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興無

1945年1月22日，美軍駐延安觀察組成員艾斯·杜倫上尉正頭戴氈帽，一身當?shù)匕傩昭b扮，眼睛里流露出難以掩飾的不安神情。因為，他正經(jīng)歷著一場地道戰(zhàn)，他也成為唯一一位親歷過中國地道戰(zhàn)的美國人。

探訪冀中地道

1945年1月12日傍晚，看完地形的冀中軍區(qū)九分區(qū)司令員魏洪亮剛回到分區(qū)駐地任丘縣邊關村，作戰(zhàn)科長雷溪就交給他一封冀中軍區(qū)的電報。電文大意是：美軍上尉艾斯·杜倫將到九分區(qū)參觀了解抗戰(zhàn)情況，要熱情接待，保證他的安全。

看完電文后，魏洪亮安排雷溪和宣傳科長王工學帶兩個警衛(wèi)員雇一輛大車，前去軍區(qū)司令部駐地河間黑馬莊迎接客人，并囑咐他們派人去天津購買一些招待美國客人的物品。

艾斯·杜倫上尉除了是美軍駐延安觀察組成員外，跟中國還有一定的淵源。1908年出生的他，在杭州生活過一段時間。他還數(shù)次到西藏進行過實地考察，1942年更是受美國戰(zhàn)略情報局委派，作為兩名戰(zhàn)略情報人員之一，再度赴西藏考察，次年8月返回重慶后，向美國戰(zhàn)略情報局遞交了考察報告。正是由于杜倫這種特殊的背景和經(jīng)歷，他被選為美軍觀察組的成員。1944年12月，杜倫等3名觀察組成員來到晉察冀根據(jù)地，考察裝備簡陋的八路軍在敵后是如何站住腳進行抗戰(zhàn)的。

杜倫的任務是考察冀中軍區(qū)。軍區(qū)司令部為此專門成立了聯(lián)絡科，由作戰(zhàn)科科長高存信兼任科長，具體負責接待工作，并選派懂英語的縣長馬振武當翻譯。冀中軍區(qū)司令員楊成武會見了杜倫，并為他舉辦了歡迎宴會。楊成武風趣地說：“我們現(xiàn)在吃飯的地方，離日軍重兵把守的保定只有150華里，那里有飛機場，要是坐上飛機，敵人一眨眼功夫就能到我們這里來討飯吃啦！”

隨后幾天，杜倫考察了軍區(qū)的作戰(zhàn)科、偵查科、敵工部等部門，他對楊成武說，很希望能得到保定機場跑道、指揮塔等外景照片。隨同攝影的《晉察冀畫報》副主任石少華表示：可以滿足杜倫先生的要求，我們盡快派人去設法拍照。楊成武著重向他介紹了冀中軍民獨特的地道戰(zhàn)術。杜倫是崇尚大炮和飛機的軍人，認為日軍攻擊力僅次于美軍，是世界一流的軍隊，對地道戰(zhàn)能否抵擋日軍進攻表示懷疑，但他對地道仍充滿好奇，急迫地要去看一看。

在高存信、馬振武等人陪同下，杜倫先后到七分區(qū)、八分區(qū)考察了那里開展地道斗爭的情況，還親自鉆了兩條地道，對利用地道作戰(zhàn)的方式感到十分驚訝。高存信告訴他，九分區(qū)的地道比這里的更好。于是，他對到九分區(qū)參觀充滿了期待。

雷溪、王工學等抵達冀中軍區(qū)駐地后，很快與高存信等取得了聯(lián)系。1月15日上午，他們同杜倫及高存信、馬振武、石少華等軍區(qū)陪同人員，身著便裝，頭戴氈帽，一身冀中老百姓裝扮，前往九分區(qū)。杜倫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好不容易才給他找到了一套較為寬大的衣服。軍區(qū)專門為他配置了一輛騾馬拉的花轱轆車，車棚用麻花布簾子遮著，避免被人認出他是外國人。

下午3點，他們順利抵達邊關村。杜倫一行被安排住進了堡壘戶宋金坡家里，專門從天津買回的直沽高糧酒、前門牌香煙和燒雞也擺上桌子。杜倫的到來引起了村民們的好奇，孩子們紛紛圍觀。魏洪亮囑咐雷、王二人，要切實保證杜倫的安全，同時讓村長給鄉(xiāng)親們做工作，不要再圍觀。

