,相見的,迷途的
在完成一種自然過渡的屬性
人非草木,影子不能傾斜
體內(nèi)的骨骼可以與朽木共振
血肉延續(xù)的姓氏
被一間宗祠擺滿供品與香火
那些靈魂啊,都是直立的影子
根系,已跨過好幾道門檻
害怕被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
叫錯名字,因?yàn)樗凶銐蚶碛?/p>
成為命運(yùn)中給我?guī)椭娜?/p>
如皮影戲一樣,埋伏聲音
與多年的俠士玩在一起
失眠詩
很多時候,我們都在咀嚼
同一種藥片,一同練習(xí)死亡
體內(nèi)的細(xì)胞如數(shù)跟隨
它們與我們一樣,依戀前生
那些熟悉的物件,仍不休止地
脫落著油漆
仿佛一個離異的女人
總渴望有一個真心的男人
能帶來光鮮的生活
至于能承受什么樣的后果
不在乎別人又議論什么
與夜晚待在一起,醒著
但指尖溢出的流沙
幾乎縛住了寒冷
我想對著遠(yuǎn)方哭泣
深夜的樓群沒有空隙
太多的夢境,已長滿藤條
牽系出一朵浮云
落在你的身上
再上一層就能目擊一切
翅膀飛行的地方,像留下暗示
也許就是一紙經(jīng)文
學(xué)佛的人,只能敲響木魚
只能擁有一顆菩薩之心
精神的治療還是離不開批判
我想對著遠(yuǎn)方哭泣
像勝利者一樣,撫摸著旗幟
讓漆黑的夜空再多出一只燈盞
照亮那些爬行的螞蟻
我握住了一粒沙子
任意一些擺放,就能證明干枯的濕地
有秋收的跡象留在村莊
我只是把南方的氣候帶回來
沒有臺風(fēng),而缺憾驚心的海浪
茅草與荊棘不停地成為我
一生中的根系
多么希望賣雪糕的阿姨
仍在校門外送我一只雪糕
把所有的出路歸結(jié)起來
學(xué)會算計(jì)自己
第一次把異鄉(xiāng)投進(jìn)了郵筒
收到的人,看見我握住了一粒沙子
風(fēng)向低垂
整夜的分身術(shù)中,我們把家園
附在弦上,多一些彈奏
就多一種空靈,隨風(fēng)而來的
偏移的,是指尖
看不見的色澤,貪婪著人的臉
只記住交流的對象
在風(fēng)向低垂時,燈火已涉及肺部
唇邊留住太多的口紅
開始脫落,而咀嚼大塊魚肉
一支香煙燃燒的時間,我們
陌生了一些不應(yīng)該陌生的東西
似乎把吐出的煙霧
重新淪為胃中的流體
與染色的水花,不謀而合
月圓時分
我一直相信,月圓時分
有一些聲音背對山谷
亂了方寸
比月亮更圓的
是東坡先生的一杯酒
它能把所有的月光
都聚集起來
屈服于浮動的影子
我只是把故鄉(xiāng)的月亮
追尋到了山頂
不同的是
比月亮更圓的月餅
母親寄給了我
干核桃
無序地訴說,一個人的年齡
如此地提高了語調(diào)
筋脈呈現(xiàn),鏤空松弛的部分
輕輕地,脫離枝頭
如同在隧道里反省自己
我們沿著心跳的方向
重新裂開,重新開辟疆域
至少會避免果盤帶來的傷害
而晃蕩一生
那種近似蒼老的東西
一夜之間,確定了磨煉的信物
我們互相伸出的手
捏碎的,不只是尖銳的外殼
還有齊聲哭過的地方
都是詭異的晶體
我重新回到出發(fā)之處
為釋懷的部分總對石頭發(fā)聲
為道路延長的距離
正是從魚骨中分析出的晶體
唯有背影存在,那些出土的種子
如同母親生下了我
一個春天又一個春天成長
從不會因變異而失去固有的本性
眼淚,只會滴落一次
所以,長期炫耀自己的人
一定隱藏了毒藥浸泡的恐懼
想起落葉,也會有花開的時候
但水分也會屈服于倒流
鹽,更適合撒在流血的傷口
欄目責(zé)編:李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