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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 秦

      2022-02-28 02:00:10斑竹枝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江川青葉秦檜

      斑竹枝

      俠義志士前仆后繼刺奸相,紫衣竹劍忍辱負(fù)重侍老賊。

      層層謀劃,以命為餌,竹里開花,搏死一擊。

      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紹興十一年十月初一,四更半。臨安府,望仙橋。

      天色尚早,路上并無多少行人,偶爾有幾個肩挑水桶的漢子,頭上冒著騰騰白氣,匆匆走過。臨安府的富人家,是不喝什么井水、河水的,他們要喝城外玉泉山上的泉水。所以每日從三更起,便有賣水的挑夫沿門送水,賺取一日的生活。

      橋頭的公告牌上貼著一張告示:查樞密副使岳飛、副都統(tǒng)制張憲一干人等,罔顧天恩,目無君上,結(jié)黨營私,內(nèi)外表里,將有不臣之心。凡大宋軍民,有窺其私者,密陳有司,千金賞,晉爵三級。

      這告示貼得久了,破破爛爛的,“呼啦呼啦”地在清晨的風(fēng)里抖動。

      晨霧中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一隊(duì)人馬簇?fù)碇怀斯俎I緩緩行來。望仙橋是去往大內(nèi)禁宮的必經(jīng)之地,常常會有上朝的官吏打此經(jīng)過,挑夫們瞧得熟了,也不以為意,只是閃過一旁,靜候隊(duì)伍過去。

      隊(duì)中當(dāng)先一人一襲灰袍,端坐在一匹黑馬上,嘴角微微上翹,目光冷冷,顯出桀驁不馴之態(tài)。緊隨轎后的另一人卻恰恰相反,一身華麗的衣衫,顧盼有神,笑容可掬,坐騎頸上系著一個銅鈴,沿路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響。隊(duì)伍中有幾十號人,這兩人位置并不突出,卻顯得與眾不同。

      人馬緩緩上了望仙橋,鐵蹄踏在木橋橋面上,發(fā)出“咚咚“聲,橋梁也被壓得“吱吱“作響。大約是怕木橋不堪重負(fù),隊(duì)形略略散開了一些。那乘官轎也上了橋,轎夫走得小心翼翼,昨晚剛下過雨,橋面難免有些滑。

      就在轎子將到橋頭之時(shí),寂靜的水面突然響起一聲尖厲的哨音。剛才還恭順地站在路邊的兩個賣水人,臉色倏然一變,用力將水桶拋向空中。頓時(shí)水花四射,直如下起大雨一般。閃避不及被淋到的人,衣服頓時(shí)冒出白煙,身上“滋滋”作響,是石灰水!隊(duì)形一時(shí)大亂。

      水桶落地摔得粉碎,賣水人早已抽出扁擔(dān)中的一刀一劍,向官轎撲了過去,眼看著就要將官轎刺個對穿。

      只聽得一聲長笑,轎后那華服男子手持雙劍,招式凌厲,逼得二人退出數(shù)步,劍花在空中一挽,護(hù)在轎前,笑吟吟道:“二位莫不是風(fēng)九刀手下逸塵、逸凡兩兄弟?”

      持刀漢子上前一步:“逸塵?!蔽談h子緊跟著上前:“我是逸凡?!?/p>

      逸塵見那華服男子手中雙劍,一柄艷如落日熔金,一柄則碧如一泓秋水,猛地想起一人:“劉青葉!”

      劉青葉滿面笑容道:“二位也知道在下?”

      逸凡朗聲道:“你既是劉青葉,那位想必就是尚天?!彼麑σ恢富遗勰凶?。灰袍男子尚天不知何時(shí)已到了轎后,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們。

      劉青葉雙劍一交道:“既知是咱們兄弟,還敢出手?你二人若放下刀劍,咱們相爺或可饒你們不死?!?/p>

      逸塵、逸凡同時(shí)大笑,然后會心地對視一眼,出聲道:“風(fēng)九刀座下,豈有貪生怕死之輩!”他二人這句話說得整齊劃一,倒像事先練習(xí)過似的。

      劉青葉冷冷一笑,雙劍一拍,剎那間劍身發(fā)出青黃兩道光芒,竟令兩人一時(shí)睜不開眼。就在他倆分神之際,青黃雙劍已至,劍氣暴漲,分襲兩人要害。二人被劉青葉搶到先機(jī),處處受制,“九風(fēng)刀劍”的威力竟發(fā)不出來。

      逸塵見勢不妙,突然一聲斷喝:“殺!”幾乎與他喝聲同時(shí),橋底水面突然激起道一人多高的水墻,沖破橋面,隱隱帶著雷霆之怒,直襲官轎轎底。原來水中還伏有一人。

      尚天也厲聲喝道:“開!”一掌拍出,水墻頓時(shí)散開,現(xiàn)出一柄明晃晃的大刀。這刀刀身極闊,竟不是江湖人慣用的刀具,而是一柄用于戰(zhàn)陣的斬馬刀。

      刀尖已堪堪觸到轎底木板,尚天高叫一聲:“青葉!”劉青葉一個翻身躍回轎前,兩人齊齊一拍轎身,官轎受他二人掌力一激,飛向半空。

      一人鉆出水面,連人帶刀沖上空中,刀身與人融為一體,竟似一柄極長的刀,誓要將官轎刺穿。

      他,才是這場伏擊的真正殺手,逸塵、逸凡只不過是他的幌子罷了。

      尚天雙手急舞,從他手中飛出數(shù)十點(diǎn)寒星,直奔那人而去。那人刀身回轉(zhuǎn),將暗器盡數(shù)掃落,只是來勢太急,有數(shù)點(diǎn)竟將刀背擊穿。那人沖勢略減,眼見已追不上官轎,不料他左右腳互相一點(diǎn),身形一展,躥起高空,再度加快了去勢。

