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洲
閩南無四季,城里不知秋。
倘若不是刷屏的金色稻浪在催促,街頭巷尾的姹紫嫣紅絕對讓我以為自己徜徉在燦爛的春光里,炎熱的天氣更是無聲無息把秋天快浪費(fèi)完了。
常說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這興許是源遠(yuǎn)流長的農(nóng)耕文化的最好詮釋。但對于當(dāng)今的城里人而言,春種秋收已經(jīng)只剩下字面上的釋義,正悄然成為一種珍貴的體驗(yàn)。出生在城里的兒子也不例外。
深秋的周末,我特意帶上兒子驅(qū)車百余公里,奔著靈通山北麓那片金色梯田而去。汽車駛?cè)豚l(xiāng)村道路,滿眼綠意盎然,空氣清新干爽,偶有一絲城里少有的涼意襲面而來,頃刻神清氣爽。
駕車七彎八拐約摸半個鐘頭后,山坡上層層疊疊的稻田驀然映入眼簾,金燦燦、沉甸甸的稻穗在陽光照射下格外耀眼。站在田埂上張望,天高云淡,青山綠水環(huán)繞,金色稻浪翻滾,四處熱火朝天,幾縷炊煙升起,宛若一幅山野秋趣畫卷。鋪展在山麓的梯田仿佛大芹山和靈通山綠色臂彎里的金色盆缽,盛滿了山里人的希望。
一陣秋風(fēng)拂面,兒時在稻田里撒野的情景歷歷在目。忽然,手腳沾滿泥巴的兒子湊近我耳邊低聲說:那個摘谷子的奶奶看起來很可憐!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頓時心頭一緊——一位年逾古稀的阿嬤席地而坐,黃色的蛇皮袋一半墊在屁股底下,一半堆著剛摘下來青黃不均的谷子;身后的綠色蛇皮袋半滿,估計是她辛勤的收獲。
我打量了阿嬤幾眼,心懷各種猜想拉著兒子朝她走了過去。慈祥的老人起先并未察覺我們的靠近,低著頭一個勁兒地摘谷子。只見她滿頭銀絲如雪,清癯的面龐布滿皺紋,凹陷的酒窩里盡是褶皺,雙手多處皸裂,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依舊靈活自如,上黑下灰的衣褲十分得體,衣服上長年累月勞作的印記格外明顯。
大概是我們的腳步聲或者嘀咕聲驚擾到了阿嬤,她抬頭友善地朝我們看了看,繼續(xù)低頭忙手里的活計。兒子問了聲奶奶好,阿嬤并沒有理會,直到我倆彎腰伸手去撫摸蛇皮袋上的谷子,她才本能地說了兩句方言。我們聽不懂方言,她似乎也聽不懂普通話。雙方就這樣憑借語境猜個大概,也算是交談甚歡。
一位過路的中年人告訴我們,阿嬤年過八旬,是孤寡老人,耳聰目明,身板硬朗,長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食其力,深得村里人喜歡。一旁的兒子聽了滿臉敬佩。
天色漸晚,一陣陣涼風(fēng)襲來,遠(yuǎn)處直插云霄的大芹山若隱若現(xiàn),巍峨的靈通山橫看成嶺側(cè)成峰,四處綠野與金色稻田配色渾然天成,好似上蒼手繪的晚秋山野油畫。
離開小山村時,雖然向阿嬤買新米的計劃落了空,但兒子第一次零距離見證了農(nóng)耕的辛苦,面對面領(lǐng)悟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訓(xùn)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