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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的仙客來

      2022-02-18 01:19:38指尖
      文萃報(bào)·周二版 2022年6期
      關(guān)鍵詞:無語凝小表妹屋子

      指尖

      天寒地凍,西風(fēng)驟緊,小雪頻繁。此時(shí),母親家飄窗上開得最好的花是仙客來,艷紅絢麗,粲然如火,又幽雅出塵,雪光瑩瑩中隱約可見透明的光澤。它周圍那些曾被母親器重的花卉,則已陷入漫長的休眠期,耷拉著葉子,好像一群意氣風(fēng)發(fā)、壯志凌云的人,突然疲憊不堪,偃旗息鼓。

      夏秋,當(dāng)花兒們爭奇斗艷時(shí),仙客來是縮在屋角中那盆最孤單的花。秋風(fēng)肆虐,北雁南歸,院里那些大盆小甕里的花,對(duì)自己凋零的花瓣大驚失色。仙客來被端到了飄窗或者炕桌上,在頻繁的照料中,它開始享受適暖的日光。突然被重視,當(dāng)然就有了上進(jìn)和努力的理由。

      那年冬天從鄉(xiāng)下搬到城里,母親連被褥都沒帶,只帶了一盆仙客來。母親說,沒人住的屋子沒火氣,仙客來會(huì)死的。仙客來到了有暖氣的屋子,開得那個(gè)兇猛啊,花瓣凸起,層層疊疊,密密匝匝。母親每日修剪花枝,剪下來的不舍得扔掉,又插到新花盆里。第二年冬天,家里有了大大小小四五盆仙客來。每次冒著嚴(yán)寒到母親家,一推門就能看到仙客來一朵朵俏麗的花朵,似乎有好幾只兔子藏在綠葉中。母親總問我們要不要端一盆回去,聞聞香味。想想我們?nèi)杖諡樯?jì)奔忙,家只是一個(gè)休憩的場所,如何能養(yǎng)好它呢,便嗅著仙客來淡淡的花香,笑嘻嘻地說,仙客來這么喜氣的花,只有媽媽才配養(yǎng)呢。

      是啊,仙客來,仙人來,久別的人來,想念的人來,這寓意多好啊。

      有意思的是,還真應(yīng)了“仙客來”的寓意,母親幾十年不見的表哥,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打聽到了她的住址,從太原坐車回來。兩個(gè)白發(fā)蒼蒼的人相見,臉上的每條褶皺里都是笑意,卻淚眼相望,無語凝噎。過了很久,兩個(gè)人才平靜下來,坐在沙發(fā)上聊起往事。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shí),母親不過五六歲,表哥大她五六歲,正是英俊少年。兩個(gè)人同住外婆家,牽手出門,小表哥摘了一支柳葉桃,插在粉妝玉琢的小表妹的鬢邊。到了街上,掏出從家里偷出來的銅茶托,換了兩個(gè)燒餅,兩個(gè)人蹲在沒人處,悄悄吃。

      仙客來開得正熱鬧,喜氣洋洋,襯著他們,讓他們?cè)谶^去的時(shí)光里快活地走了一遭。

      這世間,總有人心有靈犀。臨別時(shí),表舅說,我看你這仙客來開得真好,給我一盆吧。母親的淚又落下來了。她心心念念要將仙客來送親人一盆,原來,是要送給久別重逢的表哥啊。

      (摘自《光明日?qǐng)?b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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