      逸塵見此情形,精神一振,展開“九風(fēng)刀法”,劈向劉青葉。與此同時(shí),逸凡借勢身形一閃,已攻向尚天。尚天、劉青葉一時(shí)竟給他倆纏住,無暇顧及那轎中人。其余兵士也回過神來,紛紛搭弓射箭,可惜無一能命中那人。

      就在此時(shí),空中突然出現(xiàn)一道紫影,一人纖足急點(diǎn),以亂箭為橋,變換幾種身法,翩若驚鴻,飛至刺客身旁。

      此時(shí)天已大亮,眾人只見空中黑影舞動,卻看不分明。不多時(shí),就見先前那人一聲慘呼,從空中掉了下來,摔在地上,鮮血從身下“噗噗”涌出,將他浸在血泊之中。斬馬刀挾著風(fēng)聲,急旋而下,將一根橋柱從中劈為兩半,這才一聲悶響,扎在橋板上,刀身兀自不住顫動。

      那道紫影扶住已在下墜的官轎,緩緩落在地上。逸凡逸塵的攻擊本就是舍命一搏,撐得十幾招,終于不支,雙雙被制。眾人定睛一看,那紫影原來是一位女子。這女子長發(fā)披肩,一件紫色的羅衫,眼睛大大的,倒也有些俏麗動人。她手中握著一柄劍,劍身略細(xì),劍柄稍長,酷似一片竹葉。劍尖還在往下滴血。眾人這才看清,墜地那人胸口處正有一個小洞,當(dāng)是那女子刺中的。

      尚天沉聲道:“敢問姑娘是誰?”

      那女子并不答話,徑直走到轎前,盈盈下拜:“川南杜竹仙給相爺請安?!?/p>

      劉青葉笑道:“原來是川南杜家的紫衫竹劍杜姑娘,多謝援手。”轎中人并不答話。

      杜竹仙又道:“竹仙來遲,令相爺受驚,萬望恕罪?!?/p>

      地上那人恨急出聲:“可惡……可惡……”杜竹仙臉色一紅,一躍而起,奔到那人面前,竹葉劍一舉,便要刺入。

      “住手!”有人輕叱一聲,聲音不大卻十分威嚴(yán)。杜竹仙怔了一怔,手中劍竟刺不下去。兵士中走出一人,此人面色白晳,甚是清瘦,雖然身穿普通的士兵服飾,卻有一種凌駕于眾人之上的氣勢,令人不敢逼視。

      杜竹仙再無疑慮,將劍往身后一插,再次跪倒:“竹仙給相爺請安?!?/p>

      這人并不理她,徑直走近地上那人。他繞開地上積成的血洼,擇一干凈地面蹲下來盯著那人:“施全,是你?”

      施全怒目圓睜,啐出一口血痰,直噴在這人臉上:“呸!死奸賊!”

      這人立起身,掏出一方雪白的絲巾,細(xì)細(xì)擦著臉上的污跡,緩緩道:“施將軍,你身為殿前將軍,秦某一向待你不薄,為何今日要前來刺殺本相?”

      施全恨恨道:“秦檜,你這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把持朝政……黨同伐異……如今又要?dú)А瓪掖笏伍L城……我恨不能吃……吃……”他語音漸嘶,到最后終于無聲,顯見已活不成了。

      “哈哈哈哈……”逸塵突然縱聲長笑,回頭看了一眼逸凡,“好兄弟,咱們走!”逸凡也放聲大笑,伸手扶住逸塵肩膀。劉青葉見勢不對,正欲搶上,笑聲突絕,只見他二人嘴角涌出一股鮮血。二人雖已斷氣,尸身相互扶持,竟然不倒。

      秦檜微微一皺眉,將手中的絲巾往施全的尸身上一扔:“將他三人吊在城門上示眾一月,然后棄于荒野,不準(zhǔn)任何人掩埋。尚天。”

      尚天趨前應(yīng)道:“相爺?!?/p>

      “讓他出來?!?/p>

      “是。”

      尚天掀開轎簾,轎中一人身穿朝服,坐得筆直,一動也不動,原來早已嚇暈了過去。秦檜“哼“了一聲:“如此無用,拖下去斬了!”尚天一把拖出那人,劉青葉上前就是一劍,刺了個透心涼。可憐那人還未醒轉(zhuǎn),就做了糊涂鬼。

      秦檜鉆進(jìn)轎內(nèi),用手拂了拂坐墊,端坐下來,這才道:“杜姑娘請起?!倍胖裣善鹕泶故酌C立,態(tài)度十分恭敬。秦檜見狀,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尚天、青葉,你倆隨我上朝。杜姑娘請留在此處,等候臨安府尹派人前來。”

      尚天道:“相爺,您剛剛遇刺,這上朝……”

      劉青葉也道:“相爺還是回府休息一下,皇上那邊叫人去奏明一聲也就是了?!?/p>

      秦檜冷冷一笑:“無需多言,起轎吧。”

      一行人馬漸漸遠(yuǎn)去,只留下杜竹仙守著那四具死尸。看熱鬧的人也漸漸圍攏來,有人開始交頭接耳,傳述著事情的經(jīng)過。

      “呸!”人群中發(fā)出一聲響,杜竹仙抬起頭來,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人們眼中射出的冰冷仇恨,讓她不寒而栗。竹葉劍雖已還鞘,她手上仍殘留著點(diǎn)點(diǎn)血跡。杜竹仙傲然環(huán)視,眾人被她眼神一逼,紛紛噤聲不語。

      杜竹仙將目光投向遠(yuǎn)方,她的紫衫隨風(fēng)飄動,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

      紹興十一年十一月十五,鳳凰山麓,秦府。

      王氏端起手中青瓷杯,欣賞著杯中的茶沫,慢條斯理地問道:“還沒來嗎?”

