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繼金 賈向紅

孫子說:“攻心為上，攻城次之”，“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瓦解敵軍可以動搖敵人的軍心，渙散敵人的斗志，減少我方的傷亡和物質損耗，成為戰(zhàn)勝敵人的重要法寶?？箲?zhàn)時期的偽軍本是中國人，是被日軍在侵華戰(zhàn)爭中收買和組織起來的漢奸武裝，如何喚醒他們的民族良知，使他們迷途知返、改邪歸正？文藝在其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在生死存亡的民族大決戰(zhàn)中，新四軍廣泛運用歌曲、戲劇、詩歌、圖畫等多種文藝形式，開展對偽軍的宣傳和爭取工作。新四軍瓦解偽軍的文藝宣傳活動，猶如戰(zhàn)斗的號角，激勵人們的熱情和斗志，像一把插入敵人心臟的尖刀，所向披靡，使敵人聞風喪膽，軍心渙散，在爭取偽軍覺醒和反正方面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一、唱歌

唱歌不僅可以激發(fā)軍民的士氣、鼓舞軍民的斗志、增強革命必勝的信心，而且在動搖敵軍軍心、分化瓦解敵人斗志方面，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中國歷史上有以歌使敵人喪失斗志的“四面楚歌”之經典戰(zhàn)例。

抗戰(zhàn)時期，新四軍重視發(fā)揮歌曲在對日作戰(zhàn)中的作用，并針對偽軍編寫了大量的反戰(zhàn)歌曲。當時新四軍中有一首歌名稱叫做《莫做漢奸》，廣為流傳。歌詞唱道：“勸同胞，莫上當，做了漢奸沒下場！敵人利用你，搶奪你家鄉(xiāng)，家鄉(xiāng)被他搶到手，刺刀穿過你胸膛！勸同胞，莫上當，做了漢奸沒下場！你是中國人，怎把敵人幫，一旦被人發(fā)覺了，殺頭槍決實難當！勸同胞，莫上當，做了漢奸沒下場！趕快團結起，救國保家鄉(xiāng)，奮勇殺敵上戰(zhàn)場，為國犧牲人敬仰！”該歌曲通過生動的語言呼吁偽軍不要充當日軍的犧牲品，不能做千古罪人，要做民族英雄。

《不留罵名》歌詞唱道：“青是青，黃是黃，自己的親人是爹娘，東洋鬼子是仇家，不給他們當綿羊，偽軍兄弟快想想，為自己，為爹娘，犯不著替鬼子把命喪?！薄恫缓凸碜右粭l心》傳單上配有這樣的歌詞：“咱們都是中國人，哪能狠心殺老民，鬼子捉來咱們放，不和敵人一條心！”這類歌詞被制作成傳單，廣為散發(fā)，對動搖偽軍士氣、瓦解敵人斗志起了重要作用。

《回頭是岸》唱道:“當了敵人的馬牛奴隸，殘害自己的姊妹兄弟，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同胞，見不得江東父老。今天，看鬼子已到了快死亡的時候，勝利不遠就在眼前頭。受罪的人們要翻身，這就是生死的關口?？旎仡^，快回頭，回頭是岸，還不算晚，來吧！趕緊掉轉槍口，我們拉緊了手，槍口瞄準鬼子們的頭，有這么一天咱們里應外合，切斷他的線，拔掉他的點，把鬼子們趕走！趕走！趕走！”

新四軍五師的文藝工作者經常在晚上冒著生命危險，前往日偽據點周圍或是日偽軍陣地前，演唱《反戰(zhàn)歌》《思鄉(xiāng)曲》《偽軍月下嘆五更》等反戰(zhàn)歌曲，致使日偽軍心渙散，士氣低落，龜縮在據點不敢輕易出動。

只有提高偽軍的民族意識，讓他們意識到只有將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才能擺脫日本法西斯的壓迫，才能獲得自由和解放。這些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激發(fā)偽軍民族情感、勸說偽軍士兵逃跑或反正等內容的歌詞，在作戰(zhàn)或與敵軍對峙時，大量散發(fā)張貼，并且有計劃地組織喊話、唱歌，目的“在于從政治上瓦解它與破壞它的戰(zhàn)斗力量”。