第二天上午，杜倫在翻譯馬振武陪同下來見魏洪亮。一進門，杜倫就摘下頭上的氈帽，很有禮貌地向魏洪亮鞠躬。魏洪亮還了禮，客氣地說：“杜倫先生，我代表九分區(qū)全體抗日軍民，對您的到來表示歡迎！”杜倫見魏洪亮身體魁梧，人很年輕，一問年齡，方知對方才28歲，比自己還年輕，他瞪大雙眼嘆道：“28歲的司令官，這在我們美國很少見。你們共產(chǎn)黨的軍官年輕?。　彼终f，“我雖然是美國人，但在中國杭州長大，杭州是人間天堂，可惜被日本人占了?！蔽汉榱琳f：“中國人很快會趕走日本人，到時你就可舊地重游。”兩人很輕松地交談著，慢慢轉入作戰(zhàn)話題。魏洪亮向他詳細地介紹了“五一”大“掃蕩”前敵我雙方態(tài)勢和九分區(qū)軍民在殘酷的斗爭中取得的戰(zhàn)績。他說：“三年前，我們九分區(qū)八路軍還只是在青紗帳里躲躲藏藏，現(xiàn)在已控制了肅寧縣城?！倍艂惿衔静唤獾貑枺骸拔液芟胫?，你們是用什么戰(zhàn)術在平原地帶同世界一流的日本陸軍作戰(zhàn)的？”

“地道戰(zhàn)術，在人民群眾支持下的地道戰(zhàn)術?！蔽汉榱撩摽诙?，接著，他又介紹了九分區(qū)開展地道戰(zhàn)的情況。這位美軍觀察員一邊饒有興致地聽著，一邊在本子上記著。最后，他提出兩個要求，一是參觀一個連隊，二是參觀一下地道。魏洪亮滿足了他的要求。

九分區(qū)專門調來四十二區(qū)隊（相當于團）第一連讓他參觀。全連120多人，清一色的日式三八槍，并有6挺歪把子機槍，6門八八擲彈筒。當他了解到這些武器都是從日軍手里奪來的，感慨地說：“我在重慶參觀過國民黨軍的一個連，武器裝備都是美式的。而你們的武器全是從日軍那里繳獲的，證明八路軍跟日軍打了很多仗，而且打了勝仗！”

杜倫接著參觀地道。這里的地道挖掘得比較科學，實現(xiàn)了“三通”：地道相通、房子相通、房頂相通。民兵領著他參觀了幾個地道口，有的在牲口棚里，有的在灶膛下，有的在水井的井壁上。地道有干線、有支線，四通八達，地道內設有通氣孔、瞭望孔、射擊孔，能防毒、防煙、防火、防水。一個民兵給他作了踩“翻眼”落入陷阱的演示，落入陷阱后，他很快從另一個洞口鉆了出來。杜倫驚嘆不已：“掉下去還能出來？”民兵自豪地說：“我們的地道有兩三層，我掉下去能出來，日本鬼子掉進去，可就出不來了！”在兩天的參觀中，杜倫的那雙藍眼睛里充滿了驚奇，“真想不到”這句話常掛在嘴邊上。

體驗地道戰(zhàn)斗

1945年1月21日，是農(nóng)歷臘月初八，按照當?shù)氐牧曀?，房東熬了紅豆棗臘八粥來招待杜倫一行。

這天傍晚，冀中軍區(qū)發(fā)來電報，說敵人知道九分區(qū)來了個美國軍人，集中了日偽軍800多人，分別從河間和辛中驛向九分區(qū)方向出動，明天將突襲邊關村九分區(qū)機關，企圖抓捕杜倫。為了杜倫的安全，魏洪亮下令立即轉移。

聽到這個消息后，杜倫心里很緊張，帶著馬振武找到魏洪亮問，日本人是來抓我的，您不會把我交出去換他們退兵吧？司令員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們絕不會做出賣朋友的事。杜倫又問，那您打算怎么保護我？魏洪亮告訴他，正準備轉移。他問，轉移多遠？魏答，1.5公里外的培里村。杜倫一聽急了，這不叫轉移，按美軍規(guī)則，轉移必須到敵遠程炮火射程和飛機轟炸極限距離以外。魏洪亮明白他的意思，說您的安全我負完全責任。杜倫問他準備動用多少部隊？魏洪亮說，主力部隊在前方執(zhí)行任務，現(xiàn)在有一個警衛(wèi)班和一個偵察排。杜倫更急了：“司令官先生，您太年輕了，您不懂，這點兵力……”不等他說完，魏洪亮正色道：“杜倫先生，我告訴您，要不是為了您的安全，我完全有把握在這里擊退日軍的進攻！”杜倫不吭聲了。