      一名丫環(huán)道:“已經(jīng)差人叫去了,應(yīng)該快來了。”另一個頭梳雙髻的小丫環(huán)道:“這杜姑娘來歷不明,相爺為何要留她在府中?”

      王氏將茶碗一擱:“相爺行事,自有相爺?shù)牡览?,休得多言,下去。?/p>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響起一個嬌媚的聲音:“夫人喚竹仙來,不知所為何事?”

      王氏喜上眉梢:“杜姑娘快請進(jìn)來吧?!遍T簾一掀,一位紫衣女子走了進(jìn)來。王氏迎上前去,拉起她的雙手,“杜姑娘,今兒可是十五了,姑娘答應(yīng)老身之物……”

      杜竹仙淺淺一笑,拿出一塊軟緞:“我昨晚熬了個通宵,總算給夫人趕出來了。”

      王氏接過去展開來,原來是一幅觀音繡像。那觀音固然繡得栩栩如生,就連衣角飄帶也活靈活現(xiàn),似欲隨風(fēng)而舞,更為難得的,是那觀音的相貌竟與王氏一般無二。王氏喜不自勝,連連贊道:“姑娘真是神針妙手,我臨安府繡娘雖多,都不及姑娘這般手巧?!?/p>

      杜竹仙含笑搖頭:“不是我比繡娘們手巧,只是我用的是川中蜀繡的針法,夫人瞧著新鮮些罷了?!?/p>

      王氏拉著她的手坐到榻上,嘖嘖稱贊:“姑娘既能拈針,又能握劍,真是文武雙全,不知道哪位男子有此等福氣,將姑娘娶了去?!?/p>

      杜竹仙臉色突然慘白,低下頭去,半晌才道:“竹仙的未婚夫婿早已于六年前亡故,我是不會再嫁了?!?/p>

      王氏“哦”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最后清了清喉嚨,把軟緞交給丫環(huán):“快掛起來,等時(shí)辰一到好沐香禮佛?!?/p>

      說話間只聽得“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雙髻小丫環(huán)奔了進(jìn)來。王氏不悅喝道:“跑什么跑,沒個規(guī)矩了?”

      小丫環(huán)上氣不接下氣道:“夫人,前頭又拿住了一名刺客?!?/p>

      王氏猛然起身:“相爺怎樣了?”

      杜竹仙笑道:“相爺無礙,夫人不必?fù)?dān)心?!?/p>

      王氏這才放下心來,問道:“刺客是什么人?”

      那小丫環(huán)搶著說:“夫人您說奇怪不奇怪,那刺客竟是平日專送時(shí)令鮮果來的劉三?!?/p>

      “劉三?他一個農(nóng)夫,有什么本領(lǐng),如何行刺?”

      “這……”小丫環(huán)一時(shí)答不上來,杜竹仙接口道:“這劉三待樹剛結(jié)果時(shí),用長針將毒藥刺入果子,等它再長數(shù)日,表皮上便無任何痕跡。幸好藍(lán)非藍(lán)姐兒火眼金睛,不然只怕沒人能識得破這條奸計(jì)了。”

      “阿彌陀佛!”王氏念一聲佛號,“這些人怎么這般心毒,就該將他們碎尸萬段才是。杜姑娘,還好有你們這一班忠臣義士輔佐老爺。唉!天理昭昭,總不能讓奸人得逞?!?/p>

      杜竹仙忙道:“夫人放心,相爺手下能人甚多,藍(lán)姐兒更是使毒名家,那便似銅墻鐵壁,定能護(hù)得相爺周全。只是……”

      王氏見她欲言又止,笑道:“姑娘但說無妨?!?/p>

      杜竹仙這才道:“百密難免一疏,近日刺客連連不斷,萬一我們有個閃失……”

      王氏長嘆一聲:“唉!全是那個岳飛惹來的。咱們家老爺何等重用他,升他做了樞密副使,可他卻勾結(jié)手下張憲,想要不利于朝廷。幸得老爺察覺,這才將他們那伙人拿了,正在細(xì)細(xì)查問。想不到這廝與那些江湖草莽人物交厚。這些粗人不辨是非,一味遷怒于老爺!”

      杜竹仙還不及答話,就聽得房外傳來一個男子聲音:“夫人,相爺請杜姑娘過去?!?/p>

      王氏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了。”

      杜竹仙起身道:“夫人,竹仙告辭了?!彼叱龇客猓灰妱⑶嗳~正候在門廊中,一見她出來便說:“相爺吩咐你去他書房一趟?!彼舜┻^庭園,來到一間臨水小軒,軒外花欄上坐著一位女子,正在低頭看著水中游魚。

      杜竹仙喚道:“藍(lán)姐兒?!?/p>

      那女子一抬頭,臉上帶笑:“義父候你多時(shí)了。”

      劉青葉也走過來:“藍(lán)非,你的臉色怎么如此難看?”

