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據(jù)可考的屏風最早出自西周左右。在陜西岐山鳳雛村西周宗廟建筑遺址中,就出土過屏風。不過,在崇尚禮制的那個時代,屏風可不是人人都可以使用的,或者更準確點來說,就是天子專用。最初的屏風又被稱為扆(yǐ),它并沒有隔斷空間的作用,而是固定設置在天子王位座席的后面,作為其威權的象征。別看這小小的一面屏風,在不同場合的形制講究都還有所區(qū)別。例如在室內王座后陳設的屏風叫作“黼(fǔ)依”,屏面為繡著黑白色斧形圖案的紅色布帛;而當天子外出參加祭祀田獵等活動時,在戶外帷帳中使用的又是另一種屏面由五彩羽毛制成,被稱為“皇邸”的屏風。不同場合下的使用規(guī)則繁復折騰,卻是萬萬不能出錯的,畢竟越在這些細節(jié)上折騰,才越能體現(xiàn)王的威嚴嘛。
倒是在那個時代還有一種名字不叫屏風的禮器,名為“乏”或者“防”。這個乏是一種禮器,其作用是在貴族們舉行射禮時用來遮擋,防止流箭誤傷人。據(jù)古籍記載,乏的寬高均為七尺,外表由牛皮包覆,再刷上紅黑色的髹(xiū)漆,突出的就是一個結實扛造。單從這制作工藝上來看,它的身份就不如用帛或者羽毛制成的屏風金貴,不過比起屏風,它反倒更可能是后世具有空間隔斷功能屏風的雛形。
到了東周末年,隨著禮樂崩壞,對屏風的使用限制也沒那么多講究了。除了天子之外,諸侯甚至有權勢的貴族都開始“僭越”使用屏風。例如《史記》中關于孟嘗君的列傳中就記載“: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屏風后常有侍史,主記君所與客語?!睆倪@段記載還可以看出,這時的屏風仍然具有彰顯身份的象征作用:主人與客人坐在屏前,而負責記錄的工作人員(侍史)只配藏在屏風后面不能露臉。但從另一個層面看,它已經開始起到隔絕空間的功能了。
因為功能的分化,到了秦漢時期屏風也開始出現(xiàn)了兩個不同分類。一類主要傳承其禮儀性功能,被稱為“座屏”。這類屏風體量較小,多呈“一”字形,一般置于重要建筑物,如殿、堂的中軸線上,背北朝南,以突出使用者的地位尊貴。因為這一類屏風講究的是一個儀式感而幾乎沒有實用性,自然無法普及。而如今我們所說到的屏風大多數(shù)是第二類“圍屏”,它才真正起到其如字面意義“屏”的空間隔斷作用。
比較有意思的是,隨著時代變遷,“圍屏”的形制與放置方式也發(fā)生了很大變化。魏晉及之前的時代,因為古人跪坐的習俗,圍屏通常是橫向放置,即長邊與地面平行,短邊為高,并且經常與當時的座席或床榻組合。在東晉顧愷之的畫作《列女仁智圖》中,就重現(xiàn)了衛(wèi)靈公與其夫人對坐于地面席上,靈公三面被矮圍屏圍擋的場景。而到了南北朝之后,隨著高坐逐漸取代了跪坐,圍屏才開始逐漸被“立”了起來,并逐漸變成了真正參與室內空間隔斷的重要室內建筑元素。
《列女仁智圖》
隨著屏風的大規(guī)模普及,作為隔斷類家具,它的制作工藝也越發(fā)精湛。到了宋代,各種屏風的基本形制就已經趨于成熟,后世工匠們則是在此基礎上各種拼材質摳細節(jié),力爭將屏風藝術玩出花來。而到了明代,部分屏風干脆直接落地,變成了固定的靠墻屏。
隨著屏風制作工藝的“內卷”,匠人們在設計屏風時除了滿足其空間隔斷的基本需求之外,紛紛絞盡腦汁追求其附加價值。屏風因此也成為中國古代繪畫以及書法藝術的重要載體,歷代擅長屏風畫的書畫大家也不乏其人,例如前面提到的東晉顧愷之。除此之外,唐代的繪畫史著作《歷代名畫記》中也有提到,閆立本、吳道子、展子虔等大師都擅長創(chuàng)作屏風畫。
博古架
到了明朝,在空間隔斷器具中出現(xiàn)了一種形制“奇葩”的家具——博古架。它的“奇葩”之一在于兼具了空間隔斷與放置物品的功能,之二便是從誕生之時起便沒有統(tǒng)一固定形制,不過其外形大多是一個高大的木架,上面有多層若干個異形的鏤空儲物格,主要是用來陳列古玩,具體形狀會根據(jù)所陳列物品的尺寸形狀定制。其名字來源,應該是出自北宋時期官方金石學著作《宣和博古圖》。而博古架具體何時出現(xiàn)以及如何出現(xiàn)已很難考證,如果非要往上追溯,咱們倒是又可以往上追溯到西周時期的幾種冷門禮器。其中之一叫作“桁(héng)”,用于祭祀時放置祭品,其外形為多個案幾形狀的架子堆疊起來的樣子。另外還有兩種用來懸掛與放置樂器的架子,分別叫“簨(sǔn)”與“簴(jù)”。不過這些禮器在漫長歷史長河中早已中斷了傳承,只存在于古籍文獻之中。而后世的匠人們是否受此啟發(fā)發(fā)明了博古架,
《列女仁智圖》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