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朱厚霖

上周，我和媽媽到二舅公家摘柿子。我興致勃勃，跨上自行車，緊追在媽媽的電瓶車后。

二舅公家并不遠，但因為多處地方施工，我們不得不從小路走。腳下的踏板轉得飛快，兩旁花草樹木和低矮的平房，迅速從身邊閃過，不時有一粒小石子被輪胎彈飛，砸在刷著油漆的矮墻上。我無暇顧及，風呼呼地在身邊飛過，留下一陣低語，帶走的是滾燙的疲勞，增添的是無盡的樂趣。

拐過那個角，我看到了熟悉的場面，還是那些三四層的粉紅色樓，越往后，房屋越發(fā)低了，旁邊的石欄染上了歲月的痕跡，但仍然感覺親切。那條小溪變了樣，不再是兒時印象中清澈的小溪了；路面也變了，不再是樸素老舊的深灰了，取而代之的是看著發(fā)光的黑色柏油路；兩邊的墻面也變了，不再滿是廣告和鞋印的老墻了，而是刷了一層白，看了有些莫名的凄涼。

前面就是太婆家了，太婆已經(jīng)不在了，但和太婆一起的美麗記憶仍在心中回蕩。我不愿回憶，因為會痛，但無法回避。近了，更近了，經(jīng)過那間屋子時，我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還是印象中的樣子，低矮的老房，破舊的大門，雜亂的小院，只有刷白的墻和那棵小樹發(fā)生了變化。小樹是棵桃樹，以前我經(jīng)常吃它結的桃，可如今，由于疏于管理，已經(jīng)吃不到了，小樹往日的神采也和太婆一起走了。

我下意識地停了一下，低著頭，不敢仔細看那棵小樹，那一瞬間，思維好像放空了，直到媽媽喊我。

摘柿子的樂趣就像過冬的燕子，不知飛到哪里去了，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覺得索然無味，心里好像有塊沉重的大石頭，就是放不下。

趁著大人們聊天，我溜了出來，奔向老屋，推開虛掩的門，剛抬到半空的腳卻僵住了，又不敢進了。我轉身來到溪邊，靠著石欄，不禁想起了以前和太婆一起開懷大笑的日子，一幕幕是那么真切。終于，我低下頭，埋在雙臂間，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

媽媽并沒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我也只能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黃昏時分，我又騎上自行車，每踩一次踏板都是沉重的，經(jīng)過老屋時，還是禁不住看了一眼。

面對夕陽，我挺起胸膛，在心中大聲喊道：“再見，我就要離開了！再見，太婆，您會一直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