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肯庸 張慧君

頂 針

在柴棚富含腐殖質(zhì)的地上

我發(fā)現(xiàn)了一枚銀頂針，

既不大也不小，開口

被木柴的重量壓彎成橢圓形，

或因為那位佩戴它的女人

將它調(diào)整為符合她手指的形狀。

它的葉形邊飾，優(yōu)雅

又齊整，就像教堂錫制天花板的

莨苕葉飾邊緣……

在我們的頭頂上方重復(fù)

當(dāng)我們齊聲說著

那位佩戴者肯定也曾說過的言語。

發(fā)現(xiàn)一根灰白的長發(fā)

我擦洗著廚房里的

木質(zhì)長地板條，重復(fù)著

曾經(jīng)在這所房子里居住過的

其他女人的動作。

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一根灰白的長發(fā)

漂浮在水桶里，

我感到我的生命加入她們的生命。

一月的雨

我在黎明前醒來，仍困在

一個身體里。雨水流過

每一扇窗，從屋檐

傾瀉而下。

在空的飼料容器下方，

一只臭鼬尋覓著板油

或種子。燈盞閃爍著熄滅

接著又亮起來。

煙囪飄出的煙

升不起來。它落到

院子里，在那里沉思

抵達(dá)天堂的

不可能性。當(dāng)我的胳膊

從椅子扶手上滑落

我任由它垂在我身旁，蒼白，

無用，陌生。

太陽和月亮

給唐納德·克拉克

服完藥并昏昏欲睡，但沒有睡著，

我聽見我失明的室友的女兒

正幫助她進(jìn)餐：

“那是什么？南瓜？”

“不。是菠菜。”

做完腦部掃描回來，她打起瞌睡

伴隨著肥皂劇的聲音：通奸，

遺忘癥，不正當(dāng)?shù)纳虡I(yè)交易，

長長的、白色的醫(yī)院走廊……

生活和藝術(shù)不可分割。

我聽見兩位護(hù)士低語：

馬爾科姆森先生去世了。

一個小時后，其中一位過來說

一間單人病房空著。

一陣寒冷的春日微風(fēng)

擾動了塑料窗簾。

我躺在新床上，

幻想有許多靈魂

像毛皮一樣堆積

在我的靈魂之下，它生病了——

它充滿悲痛

阻礙其他靈魂升起。

被子下沒有五顏六色的

彎彎曲曲的管子;

我有一個健康的、剛到中年的

女性的生命體征。

沒有什么需要切割或包扎，

摘除或替換。

一個星期的木僵。太陽和月亮

在封閉的小院子和樹木之上

升起和落下……

醫(yī)生的臉

在床尾處顯露

和消失。古怪的

悲傷緩慢地褪去。

健康恢復(fù)后，回到我的起居室

我看著桌子，椅子和畫

帶著某種類似愉悅的心情，

只是蒼白，模糊——仿佛從高空看。

我任由電話響著;郵件

未被啟封，堆積在

門廳的桌子上。

梨

在中年時有這樣一個時刻

你厭倦膩煩起來，被

你平庸的頭腦激怒，

害怕。

那一天，太陽

燃燒得火熱而明亮，

使你更孤獨凄涼。

它微妙地發(fā)生，就像一只梨

從內(nèi)而外地腐爛，

你可能未能察覺

直到情況已太嚴(yán)峻了。

空 地

我和狗擠過一圈環(huán)繞的

濕淋淋的杜松

進(jìn)入山上高處的空地

我解開束縛它的皮帶。

它在簇簇苔蘚間跳躍，哧哧地嗅;

嫩枝在它的重壓下咔嚓折斷;它

在芳香的泥土上打滾，摩擦下頜垂肉;