      杜竹仙見藍(lán)非果然臉色發(fā)青,也關(guān)切地說:“藍(lán)姐兒,不妨事吧?”

      藍(lán)非慘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不打緊,我剛剛試了試那些鮮果的毒,或許是身子一時(shí)化解不了,過會兒就沒事了?!?/p>

      劉青葉柔聲道:“你不要老是去嘗那些毒,時(shí)間長了,身子會受不住的?!?/p>

      藍(lán)非嫣然一笑,眼波在他面上一轉(zhuǎn):“不如此又怎能保護(hù)義父。杜姑娘,你進(jìn)去吧?!?/p>

      房內(nèi)彌漫著一股清幽馨香,秦檜正站在案旁揮毫潑墨,寫一幅字。旁邊筆直立著的尚天依然面無表情,不見一絲疲態(tài)。

      杜竹仙正欲出聲,卻見尚天將手指豎起。杜竹仙會意,當(dāng)下不語,舉目向案上望去,心中默念: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緹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演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釣叟蓮?fù)?。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這一闋柳永的《望海潮》寫的正是臨安人物之盛,湖山之美。秦檜寫得興起,“夸”字一勾,將筆順手就是一擲,哈哈大笑。

      杜竹仙不禁脫口而出:“好!”

      秦檜抬頭笑道:“杜姑娘你來了?!?/p>

      杜竹仙凝望著那幅字:“相爺?shù)淖侄苏倜?,另辟蹊徑,與歐柳顏體皆不相同,自成一家。柳耆卿此詞亦是風(fēng)流婉轉(zhuǎn)之至,與相爺書法并為雙絕。相爺,他年必有秦體字傳世?!?/p>

      秦檜雙眉一揚(yáng),略顯詫異:“想不到杜姑娘也是此道中人??磥矸蛉怂圆徊?,姑娘果真是文武雙全?!?/p>

      “相爺過獎了?!?/p>

      “杜姑娘,可知老夫請你前來有何事?”杜竹仙搖頭,秦檜道,“尚天?!?/p>

      “是?!鄙刑鞆膽阎刑统鰩讖埣?,朗聲念道,“杜竹仙,二十四歲,川南杜家第四房三支之長女,自幼許配洞庭楚家。喜著紫衣,輕功極佳,用竹葉劍,擅使家傳竹影劍法,招式狠辣,殺招‘竹里開花’?!彼浪腊灏宓匾宦纺钕聛?,面上紋絲不動。秦檜的一雙眼睛緊盯著杜竹仙,臉上依舊帶著笑容。杜竹仙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紅,反復(fù)數(shù)次,汗水終于涔涔而下。

      秦檜道:“杜姑娘,你慌亂什么?”他雖然面帶微笑,一雙眼睛卻無半點(diǎn)笑意。

      杜竹仙頭也不敢抬:“相爺見疑,竹仙……”

      “好大的膽子!”秦檜面色一沉,一掌拍向幾案。這掌拍得甚重,案上的白玉筆洗被震得跳了一跳,墨水飛濺到那幅字上,字跡頓時(shí)模糊不清。秦檜“哼”了一聲,抓起那幅字,幾下扯得粉碎,扔在杜竹仙腳旁。

      杜竹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相爺恕罪!”

      秦檜來回走動了兩步,雙手按幾坐了下來,這才冷冷地說:“要我恕你何罪?”

      杜竹仙把心一橫:“竹仙未婚夫婿洞庭楚家,六年前因相助楊幺,被朝廷處斬了。竹仙雖未過門,也脫不了干系。這才……這才……”她說到后來,語音發(fā)顫,竟說不下去了。

      秦檜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接著念?!?/p>

      尚天又念道:“洞庭楚家與巨寇楊幺系姑表親戚,因暗助楊幺糧草輜重,被官兵拿獲,七人被斬。另:川南杜家十年前因仇家尋仇一事得風(fēng)九刀之助,從此結(jié)為摯友?!?/p>

      “那殺我夫婿的為首之人,名字叫做岳飛!”杜竹仙突然抬起頭,面色漲得通紅,“沒人能救他,只要有我在,就沒人能救他!”

      秦檜依舊不動聲色:“念?!?/p>

      尚天又拿出一張紙,這張紙上只有一行字:“十月初七,川南杜家發(fā)出格殺令,言杜竹仙已被逐出門楣,江湖中人見之格殺勿論?!?/p>

      “相爺!”杜竹仙“砰“地磕了個頭,嘶聲道,“自夫婿亡故后,竹仙朝思暮想的,便是殺了岳飛那個狗賊??珊匏治罩乇?,我一介女流,千方百計(jì)也近不了他的身。如今他獲罪下獄,正是天賜良機(jī)。竹仙不惜被逐出家門,受江湖同道追殺,為的就是不讓那廝逃脫。相爺,我……”一縷鮮血從她額頭流下,原來她這一下磕得太過用力,竟將額頭磕破了。

      秦檜面色和緩下來,起身走到她跟前:“起來吧。”說著抽出一方白絲巾,輕輕替她擦拭血跡,“不可如此。杜姑娘這般的人品才情,可別破了相才好?!倍胖裣裳壑袦I光浮動,感激得似欲大哭一場。

      秦檜和顏悅色地說:“這份報(bào)告在姑娘進(jìn)府的第四天,就到了老夫手中。老夫并未將姑娘如何吧?老夫并不是不相信姑娘,只是……”他面上一肅,剎那間便似嚴(yán)霜覆面,“你不該騙老夫說與風(fēng)九刀有世仇!”

