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他
遠 眺
我住在臨江的房子里
聽不見夜里翻涌的濤聲
卻總是被貨輪的笛音驚醒
窗口的薄紗外
幾只早起覓食的鷗鳥
由遠處向更遠處滑行
這座城市趨于熱烈
故事都選擇獨自發(fā)生
唯有一只渡船在江心盤桓已久
它遠遠望向我,等待著僅有的光顧
失 去
清晨的陽光分娩得格外干凈
足以把白襯衫的領子熨平
讓陳年的煙草味,刻進發(fā)黃的食指
一半熬成了高處的云
次第落下的另一半
停在銹跡斑駁的鐵鑄的圍欄邊
游離于指間的,便不再是淡雅的體溫
而是火焰賦予的,行將就木的蒼老
在那個漫長奔波的早晨
我再一次失去了,燃燒自己的權利
重 逢
把一扇木門的聲音壓低
談論桔梗、斗笠和蜘蛛的陷阱
偶爾從瓦片上扔下些樹葉
揉碎在空中風化作土壤的質地
屋檐的盡頭是一條水溝
軟磨硬泡候鳥銜落的果核
若是沉下去了,就落地生根
也有漂浮的幾顆
趁著夜色深邃,偽裝成污穢的星空
我是在白天褪去后遇見他們的
煙囪冷卻成一株枯木
門軸是轉不動的骨頭
扣響晚風的時候
他們靠近我,說是要與一位故人重逢
失 眠
延續(xù)了白晝的片面
夜色深沉著,擠明晃晃的光來
空氣稀薄,被褥稀薄,眼角膜也跟著稀薄
心事是藏不住的,攤開來
煙草、咖啡,或是烈酒
將頭皮和右手控訴得麻木
又一根發(fā)脫落了,金黃的谷穗一般
因成熟而渴望熱土
眼瞼厚重著,世界浸泡在黑暗里
人們把時間攥在手里,艱難地用肺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