杜倫心情忐忑地上了花轱轆車，隨分區(qū)機關轉移。很快轉移到了培里村，杜倫一行被安排住進堡壘戶盧四虎家。房東讓出了北房，杜倫、馬振武住西頭，高存信、石少華等住東頭。這時，偵察員報告，敵人幾路合圍了邊關村。魏洪亮命令注意隱蔽，不要暴露目標。

天亮后，警衛(wèi)員去老鄉(xiāng)家借面粉做早飯。剛走到街上，迎面來了兩個日軍騎兵，他躲閃不及，掏出槍迎擊，擊傷對方一人。村外的敵騎兵排迅速圍住村子，在邊關村撲空的日偽軍，聽到槍聲也壓了過來。

杜倫驚慌失措，強烈要求魏洪亮馬上派人送他回冀中軍區(qū)。魏洪亮勸他，現(xiàn)在最安全的辦法就是鉆地道。但杜倫執(zhí)意要走，魏洪亮只好派雷溪帶一個班和部分民兵，掩護他試著向村外突圍?？伤麄兊男袆颖蝗諅诬娒芗幕鹆ν呓?，只得退回盧四虎家。盧四虎端起鍋，打開灶膛底下的地道口，引著杜倫等下地道，因他個子大，洞口小，在大家?guī)椭虏陪@了進去。

魏洪亮緊急將現(xiàn)有人員作了安排，高存信帶幾個警衛(wèi)員負責杜倫的安全，其余人組成混合戰(zhàn)斗小組，隨時作好戰(zhàn)斗準備。

高存信等留在屋內掩護，直到大家全部安全地進了洞，才鉆入洞內，下地道后走了一段，遇到了石少華等幾人，他們再往前走，發(fā)現(xiàn)這是個只有透氣孔的死洞。幸虧杜倫他們鉆對了，趁上面的敵人混亂的時候，高存信等迅速越過洞口鉆進了左邊的中心地道，與杜倫他們會合。

這是一條防御性的蛇形地道，大部分地方只能彎著腰而不能站立行走，洞徑小的地方還得匍匐往里鉆。杜倫個兒高，一般都匍匐前進，到了一個稍寬敞的地方，便彎著腰曲著腿坐著，一言不發(fā)。馬振武緊挨著杜倫，輕聲給他翻譯對付敵人的辦法，他一邊聽，一邊緊張地點頭。

魏洪亮和雷溪還在屋子里商量如何指揮部隊和民兵利用地道和高房工事打擊敵人，忽然一顆子彈打碎旁邊墻上的一面鏡子，十幾個日軍已沖上了東房頂。雷溪和來自白洋淀的民兵神槍手、警衛(wèi)員張建祥，用駁殼槍和馬槍從窗眼瞄準房上的日軍“叭叭叭”幾個連發(fā)，房上的日軍連人帶槍從房檐上滾了下去。趁敵人慌亂之機，魏洪亮、雷溪他們迅速鉆進了夾墻地道。

一群敵人擁入東屋，又遭到西屋和北屋的八路軍和民兵依托地道從各個角落射擊孔射出的子彈回擊。日軍只聽到槍聲，卻看不到一個八路軍的影子，被打得暈頭轉向。他們大為惱怒，便在村里到處點火燒房，尋找地道口。

杜倫通過瞭望孔真切地看到八路軍從高房工事里、磨盤底下、墻根和廟臺背后，準確地向敵人射擊，還看到了在村里橫沖直撞的日軍不時被地雷炸翻在地的情景，興奮地叫起來：“地道，頂好！頂好!”