它粉紅色的舌頭耷拉著。

我尋找重量合適的枝條

拋擲給它，當(dāng)它坐著，心懷著愛，

一本正經(jīng)又誠摯，如果這就是愛。

整夜一場滂沱大雨;現(xiàn)在山

松了口氣，散發(fā)出

溫暖泥土的香氣……莎草

自昨日已長了一英寸，

蕨類植物舒展開，谷倉旁的丁香花

即使努力克制

也忍不住地在今天綻放。

我渴望春天的嬌嫩青蔥的萬千草木，

和白喉帶鹀的近乎粗野的

啼鳴。你知道嗎——

自從你離開后

我所能做的

就是等待你回到我身邊。

黃昏時的芍藥

沿著門廊盛放的白色芍藥

散發(fā)著光，

而院中其他的地方變得昏暗。

驚人的花朵像人類的頭顱

一樣大！它們因

自身的繁茂搖晃：我不得不

用樁子和細(xì)繩支撐它們。

潮濕的空氣增強了它們的香氣，

月亮圍繞谷倉飄移

尋找它來自什么。

在漸暗的六月的傍晚

我將一朵花拉近，俯身湊近

細(xì)察它，如一個女人細(xì)察

心愛的人的臉龐。

馬鈴薯

一天傍晚做晚餐時，我匆匆

扔掉了一只一端腐敗變質(zhì)的

馬鈴薯。其余的部分本來是

可以留下的。在黃色的垃圾桶中

它成為咖啡渣、

香蕉皮和削下的胡蘿卜皮的伙伴。

我將它扔至堆肥上

那里冒著熱氣的殘羹剩飯和葉子

像身體一樣隨時間漸漸地返回泥土。

當(dāng)我用一根干草叉翻動惡臭的堆層

使空氣流通，馬鈴薯連續(xù)不斷地

出現(xiàn)，像是要斥責(zé)我——

看上去更飽滿，更堅硬，死而復(fù)生

而不是分解。它似乎在生長

直到我可能做肉餡馬鈴薯餅

為整個小村莊，為那些人們，

他們?nèi)绱硕热?，砍樹，給汽車加油，

將別人穿過后給的舊衣服夾在晾衣繩上。

齋浦爾的沉睡者

芒果般的月亮爬上

深藍(lán)色天空。在市場的排水溝里

一頭未拴繩子的白牛吃著

這一天的殘余物——焯水的青菜，

香蕉皮，灑落的米，

一只破籃子。

沉睡者，哦，這么多的沉睡者……

他們躺在炎熱的棚屋中的

燈芯草席子上。那個男人和女人

想要瘋狂、熱鬧地愛;