      杜竹仙頭上冷汗又下:“相爺……”

      秦檜一字一頓地說:“你最好記住,天下沒人能瞞過老夫的眼睛?!?/p>

      “義父?!边@時(shí)藍(lán)非盈盈走了進(jìn)來,“皇上使人送來宮中初放的梅花,請義父玩賞?!?/p>

      秦檜微微頷首:“讓他進(jìn)來吧?!币幻碇鴮m中侍衛(wèi)服色的人,手捧一尊冰花瓷瓶進(jìn)得房來。瓶中正插著數(shù)枝雪色梅花,這梅花一進(jìn)房中,便覺滿室清香,將原來屋里西域線香的香氣也掩住了。

      這侍衛(wèi)雙膝一屈:“給相爺請安?!?/p>

      秦檜上前幾步,細(xì)細(xì)端詳:“好枝,好枝。不愧是宮中……”他一語未畢,變故已生。

      那侍衛(wèi)手中的冰花瓷瓶突然裂開,落下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侍衛(wèi)抄起匕首,對準(zhǔn)秦檜就是一刺。

      事發(fā)突然,眾人不及施救,眼看那匕首就要刺中秦檜手臂。

      只聽一聲尖叫:“相爺當(dāng)心!”一只手擋在秦檜面前,一把握住了刀刃。原來是杜竹仙情急之下,撲過去替秦檜攔下一刀。

      那侍衛(wèi)見一擊不中,一翻手腕,將匕首抽出,順勢又是一刀。杜竹仙顧不得手上鮮血淋漓,一掌拍向那侍衛(wèi)。只聽得“啪啪”幾聲,兩人已交手?jǐn)?shù)招。那侍衛(wèi)變招奇快,左掌右匕,掌力渾厚無比,匕勢輕靈至極。杜竹仙劍不在手,二十招一過,便落了下風(fēng)。

      那侍衛(wèi)見她力怯,喝一聲:“該殺!”左掌擊來,掌風(fēng)呼呼,來勢兇猛。杜竹仙雙掌一格,被那侍衛(wèi)一帶,門戶大開。那侍衛(wèi)右手匕首一挽,刺向她咽喉。杜竹仙雙手被他拖住,架不能架,退無可退,心下就是一涼。

      匕首逼近她喉嚨之時(shí),就聽得秦檜哈哈大笑,那匕首便順勢一劃,貼著她耳旁刺向虛空,只削斷她幾縷秀發(fā)。杜竹仙驚惶未定,怔怔地看著秦檜。

      秦檜道:“凌云,可以了?!蹦鞘绦l(wèi)方將匕首一旋,收了回去,拱手道:“杜姑娘,得罪了?!?/p>

      秦檜笑道:“杜姑娘,這是我手下凌云,我特地讓他來試試姑娘的。姑娘不會見怪吧?”杜竹仙搖搖頭,苦笑了一下,這才感到左掌生痛,舉起一看,左掌掌心和手指均被割出一條深深的口子,正在不停滴血。

      秦檜展開那條白絲巾,拉起她的手,為她裹上傷口:“姑娘啊,茲事體大,休怪老夫過分謹(jǐn)慎了。”

      杜竹仙跪倒在地:“竹仙粉身碎骨,誓死效忠相爺!”

      秦檜點(diǎn)點(diǎn)頭:“藍(lán)非,你帶她下去療傷吧?!彼{(lán)非應(yīng)了一聲,扶著杜竹仙便向外走。剛到門口,就聽秦檜道,“等等,藍(lán)非,你安排一下,讓她今晚就住進(jìn)內(nèi)府來,在你隔壁和你做個伴?!?/p>

      待她二人身影不見了,凌云才笑道:“相爺,這么一來,她不死心踏地跟著您都不行了。”

      尚天也說:“她現(xiàn)在已是江湖公敵,無處可去,只有跟著相爺一條道。而且在下觀她神色,不像有詐?!?/p>

      秦檜微微一笑,并不答話,只從地上拾起一枝被踩爛的梅花,轉(zhuǎn)動著欣賞,又俯首嗅聞花香:“朔風(fēng)飄夜香,繁霜滋曉白。真是一枝好花啊??上?,可惜?!?/p>

      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巳時(shí)。

      “佛杏堂”在臨安府頗有名氣。臨安府的貴人多,貴人喜歡看名醫(yī),名醫(yī)總愛開些古怪的方子,以顯示其用藥獨(dú)特。所以,這些方子上總有幾味藥是一般藥鋪沒有的。這些藥卻總能在“佛杏堂”配到,因此,“佛杏堂”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只是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孫老板放了幾個伙計(jì)回家過年,親自在柜上坐著。這么冷的天,也沒什么人來買藥,他不知不覺就圍著火爐打起了瞌睡。

      “老板。”有人在叫他。孫老板睜眼一看,只見一位身著狐毛披風(fēng)的女子站在柜前。

      孫老板忙起身賠笑:“姑娘好?!?/p>

      那女子道:“我有幾味藥,不知貴藥堂可有?”

