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彥
2021年11月20日是世界兒童日。推開上海市青少年活動中心“手拉手民樂團”的排練廳,一個由兒童組成的民樂團正在演奏舒伯特的《F小調(diào)音樂瞬間》。樂團團長、音樂教育家黃玲女士為了陪伴孩子們度過這快樂時光,與他們一起演奏起了自己編配的外國名曲。
“不僅是今天,”黃玲說,“每周我都會帶著孩子們一起合奏,有中國傳統(tǒng)曲目,也有我特地改編的西方名曲。讓學民樂的孩子們多接觸不同風格的音樂,是我近十年來一直在不斷努力做的。讓孩子們快樂地享受音樂吧!”幾句話就透露出了黃玲的性格,爽朗又有些羞澀。上海是中西文化的融合之地,有講著吳儂軟語的江南文化,同時又有中國最早獨立建制的高等音樂院校,中西文明的交匯一定讓這位生于上海、學于上海、教于上海的二胡演奏家萌發(fā)了用二胡、用民樂來演奏西方音樂的念頭。
黃玲女士求學于上海師范大學和華東師范大學,獲得學士學位與碩士學位。她曾求教于多位二胡名家,如蕭白鏞、王乙、周皓、張銳、曹元德、王永德、王國潼、余其偉、郭燮敏,并在國內(nèi)外多地舉辦過二胡獨奏音樂會。她八歲就登臺為訪華的尼克松總統(tǒng)演奏了二胡音樂。
2008年4月,上海青少年活動中心成立了“手拉手民樂團”,由黃玲擔任團長。從事教學之后,她開始考慮如何為孩子們在音樂上的全面發(fā)展提供更多教育。青少年活動中心并非培養(yǎng)專業(yè)演奏家的機構(gòu),而是業(yè)余時間對青少年進行素質(zhì)教育的場所。前來學習的中小學生大多不會選擇將音樂作為職業(yè),但良好的音樂教育會對學生未來在各個領(lǐng)域中的發(fā)展提供幫助,特別是樂團或合唱團等方式會讓學生建立起相互合作的意識,為其進入社會從事各項工作打下基礎(chǔ)。
胡琴由絲綢之路傳到我國,最早可追溯至唐代。隨著戲曲的發(fā)展,以二胡為代表的中國弓弦樂器逐漸在各地發(fā)展起來。從目前最早能聽到的勞弗檔案中1901—1902年的胡琴錄音至今,胡琴族樂器始終與華夏文化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但民樂的曲目有限,針對兒童進行民樂合奏的曲目更加缺乏,而且學習民樂的孩子既需要積累更多不同曲目,又要有學習鋼琴演奏那樣的復(fù)調(diào)思維。黃玲女士在《弦動世界》的序言中寫道:“是使命感、責任感促使我移植、改編用二胡來演釋中外音樂作品,以國際化的視野讓全世界的樂迷們對中國的二胡‘一見鐘情’?!闭窃谶@樣一種強烈的愿望下,黃玲開始了她的創(chuàng)作道路。
從2009年起,“手拉手民樂團”演奏的由黃玲、周仲康一起創(chuàng)作的民樂合奏《龜兔賽跑》《鐘聲與夢想》《絲路雅韻》《海疆音詩》及江南絲竹《綻放的白玉蘭》等曲目在全國各種民樂展演和比賽中二十多次獲得各類金獎、銀獎,上海市青少年活動中心也多次獲得“優(yōu)秀組織獎”。黃玲十余年的心血結(jié)出了豐碩的果實,她在2012年“中華之星”藝術(shù)大賽全國總決賽中榮獲“優(yōu)秀指導教師”稱號;2013年,她在“超越夢想”第十四屆國際青少年大型藝術(shù)交流盛典中獲得“藝術(shù)教育先進個人”的稱號;2015年至2019年,她多次在“我的中國夢”國際少年兒童文化藝術(shù)節(jié)比賽中獲得“優(yōu)秀指導教師”稱號;在2019年第十五屆“長三角”民族樂團展演中,黃玲創(chuàng)作的民樂合奏《秋千》榮獲“特色團隊獎”稱號,她創(chuàng)作的二胡獨奏作品《童趣》獲得“金胡琴獎”,并入選《胡琴小型作品集》,2019年由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