相反，他們在黑暗中

安靜而有效率。手鐲清脆地響，

當(dāng)他的母親在睡夢中挪動身子。

誰能說得出

他們朝向彼此頸脖的呼吸的

變快變緩，和深深的顫栗

將會帶來什么？

另一個沉睡者，一個上帝的禮物，

肋骨和肩膀裹著

皮肉……

在布滿灰塵的園子里，

她去水井打來的一罐水

端平在她的黑發(fā)上，

此時正從清涼的陶甕中

對著月亮回望。

嬰兒車

1949

它是哥本哈根藍(lán)色，牢固而鮮亮，

金屬靠背看起來像編制在

椅子上。那花生形狀的托盤

有一根桿，穿著可滑動的珠子：

紅色，黃色，藍(lán)色，綠色，白色。

母親在沙土路肩上

推這輛嬰兒車絲毫不輕松。

一個早春清晨

坐在嬰兒車?yán)?/p>

在新房子的私人車道上，樹木

長出葉子，我可以聽見奶牛們

在路對面的牛棚里哞哞叫，

看見一些鵝對著一只轉(zhuǎn)悠的

離幼鵝們太近的羊發(fā)出嘶嘶聲，

拍打翅膀。從嬰兒車?yán)?，我環(huán)視著

我的新領(lǐng)地，像一位國王遺孀。

當(dāng)某種東西使我高興，我

踢蹬腳，旋轉(zhuǎn)那亮麗的珠子。

口水從我的下唇流下

像一只蜘蛛掛著細(xì)絲驟然落下。

1991

母親搬家;我們查看并整理

五十年的積攢物——

父親在建筑學(xué)院的

短暫學(xué)習(xí)生涯中畫的

素描畫，有關(guān)光與影、沒影點的

練習(xí);茛苕葉裝飾的檐口和滴水獸的

透視圖……然后我偶然發(fā)現(xiàn)了

一幅我的嬰兒車的畫，按比例精確繪成，

恰如我記憶中那樣。

這是一幅自畫像，比較草率隨意，

他穿著T恤衫，上面的條紋

我知道是紅色和白色的

盡管這幅畫是用鉛筆畫的。

父親坐在一把我記得的

藍(lán)色椅子中，在我記得的書櫥旁邊，

在一盞我記得的燈下，身旁是空的嬰兒車。

1951

他四十七歲，一個樂師

做著其他的工作勉強過活，

一個夢想家，嗜書者，想成為農(nóng)場主的人

有著因多次肺炎侵襲

和在煙霧彌漫的酒吧彈奏雞尾酒鋼琴

到很晚所致的虛弱的肺。周末早上

我們悄悄地走動，這樣他能睡到十點。

當(dāng)他結(jié)束在書店的白天的工作

回到家，我解開他的鞋子。

我等待了一天來解開它們，

不需要別的幸福。我四歲。

他每次去城里總是穿著西裝

系著領(lǐng)帶，口袋里裝著

一條亞麻手帕，他的鞋子

是好皮革做的，鞋帶也是

皮革。我愛他棕色、锃亮、暖和的鞋子的

濃郁的刺鼻氣味。

1959

母親在家做針線活。

一個接一個，安阿伯市的橋牌俱樂部的

女士們找到她。她們將雷鳥跑車和凱迪拉克轎車

開進(jìn)我家的私人車道

當(dāng)我從我房間里，自麥斯林紗窗簾之間

向下凝視。我躺回床上，

沒有想什么特別之事，直到她們

離開。當(dāng)我走下樓，

香煙和香水的氣味仍彌漫在空氣中。

我很喜歡她們中的一位。她無論

到哪兒都帶著兩只臘腸犬，

用分叉的雙頭狗繩拴著;它們滑稽地

跳上門廊臺階，進(jìn)入我家的房子。

她是意大利人，來自摩德納，離鄉(xiāng)背井，

作為克萊斯勒汽車公司一位經(jīng)理的

妻子，住在安阿伯。她只穿

米黃色或灰色的針織衫。

她六英尺高，并不為此害臊，

松散的紅色長發(fā)用玳瑁梳

向后別好。她留下煙蒂

在煙灰缸中，上面有鮮紅色的

有條紋的新月形狀。

她和其他人不一樣，

依賴我的母親，以

歐洲女人依賴

她們的裁縫和美發(fā)師的方式。

當(dāng)她出國旅游

她帶回古典唱片

和香水。我想我不會介意

像瑪塞勒一樣，盡管我認(rèn)識到

她很孤單。她的丈夫頻繁

外出，她有一個兒子

住在佛羅倫薩，從不回“家”。

他的公司不著名……

瑪塞勒有她的狗，她的孤獨，

她的優(yōu)雅——既莊重又略帶

狂野——而且看來，每當(dāng)舊車變臟

就換一輛新車，一種

她似乎不在意的奢侈。

1991

心里騷亂，但果斷地，我們

將父親平庸的畫扔入垃圾中。

母親保留了那幅自畫像和畫的

茛苕葉飾檐口。我只留下了嬰兒車的

圖畫，繪在描圖紙上，半透明。

凝視它

就像在照鏡子

看見自己的眼睛，也看見

別人的眼睛，陌生

但和善，好奇，來

詢問你的傷痛，你的

跳動的心臟的進(jìn)程。

旅行：一場死亡之后

我們驅(qū)車經(jīng)過農(nóng)場，羊群呈階梯狀散布的山丘。

一只白嘴鴉自玉米殘株振翅向上飛起：

它的影子一瞬間落在我的大腿上

而后又離去了。車?yán)锱谌诘?。感到困倦?/p>

我們穿過德文郡：太陽和陣雨……

田野，一月呈翠綠色，透過

無葉的樹籬望去閃閃發(fā)亮，我看見一個男人

一只手緊握他的格子布帽

和手杖，他的舉止有一種完美的謙恭有禮

他讓他的狗在他前面經(jīng)過臺階，

微微彎腰欠身，像一位餐廳領(lǐng)班。

我們在一家寒冷的海濱旅館找到了一個房間。

經(jīng)理留下一個郁郁寡歡的女孩

——最多十八歲——和一只長尾小鸚鵡

經(jīng)營他的生意，當(dāng)他在葡萄牙

曬太陽。我們看著她從墻上

扯下鑰匙，向我們拋來。我奇怪

為什么前門用三角木抵住，在一月

敞開著，一陣寒冷的海風(fēng)

吹動城鎮(zhèn)女人們的羊毛裙，

她們手臂上挎著購物籃經(jīng)過，

她們身體前傾，迎著寒氣，

和鋪有鵝卵石的、陡峭的斜坡？

有兩只彩繪瓷甕

擱在門的兩側(cè)。一個人可以站在其中之一里

仍有空間留給骨灰……盡管他必須

是一個奇怪的人，像詩人多恩，

用一塊裹尸布裹住自己，并叫人

來畫——實物寫生——他的死亡場景;

或者像屠格涅夫，他看見骨骼和顱骨

而不是倫敦人行走在街道上……

哦，何時我能重新?lián)碛形业睦碇牵?/p>

誰

這些詩行由

一只動物，一位天使，

一個坐在我椅子里的陌生人所寫;

由某個已經(jīng)知曉

如何毫無煩惱地生活在

書本和鍋碗瓢盆之間的人所寫……

是誰，讓我尋找

語言以描述

羊蹄踢一塊石頭時

發(fā)出的聲音？誰，其所說的

話，是我的食糧？

別 樣

我用兩條健壯的腿

下了床。

事情可能是

另外的樣子。我吃

谷類食品，喝香甜的

牛奶，吃無瑕疵的

熟桃子。事情可能

是另外的樣子。

我?guī)е飞仙?/p>

前往樺樹林。

整個上午，我做著

我喜愛的工作。

中午，我和丈夫

一同躺下。事情可能

是另外的樣子。

我們一同進(jìn)晚餐

在一張擺著銀蠟燭臺的

桌子上。事情可能

是另外的樣子。

我睡在一張床上

在一間墻上

掛飾著畫的房間，

計劃另一天

就像這一天。

但有一天，我知道，

將是另外的樣子。

荷蘭室內(nèi)畫

給卡羅琳

在北歐的寒冷地區(qū)