      孫老板滿面堆笑:“姑娘可算是來對了,我們這里要是沒有,這偌大的臨安府,就沒個地方尋去了?!?/p>

      那女子微微一笑,回頭望了一望,輕聲說:“玉竹、郁李仁、開心果、金銀花?!?/p>

      孫老板聽到這四味藥的名字,吃了一驚,臉上神情古怪至極。他走出店堂張望了一下,見街上連個行人也沒有,這才回過身來,低聲說:“后面第二間。”房中坐著一名男子,正用一塊絨布細(xì)細(xì)擦拭著一管竹簫。那女子并不過去,只立在門口默默看著他。男子似擦得出了神,那女子也似看得出了神??粗粗?,她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男子擦完之后,將竹簫在手中一舞,隨手畫出一個圓圈。

      那女子輕喚:“師兄?!?/p>

      男子聞聲抬頭,笑了起來:“竹仙,你到底來了?!蹦桥诱嵌胖裣伞?/p>

      杜竹仙輕輕撫摸著竹簫:“師兄,你怎么還在用這管舊簫啊?”

      男子道:“你還叫我?guī)熜郑窟@管簫是你親手為我做的,我從不離身?!彼@句話說得情意綿綿,杜竹仙面上不禁一紅,轉(zhuǎn)過身去。

      男子起身輕輕攬住她雙肩,低聲說:“竹仙,我們分開有六個月了吧?”杜竹仙滿面通紅,一言不發(fā)。一時(shí)間,室內(nèi)仿佛已到了陽春三月,暖意襲人。

      “師……江川,我打算今晚就動手?!倍胖裣奢p聲道。她的話卻好似寒冰,讓屋子又回到了嚴(yán)冬,江川頓時(shí)松開了雙手。

      杜竹仙不敢回身,自顧自說下去:“昨夜老賊和王氏在書房商議,恰好被我聽到。老賊言語之中,已微露忌憚。王氏卻說放虎歸山必成大患?!彼腿换厣恚靶蝿菀咽侨f分緊急,老賊不出幾日便會動手。岳飛命在旦夕!”

      江川避開她的眼睛:“你要怎么做?”

      “昨晚皇上賜下一座御筆屏風(fēng),老賊叫我夜里去書房賞玩。屆時(shí)我伺機(jī)動手。他手下青葉、藍(lán)非、尚天、凌云四大護(hù)衛(wèi),個個都是高手,你……”杜竹仙苦笑道,“自上次老賊試我之后,對我信任有加。無論如何,今晚都非殺了老賊不可,顧不了許多了?!?/p>

      江川凝望著她:“竹里開花?”

      杜竹仙臉上現(xiàn)出一抹異樣的神彩:“竹里開花!”

      江川突然激動起來:“可是,竹子一開花就會死的!”

      杜竹仙也漲紅了臉,厲聲道:“死又如何?施全、逸凡、逸塵他們,明明知道是為我做餌,可曾有絲毫猶豫?這兩個月來,為救岳飛而死的英雄們,可曾有絲毫猶豫?”她略頓一頓,聲音轉(zhuǎn)柔,“江川,當(dāng)日定計(jì)之時(shí),風(fēng)堂主以我劍招’竹里開花’為計(jì)名,就是因?yàn)檫@一招一出必殺,有去無回??!”

      “可真是苦了你!”江川眼中全是憐惜之色,“現(xiàn)在江湖中提起’杜竹仙’三個字,哪一個不是咬牙切齒,必欲殺之而后快?就連你爹也將你從族中除名,還頒下格殺令……”

      他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雙手掩住了他的雙唇,杜竹仙那一雙秋水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只要你知道我就行了?!?/p>

      江川的心一陣狂跳,伸手去握她雙手,卻握了個空。杜竹仙已經(jīng)縮回手,轉(zhuǎn)過頭去:“爹和江湖同道們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我心中唯一覺得歉疚的,便是楚公子??墒恰彼龑㈩^一昂,“岳飛身系江山社稷,身系大宋百姓的希望,我決計(jì)不能因私仇而忘了國恨。楚公子泉下有知,定會諒我?!彼闷鹬窈?,在臉上輕貼一下,放回江川手中,凄然一笑,“你從此忘了紫衫竹劍杜竹仙這個人吧。”咬一咬唇,掉頭便走。

      江川眼中含淚,急上兩步:“竹仙,你等等,等等!”杜竹仙果然停下了腳步,卻不回頭。

      江川柔聲道:“你再呆片刻,不行么?”

      杜竹仙立了一會,江川只看見她的秀發(fā)隨肩頭起伏,良久終于出聲:“我若得手,以煙火為號,你便帶兄弟們劫獄?!闭f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川頹然坐倒,將竹簫貼在胸口,低聲輕喚:“竹仙,竹仙?!?/p>

      遠(yuǎn)遠(yuǎn)望見那座臨水小軒的燈火,杜竹仙停下了腳步。暗夜里,梅花的幽香若有若無地襲來。杜竹仙摸了摸腰上的竹葉劍,劍刃的寒氣透入指尖,逼得她打了個寒戰(zhàn)。

      “杜姑娘?!彼{(lán)非笑吟吟地招呼她。燈籠的微光照映下,藍(lán)非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顯得更加慘白。

      杜竹仙笑了笑:“藍(lán)姐兒,這么晚了,上哪兒去???”