十余年的積累,黃玲特別感謝的是她一批又一批的學生,“是他們激勵著我要更進一步地提高琴技和藝術(shù)修養(yǎng),要在教學過程中不斷總結(jié)經(jīng)驗、創(chuàng)作新的樂章”。就是這樣一種不斷進取的精神,使得黃玲積累了大量民樂合奏曲目,特別是二胡重奏的曲目尤為出色。
2021年9月,黃玲女士的這兩本名為《弦動世界》的胡琴曲集正式出版。上冊包括三十三首中外抒情二胡曲目,大多為二胡獨奏與重奏類作品,其中既有《音樂的瞬間》《挪威舞曲》等西方古典名曲,還有《拔根蘆柴花》《高山青》等中國民歌,同時還收錄了多首由黃玲本人創(chuàng)作的二胡曲,如《小寶貝》《悠閑》《絲路舞曲》等。下冊則是黃玲獨出機杼,改編了二十八首巴赫的二、三聲部羽管鍵琴作品,并將其命名為“富麗堂皇的巴赫二胡曲”。這些作品在保持了巴赫原作的基礎(chǔ)上,按照胡琴演奏的習慣,指定了所用樂器、定弦和指法。此外,黃玲還根據(jù)巴洛克演奏規(guī)則為樂曲增加了連斷奏等演奏法,為了適應(yīng)在胡琴上演奏,黃玲還為樂曲增加了力度和漸慢等標記。
這一冊胡琴重奏的曲目極大拓展了胡琴這件樂器的表現(xiàn)力,兩種不同的音樂文化在一件民族樂器上得到了融合。我們可以輕松地說出這本樂譜的眾多特點,如補充了中國民樂演奏和教學中缺少的復(fù)調(diào)曲目——兩三位胡琴演奏者可以相互配合,并且互相更換演奏聲部,提高學生互相聆聽的能力和復(fù)調(diào)思維;在相互的配合中訓練二胡演奏的音準,在實踐中掌握演奏西方作品與中國作品在律制上的差別;使學習民樂的學生同樣可以學習到西方古典音樂;培養(yǎng)學生的合作能力……不過,這本曲集超越國界和民族的文化意義是最令我感興趣的。
法國哲學家梅洛-龐蒂將語言分為“被言說的語言”和“能言說的語言”。前者指的是按照舊有的語法規(guī)則說話,這些被言說的語言像是用了很久的硬幣一樣被磨損得毫無新意;而后者指的是可以突破舊有的語法規(guī)則而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風格的語言,這些是可以讓我們的文化世界產(chǎn)生出新的內(nèi)涵的語言。黃玲改編的巴赫的這些作品最初是寫給羽管鍵琴的,而在十九世紀起便被幾乎所有的演奏家在鋼琴上演奏,這便是一種突破了舊有規(guī)則而賦予巴赫音樂以活力的方式。隨著巴赫音樂在全世界的普及,在不同民族的樂器上演奏巴赫一定會使這些作品成為“能言說的語言”。
在胡琴上演奏巴赫,也為胡琴習琴者和演奏家?guī)砹诵碌恼n題,以期讓學習胡琴的人還能兼顧中胡、高胡的演奏調(diào)性及手法力度控制。在弓法上,需要控制好力度,控制好弓子的“提”“放”,這對于規(guī)范胡琴的右手技術(shù)有非常大的幫助。巴赫作品的調(diào)式對于羽管鍵琴或鋼琴而言都是很常見的,但對胡琴而言,有不少調(diào)式并非常見,這對于擴展胡琴演奏者的音準訓練亦有很大的促進。上海音樂學院褚佳銘同學在與黃玲女士合作演奏了多首巴赫改編曲之后表示:“《弦動世界》這套教材,不僅讓我了解了巴洛克時期風格的旋律特征,學會了雙手的力度控制,同時對左手音程指距的音準也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訓練契機。”民樂演奏家、教育家戴樹紅先生看了《弦動世界》之后寫道:“黃玲勤奮、好學、有干勁!事業(yè)有成,利于國家,益于社會!為你點贊!為你高興!希望上海能源源不斷地涌現(xiàn)更多為民族音樂視野獻身的社會中堅!”
黃玲女士創(chuàng)造性地將巴赫的古鋼琴作品移植到胡琴上演奏,“是一次中西方音樂結(jié)合的嘗試,也是二胡與世界音樂的對話”。黃玲的《弦動世界》,用一首首中外名曲搭建起了一座自東徂西的音樂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