基督之死已被重復(fù)得膩了

千千萬萬次了。

突然面包

和奶酪出現(xiàn)在盤子上

近旁是一個閃亮的白镴啤酒杯。

現(xiàn)在告訴我圣靈

不存在于餐具上

光的閃爍中！

一個女人做花邊，

一條眼睛濕潤的西班牙獵犬

偎依著她小巧漂亮的腳臥著。

連拿著夜壺的女仆

也在這兒;淘氣的紅臉蛋女孩……

那商人的妻子，中午時分

依然穿著她黃色的

晨衣，用羽毛筆蘸墨汁

帶著謹(jǐn)慎愉快的神情。

冬天的羔羊

整夜，雪降落

帶著堅定的意圖——

小雪花沒有徘徊飄蕩

而是稠密地落下。我們醒來

看見院子、車和道路

堆滿積雪，難以辨認(rèn)。

鄰居們的母羊在這暴風(fēng)雪天氣中

產(chǎn)羔羊。三只羔羊

昨天出生了，預(yù)計還有

三只……

公羊費利克斯看上去

像所有者那樣，在它單獨的圈欄中

當(dāng)它獲得了父親的身份。

喘著氣的母羊們

用黃綠色、有著小瞳孔的

眼睛凝視我。

我有一位懷孕的朋友——

計劃出了岔子——并不全然

稱心滿意。我不是說她一定該

欣然滿意。我們是宇宙的

所有物，它的微粒，它的泥土，

當(dāng)我們來到今生

同意，或不同意。

葛底斯堡：1863年7月1日

那個射出子彈的年輕人，

不過是一個男孩，

看著他，以一種

專注而非憤怒的神態(tài)，

仿佛在勘測一條道路，

或?qū)⒁欢文绢^塞進(jìn)鋸子底下：

僅僅是必須這樣做。

子彈穿過

他鎖骨之下的胸腔上部。

這疼痛并不是

他所恐懼的。奇怪地興奮

他搖搖晃晃走出牧草地

進(jìn)入一片樹林。

他壓了又壓

傷口，試圖

止血，但他只能按壓

能觸及的部位，他不能

碰到后背，子彈從那里

射穿出去。

他躺在地上

嗅著樹葉和苔蘚，

它們霉?fàn)€、潮濕、冰涼

在暖和下午的強光過后。

泥土多么芳香，

同小時候一樣，

那時他躲避著

決意要鞭打他的父親，

因他做家庭雜務(wù)

太晚，一次積攢太多。

一只牛鸝自籬垣處發(fā)出呸呸聲。

這不是嘲笑，他想，

里面沒有惡意……只是一種噪聲。

流彈擦傷頭上方的

橡樹。葉子和碎片落下來。

他身旁有人呻吟。

但他所聽到的是自己的聲音。

他的手指和腳感到刺痛，

還有他的上顎，

和鼻梁……

他變得口渴，口渴，想到了

基督，他曾說，我渴了。

他的男性氣味，他的頭發(fā)

和皮膚的氣味，汗液味，他的

曾被兩個女人熟悉的

陰莖和像蕨的小毛發(fā)的咸味

離開了他，在橡樹溫暖的樹蔭里

一股幾乎是香的濃烈氣味

開始自他張開的口中升起。

一道陽光爬上一棵樹的

粗糙樹干，但他沒有

以睜開的眼睛看見它。

譯者簡介：張慧君，青年詩人，譯者，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醫(yī)學(xué)部，有作品發(fā)表在《詩刊》等刊物，曾獲第七屆“未名詩歌獎”，首屆“國際詩酒文化大會”現(xiàn)代詩銅獎，現(xiàn)居北京。

詩人簡介

簡·肯庸（Jane Kenyon， 1947—1995）：美國著名女詩人，翻譯家。出生于美國密歇根州安阿伯，畢業(yè)于密歇根大學(xué)。她的丈夫是當(dāng)選為美國第14任桂冠詩人的唐納德·霍爾（Donald Hall， 1928—2018）。兩人于1972年結(jié)婚，婚后移居霍爾位于新罕布什爾州威爾莫特的祖居鷹潭農(nóng)場，在那里進(jìn)行創(chuàng)作，盡享田園之樂。她著有以下數(shù)本詩集：《從房間到房間》（1978）、《寧靜時光的小船》（1986）、《讓夜晚來臨》（1990）、《堅韌》（1993）、《別樣》（1996）;著有散文集《一百朵白水仙花》（1999）;肯庸還是俄羅斯詩人安娜·阿赫瑪托娃的重要英譯者。1995年，肯庸被授予新罕布什爾州桂冠詩人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