      藍(lán)非舉起手中的竹籃給她看:“義父賞了點(diǎn)柑子給人,我給送過去?!?/p>

      “這么冷的天,藍(lán)姐兒該多穿點(diǎn)才是啊?!?/p>

      “杜姑娘是去義父那邊嗎?”藍(lán)非回頭望望小軒,“快去吧,別讓義父久等了?!?/p>

      看著藍(lán)非的那點(diǎn)微光消失在重重樹影中,杜竹仙這才深深吸了口氣,舉步向小軒走去。軒外兩條人影晃動,是劉青葉和尚天正在說著什么。

      見她來了,劉青葉招呼道:“杜姑娘?!?/p>

      杜竹仙笑道:“青葉,你怎么不陪藍(lán)姐兒去???”劉青葉“嘿嘿“兩聲,面上有些不自在。

      房中傳出一個聲音:“杜姑娘來了嗎?”杜竹仙一邊答應(yīng),一邊掀簾進(jìn)去。只見房中生著盆火,火旁一座長榻,榻邊一只小幾,幾上溫著壺酒。屋子里春意盎然,和屋外分明是兩個季節(jié)。

      “你來了,坐吧?!鼻貦u正倚在榻上,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杜竹仙坐到幾旁。

      秦檜瞥了她一眼:“披風(fēng)脫了吧?!倍胖裣瑟q豫了一下,脫下了披風(fēng)。

      秦檜又道:“姑娘若是冷,不妨飲一杯酒?!?/p>

      他端起一只酒杯遞過來,杜竹仙只得接了,一飲而盡:“相爺,屏風(fēng)在哪?”

      秦檜下巴抬了抬:“那不是,你拿盞燈過去仔細(xì)瞧瞧?!蹦瞧溜L(fēng)立在墻角,上面是一幅水墨山水,旁邊題著幾行字:“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fēng)細(xì)雨不須歸?!闭翘拼鷱堉竞偷哪情牎稘O父》。

      杜竹仙細(xì)細(xì)端詳了幾遍,暗自嘆了口氣,望著屏風(fēng)道:“皇上這幅畫倒也罷了,這幾個字寫得卻極是生動。皇上宗的是‘二王’,勁健飛揚(yáng),豐潤舒朗,真是十分難得啊。”秦檜點(diǎn)點(diǎn)頭笑而不語。杜竹仙又將那字看了一遍,猛然驚覺,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手中的燭臺跌落在地,心下一片茫然,脫口而出,“皇上要?dú)⒃里w!”

      秦檜并不看她,起身一手端杯,一手撥了撥火:“哦?何以見得?”

      杜竹仙緊緊握住雙手,拼命壓抑著顫抖:“此詞系隱逸之作,寓的是蕭然散淡之感?;噬蠀s寫得劍拔弩張,尤其是‘不須歸’三字更是殺氣騰騰,那……那不是皇上已有殺意是什么?”她見秦檜沒有答話,只得接著說下去,“昨日早朝有七位朝中大臣聯(lián)名上書,力保岳飛無罪,到了晚間皇上就賜下這屏風(fēng)給相爺,這就是密旨啊?!?/p>

      “好!”秦檜禁不住“啪啪“拍了幾掌,贊許不已,“姑娘果非常人。老夫閱人無數(shù),真還沒見過姑娘這樣才智過人的女子?!彼麚u搖頭,“可惜啊,可惜?!?/p>

      杜竹仙一怔:“相爺可惜什么?”

      “可惜你就算是殺了老夫,岳飛他還是非死不可。”說罷,秦檜將手中酒杯用力一擲,人影一晃,尚天和劉青葉已持劍立在他身前。

      杜竹仙心知有異,抬手便向腰間摸去,誰知全身竟暖融融地使不出半分力氣。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頓時(shí)清明:“你!”

      秦檜哈哈大笑:“杜姑娘,你可是覺得連手也抬不起來了?藍(lán)非這孩子真是頑皮,竟在酒中下了點(diǎn)東西?!彼呐念~頭,“好像是叫什么’化骨散’的。唉!你前腳一出來,我后腳就封了佛杏堂,一干人等悉數(shù)落網(wǎng)。杜姑娘,此刻你心中一定是難過得很吧?”

      “撲通”一聲,杜竹仙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縷血絲,她已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秦檜這才施施然走到她身邊,搖頭嘆息:“沒有人能瞞過老夫的眼睛,姑娘,你還是忘了。唉!姑娘這樣的人才,老夫真是不忍心殺掉??!”

      “我殺了你!”隨著一聲怒喝,竹葉劍已直刺秦檜胸口。這一下猝不及防,他二人又近在咫尺,尚、劉二人雖雙雙撲上,已來不及了。這一劍用盡杜竹仙平生之力,秦檜受此一劍,竟向后飛出,落在地上。

      “相爺!”在劉青葉的狂叫聲中,杜竹仙借勢躍起,劍氣激蕩,已在半空攻出幾劍,逼得尚、劉二人還招自保,然后再一個回旋,落在地上,“哈哈哈”狂笑數(shù)聲,“噗”地一口鮮血噴出,兀自啞著聲音大笑不已。

      “老賊!你既知我和風(fēng)九刀一伙,又怎么不知‘九陽神丹’?我口中早含此丹,偏偏不怕你的‘化骨散’!”說罷,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wěn),“天可憐見,終叫我得償大愿,死而無憾,死而無憾!”

      “殺了這個女人!”地上的秦檜突然叫起來。

      尚、劉二人搶過去扶起他:“相爺沒事吧?”

      秦檜已是面無血色,在他倆的扶持下才勉強(qiáng)站住:“快……快給我殺了她!快,快??!