二、戲劇

戲劇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大眾化的藝術形式?！皯騽缀蹩梢哉f是唯一通行全國的娛樂活動。中國人對戲劇演出的熱情，猶如英國人愛好體育、西班牙人愛好斗牛?！睉騽〔粌H具有娛樂的意義，而且還具有教育和社會整合的功能。毛澤東在領導中國革命斗爭的實踐中，重視發(fā)揮戲劇的宣傳作用。

戲劇是新四軍分化瓦解偽軍的藝術武器。在新四軍領導的抗日民主根據地，戲劇是十分活躍的，其中就有不少動搖、瓦解偽軍的戲曲。如蘇北文工團體編有《除奸》《反正》《厭戰(zhàn)》《我們都是中國人》《偽軍反正》等戲劇，有力地配合了對敵政治攻勢的開展。濱?？h有一出《老母勸偽軍》戲，其中唱道：“兒在鎮(zhèn)上當偽軍，家中老母真擔心。鬼子都是無情獸，睜眼舉刀要殺人。盼望我兒快歸來，全家老小都有等待。你是中國的好兒男，理應把我祖國愛，早下決心莫延緩，帶槍回來更光彩?！闭f得情真意切，勸得真心實意，對偽軍起到了極大的感化和瓦解作用。1942年，新四軍第五師楚劇隊副隊長黃振帶領楚劇隊到敵占區(qū)黃陂縣建安集去演出《趕殺記》，就是演繹的偽軍王排長不忍日寇奸擄燒殺，毅然拖槍參加了新四軍的故事。戲的情節(jié)緊湊，真切感人，群眾看后連連叫好，偽軍看了低頭不語，有的感動得落下淚來。這對于瓦解敵人，影響很大。

三、繪畫

為了動搖偽軍的軍心，爭取戰(zhàn)斗的勝利，新四軍的美術工作者創(chuàng)作了大量對日偽軍開展政治攻勢的美術作品。據統(tǒng)計，僅在安徽境內的三個抗日根據地，新四軍就散發(fā)了大量的瓦解敵人的漫畫傳單。這些美術宣傳品，有些是畫在城市和鄉(xiāng)村的房屋的墻壁上，有些是畫在大幅的白布上，有的是出版在美術刊物和畫報上，有的是制成單幅或多幅的傳單散發(fā)。

新四軍創(chuàng)作和印刷了大批對敵偽軍的漫畫宣傳品，這些宣傳品大多是圖文并茂，色彩鮮明，如《人在曹營心在漢》就是一幅五套色的宣傳畫，此畫借三國的關公歸漢的歷史故事，動員偽軍反正，這些宣傳品在配合當時對敵斗爭中起了一定的瓦解偽軍的作用。據說當我們通過關系將傳單送到敵據點的一個偽區(qū)公所時，偽職員都爭相觀看，偽區(qū)長進來叫不要吵，貼起來大家一起看。木刻漫畫《反正》，通過描繪偽軍不愿受到日軍壓迫，團結起來倒戈反正，新四軍歡迎反正過來的偽軍，大家歡呼著:“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中國人要靠緊！團結全國力量準備反攻！是中國人反正過來站在一起！抗日救國，收復失地，趕走日本強盜！”從而激發(fā)了偽軍投誠反正的心理，啟發(fā)了他們的民族意識，使其意識到只有團結一致抗日救國才是真正的出路。漫畫《五路軍走哪一條路？》中間畫著一個偽軍徘徊在歧途中，一邊畫著為日本鬼子宣揚的反共反人民的道路；一邊畫著為日本鬼子所仇視的共同堅持敵后抗戰(zhàn)的道路。新四軍還經常印刷岳飛精忠報國、直搗黃龍以及岳母刺字的圖像，并在岳飛像下印有這樣的對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边€印刷關羽“身在曹營，夜讀《春秋》，心存漢室”的圖像，并在關羽像下印有對聯：“赤面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勿忘赤帝；青燈觀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痹里w、關羽的震懾力，使許多漢奸能棄暗投明，改邪歸正，很多成為我軍在日軍內部的“線人”。