在一旁的石少華抓拍下了杜倫向洞外張望的瞬間，成就了他的經(jīng)典新聞攝影名作《地道戰(zhàn)中的杜倫上尉》。照片上杜倫那雙大而敏感的眼睛，眼神極其復雜，忐忑與慌亂，期待與祈禱，仇恨與感激，仿佛都匯集到了這張臉上。

致敬中國母親

地道戰(zhàn)還在繼續(xù)。大批日偽軍順著槍聲尋覓過來，一窩蜂鉆進院子里，像一群沒頭蒼蠅四處找地道口。他們用鎬和鋼釬挖鑿地道的響聲，打罵群眾的吆喝聲，以及村里一陣陣的槍聲，地道里的人們都聽得清清楚楚。魏洪亮妻子肖哲懷中8個月的孩子被嚇得哇哇直哭。肖哲怕哭聲暴露目標，硬是死死堵住了孩子的嘴，以致孩子窒息而死。

日軍仍在地道上面的院子里折騰著。他們在盧家發(fā)現(xiàn)了杜倫因慌亂而遺忘在炕上的照相機、日記本和地圖等物品，斷定美國軍官一定在附近的地道里。日軍讓幾個偽軍把盧大娘抓來，通過翻譯逼問她：“這架照相機的主人去了哪兒？是不是藏地道里？地道口在那里？”日本兵拼命打她踢她，逼著她說出美國人的下落，她決絕地說：“不知道！”日本兵竟殘忍地用戰(zhàn)刀砍斷了她的一個手指繼續(xù)逼問。盧大娘依然咬著牙搖頭，又被砍掉一個手指。再問，再拒絕，再砍，慘無人道的日本兵竟一連砍掉盧大娘的四根手指。大娘渾身是血，昏厥過去，蘇醒過來后，仍怒目視敵。

然而，村里出了一個告密的漢奸。日軍很快找到了灶臺下的的地道口，日本兵一陣狂喜，朝洞里大喊大叫：“你們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快出來吧!”許久沒有動靜，日軍朝洞里扔了顆手榴彈，然后逼著一個偽軍下洞。偽軍不敢抗命，戰(zhàn)戰(zhàn)兢兢下了洞。高存信對準黑影“叭”的一槍，偽軍當場斃命。高存信告訴大家，鬼子很可能放毒氣，要求大家都把毛巾用自己的尿液浸濕，一旦鬼子放毒就捂在嘴上。杜倫聽了馬振武的翻譯，遲疑片刻，還是照高存信的要求做了。

日軍在上面變換了花樣，用槍逼著盧四虎的父親盧大伯下洞探路，還在他身上拴了一根繩子控制他。盧大伯邊下邊喊，一名戰(zhàn)士接近他，把他身上繩子割斷，扶他慢慢下來，日本兵只拉回一條繩子。

日軍還是不敢貿然下洞，又扔了幾顆手榴彈，爆炸后除震下一些土外，地道中沒有任何損傷，沒有什么動靜。地面上的敵人開始灌水，一桶桶水從洞口嘩嘩流下。高存信組織大家用手刨土進行堵截，使水向支洞流去，流入蓄水井中。

過了一會兒，日軍最后的毒招拿出來了，一只冒著煙的瓦斯瓶滾進地道。警衛(wèi)員陳曉增奮不顧身地沖上去，飛快拾起燃燒的瓦斯瓶扔出洞外，并向洞口打了一梭子子彈。高存信迅速指揮大家脫下棉襖、棉袍堵住地道卡口，并刨土把棉衣的周圍堵好，大家又用尿液浸濕的毛巾捂住嘴鼻，并向通風口方向轉移。敵人的毒攻又以失敗而告終。

在日偽軍包圍培里村之初，魏洪亮就電令在20公里外的分區(qū)四十二區(qū)隊馳援，與附近的任丘縣大隊、區(qū)小隊配合對敵實施反包圍，同時火速向冀中軍區(qū)報告敵情。收到九分區(qū)的電報，楊成武立即命令十四團增援培里村。

午后，地面上的槍聲密集起來，趕來增援的四十二區(qū)隊在村外與日軍展開激戰(zhàn)。魏洪亮迅即組織地道部隊和民兵分頭出擊，東打一槍，西扔一顆手榴彈，使得日偽軍內外受壓，顧此失彼，疲于奔命。任丘縣大隊、區(qū)小隊，在地委書記陳鵬指揮下，也圍攻過來。日偽軍終于支持不住，丟下橫七豎八的尸體向村外奪路而逃，途中又遭到十四團的阻擊。敵人最后扔下大片死尸，狼狽向河間方向逃竄。

下午5時許，一場激烈的地道戰(zhàn)勝利結束，斃傷日偽軍數(shù)百人。魏洪亮通知各點，可以出地道了。杜倫這才伸開蹲得已麻木了的腿，從洞中鉆了出來。這次戰(zhàn)斗，他們在洞中堅持了10個多小時。杜倫見到魏洪亮，習慣性地豎起大拇指說：“地道戰(zhàn)術，偉大的勝利。你是了不起的地道司令！”

杜倫見到房東盧大娘時，衛(wèi)生員正在替她包扎傷口。看到日軍的暴行，杜倫在胸前忿忿地畫著十字說：“太殘忍了，太殘忍了！”當知道是自己連累了盧大娘時，他畢恭畢敬地向這位平凡而偉大的中國母親深深鞠躬，極為誠懇地說：“偉大！盧大娘太偉大了！”

杜倫又看到了懷抱孩子的肖哲，她的事跡他在地道里就知道了。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沉重心情，只能再次向這位中國母親豎起了大拇指連說：“偉大！偉大！”并對魏洪亮表示了慰問。

盛贊地道戰(zhàn)術

為防止日軍再襲，魏洪亮決定立即轉移。日軍這次出動，軍區(qū)給杜倫配備的花轱轆車、騾子等都被搶走了，其他物品也被洗劫一空。杜倫同大家一起忍著饑餓，夜行軍20多公里，轉移到肅寧縣北窩頭村分區(qū)教導隊駐地。大家一天一夜沒吃飯了，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一見到飯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雖是粗茶淡飯，杜倫吃得特別香。

杜倫已經(jīng)暴露，如果繼續(xù)留在九分區(qū)，魏洪亮擔心他的安全，建議他先回軍區(qū)，他表示同意。杜倫原計劃考察白洋淀冬天結冰時能否停降盟軍飛機一事，改由九分區(qū)派人協(xié)助石少華去白洋淀調查了解。

杜倫離開九分區(qū)時，贈送魏洪亮一把荷蘭匕首作紀念，魏洪亮回贈他一支剛在培里村戰(zhàn)斗中繳獲的日式手槍。當天下午，杜倫回到冀中軍區(qū)駐地，軍區(qū)參謀長沙克出村迎接，對在培里村戰(zhàn)斗中受驚的杜倫表示慰問。杜倫自豪地說：“地道戰(zhàn)，我是美國軍人中第一個參加者，非常榮幸！”

第二天，楊成武會見杜倫，向他表示了慰問。杜倫說：“冀中的地道是萬能的，冀中的老百姓頂好頂好，中國一定會勝利！”

軍區(qū)副政委李志民與杜倫進行了較長時間的交談。杜倫詳細談了自己經(jīng)歷培里村地道戰(zhàn)的情況，激動地說：“一位普通老太太為了保護我和八路軍，自己挨打，手指被砍斷仍寧死不屈。魏司令官的夫人為了顧全大家的安全，把自己8個月大的孩子捂死，這樣的母親太偉大了！”

他還問李志民：“地道戰(zhàn)術是哪一位軍事家發(fā)明的？”李志民說：“是老百姓在斗爭中發(fā)明的。人民群眾是真正的英雄?！倍艂惵牶箢l頻點頭，又豎起大拇指：“中國人民很有智慧，很有辦法，也很勇敢，日軍必敗，八路必勝！中國必勝！”

幾天后，石少華從白洋淀回來，向杜倫講述了他了解的情況，并將拍攝下的照片交給了他。同時，其他人拍攝的保定機場相關照片，經(jīng)楊成武審閱后，也交給了杜倫。杜倫見到那一疊清晰地顯示出跑道、停機坪、指揮塔和戰(zhàn)斗機的照片，簡直驚呆了。應他的要求，全套照片又加印兩套，一套留給延安的美軍觀察組，一套送史迪威將軍轉交美軍空軍司令部。

杜倫在冀中軍區(qū)考察了近一個月，通過參觀地道，特別是親身經(jīng)歷培里村的地道戰(zhàn)，使他對冀中根據(jù)地軍民的抗日斗爭情況有了深入的了解，對八路軍的戰(zhàn)術以及軍民之間血肉關系極為贊賞。臨走時，楊成武送給他日軍大衣、戰(zhàn)刀、手槍等戰(zhàn)利品作紀念。

1945年夏，根據(jù)杜倫從冀中帶回的照片，陳納德指揮的美軍十四航空隊轟炸了日軍占領的保定等地，日軍軍事目標非常準確地遭到了轟炸。

遺憾的是，1945年8月19日，在日本宣布投降后的第四天，杜倫因患抑郁癥在重慶自殺身亡，年僅3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