洛夫在《硝煙迷漫畫意濃》一文中回憶：“當汪精衛(wèi)到日本去進行什么‘親善訪問’時，我們編印了一本連環(huán)畫。畫幅不多，不過二十來幅，把汪投敵后所作所為和日寇利用漢奸傀儡統(tǒng)治、壓榨中國人民的陰謀和罪行，都揭露出來了。封面是‘王先生游東洋’……我們偶然發(fā)現日寇往往利用戲院的說明書，宣傳他們的‘大東亞共榮’，或者‘仁丹’‘老篤眼藥’的商業(yè)廣告，決定也來利用一下。我們搜集了敵占區(qū)幾個大城鎮(zhèn)如泰州、海安、南通等戲院的說明書，正面印了戲目廣告，反面就印著抗日救國的快板或者說唱材料，插上一、二幅漫畫，敵人是一下子很難發(fā)現的?！边@些連環(huán)畫對教育一時走入迷途的偽軍起了很大的作用。

四、成效

新四軍開展的瓦解偽軍的文藝活動，在動搖偽軍軍心、分化瓦解敵人斗志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新四軍政治攻勢和宣傳爭取下，孤立了日軍和偽軍中作惡多端的特務分子，加劇了日偽之間的矛盾，偽軍營壘進一步分化動搖，戰(zhàn)斗力不斷削弱，有的暗中支援抗戰(zhàn)，送彈藥物資，有的在戰(zhàn)場上打朋友槍，還有的集體嘩變，參加抗日隊伍，有的后來還成為新四軍的骨干力量。這有力地配合了軍事上對日偽軍的攻勢，是加速抗戰(zhàn)勝利的一個重要因素。

據不完全統(tǒng)計，到1941年，“江南偽軍反正，投歸我軍先后已經發(fā)生了三次”。在安徽境內三大抗日根據地，從1942-1945年，迫使日偽投誠的人數分別為1740人、3364人、1853人、12447人。在蘇北根據地鹽阜區(qū)，1943年11月至1945年2月的一年多時間里，就有1160多名偽軍反正，700多人逃散。在長達八年全民族抗戰(zhàn)中，新四軍共爭取反正偽軍5.4萬余人，占殲滅偽軍總數的15.4%。其中，1944年1月至1945年8月，華中各地爭取偽軍反正人數為2.2萬余人。例如，1944年1至2月間，蘇中軍民策動偽軍千余人反正。3月，湖北省偽和平建國軍第一支隊近千人在中共地下黨員率領下反正，參加新四軍第五師。第五師在湘鄂贛邊地區(qū)爭取了偽嘉魚縣長及偽保安大隊投誠。第四師在淮北爭取了靈（璧）北游集據點偽軍1個中隊作為內應，全殲偽軍1600余人。1944年8月13日，駐南京的偽警衛(wèi)第三師師長鐘健魂率所部3000余人反正。這是華中地區(qū)偽軍反正人數最多、影響最大的一次。新四軍軍部決定將反正部隊改編為華中解放第一軍，鐘健魂任軍長，劉貫一任政治委員。偽軍警衛(wèi)第三師的反正，給了日偽軍一個沉重的打擊。其他地區(qū)也有整營、整連、整排偽軍向新四軍投誠，零星投誠者更是連續(xù)不斷。還有不少偽軍、偽軍組織人員小心保存著新四軍散發(fā)的“歸來證”，暗中幫助新四軍進行抗日活動，如保護新四軍在敵占區(qū)的工作人員、向新四軍送情報等，并在若干城市組織了精干的地下軍。這顯示了文藝宣傳在對敵偽政治攻勢中的重要作用。

毛澤東曾指出：“我們的勝利不但是依靠我軍的作戰(zhàn)，而且依靠敵軍的瓦解。”抗日戰(zhàn)爭時期，新四軍開展瓦解偽軍的文藝活動，極大地分化瓦解了敵人，大大削弱了偽軍的作戰(zhàn)意志，為爭取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提供了精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