      杜竹仙睜大雙眼:“老賊,你好長的狗命!”她緊緊握住竹葉劍,突然如瘋狂一般仰天尖叫,“竹里開花!”叫聲中飛身而起,在空中急速回旋,連人帶劍撲向秦檜。這一劍似已完全沒有章法,只帶著一股必殺的仇恨直撲仇敵。這樣的力量沒有什么能阻擋,仇恨本身已經(jīng)化成了最鋒利的劍!

      “去!”尚天左掌猛然擊向劉青葉背心,右掌一送,將秦檜推至墻角屏風(fēng)前。劉青葉只覺一股勁力傳來,手中雙劍剎那間暴出青黃兩道光芒。他借這一掌之力騰身飛起,沖向杜竹仙。雙劍舞出無數(shù)劍花,青黃光芒隨之色彩變幻,尚天掌風(fēng)也呼嘯而至。一時(shí)間,滿室劍光耀眼,掌風(fēng)呼嘯,全都攻向杜竹仙。

      杜竹仙發(fā)出凄厲的叫聲,身上已中了一劍一掌,血光四濺,可身形并未有半點(diǎn)遲滯,依然撲向秦檜。秦檜渾身發(fā)抖,不住后退。

      劉青葉心中一急,雙劍一分,直斬杜竹仙雙腳。杜竹仙長聲慘呼,雙腳已被齊齊斷掉。

      秦檜心中一喜,正要直起腰來,就見寒光一閃,竹葉劍已攻了過來。他大驚之下,一動也不能動,眼睜睜看著竹葉劍逼近自己的咽喉。

      杜竹仙視線已開始模糊,但還是緊盯著秦檜那張被嚇得慘白的臉,手中的劍帶著雷霆般的力量刺了過去。

      就在這時(shí),屏風(fēng)突然開裂,她眼前出現(xiàn)一管竹簫,迎著竹葉劍直插過來?!芭九尽边B聲,竹葉劍已將竹簫片片剖成竹絲,散落在地。只是受此一阻,劍上殺氣已盡?!迸椤钡囊宦暎胖裣杀承挠种幸徽疲w撞在墻上,重重地倒在地上。

      此時(shí)杜竹仙已全身浴血,披頭散發(fā)不成人形,她努力睜大雙眼,瞪著那人:“凌云?!?/p>

      那人正是凌云,他將殘簫一扔:“姑娘一定覺得這簫面熟吧?”他一掌推倒已成兩半的屏風(fēng),后面現(xiàn)出一人。凌云伸手在那人肩上拍了幾下,“這人姑娘認(rèn)得吧?”

      杜竹仙看著地上的竹絲,抬起頭看著那人,用嘶啞的聲音掙扎著叫了出來:“江川……”

      秦檜扶住尚、劉的肩頭,惡毒地說:“你這師兄倒很知趣,一進(jìn)牢獄就什么都招了?!?/p>

      杜竹仙死死盯住江川,眼里的怨毒無法形容。

      江川渾身直抖不敢抬頭看她:“他……他們給我下了‘附骨蝕心丹’,說是……說是只要……我……我也不想……”

      “我倒忘了,你來時(shí)遇見藍(lán)非了吧?那柑子里有一個是空的,里面有我一張密旨。這時(shí)候,你要救的岳飛恐怕已經(jīng)給縊死了吧!”秦檜一邊說,一邊悻悻看著杜竹仙的表情。

      杜竹仙一點(diǎn)一點(diǎn)撐起身子,悲憤地慘叫一聲:“江川——”說話間將右手兩指往雙眼就是一插。她的叫聲在屋中回蕩,突然中斷,身子一撲,終于不動了。

      江川呆若木雞地坐倒在地,任由那滿地的鮮血慢慢浸透了他的衣衫。

      過了半晌,秦檜見杜竹仙一動不動,才終于站直了身子,“哈哈”了兩聲:“你再狠,也料不到老夫穿著皇上賜的金絲軟甲吧?”他理了理袍服,掏出絲巾來擦了擦滿頭的汗,赫然發(fā)現(xiàn)臉上濺了點(diǎn)點(diǎn)血跡。他嫌惡地皺皺眉,“藍(lán)非的藥怎么會沒用?”

      “不是藍(lán)非的藥沒用。”江川的表情似哭似笑,“‘九陽神丹’本就是使人興奮,增加功力用的,所以‘化骨散’才會被克制。只是,過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藥力就會反噬,沖破經(jīng)脈,服藥的人就會……就會筋骨盡斷而死……”

      秦檜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倒多?!被仡^往杜竹仙的尸身上“呸“地吐了口痰,四下看了看,“糟蹋了我的書房。尚天,把她拖出去,然后拆了這書房?!?/p>

      “撲通”一聲,原來是江川終于支持不住,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兩個月后,大風(fēng)堂祠堂。

      祠堂中大小牌位森然林立。大風(fēng)堂上下兩百多號人披麻戴孝,在堂主風(fēng)九刀的率領(lǐng)下,正對著牌位三叩九拜。

      這時(shí)一人奔進(jìn):“稟堂主,據(jù)線報(bào),昨夜江川行刺秦檜未果,于今晨被凌遲處死?!?/p>

      風(fēng)九刀站起身來,仰天大笑:“忍辱方是大丈夫。江川,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他眼中流下兩行熱淚,“各位,他臨行之時(shí),我對他說:‘必要時(shí)將計(jì)就計(jì)、見機(jī)行事?!蛔龅搅耍 彼h(huán)視眾人,又長嘆一聲,“你們可知,他犧牲的是什么??!”他走到牌位前,一一撫摸著牌位上的名字,岳飛、施全、杜竹仙、逸凡、逸塵……一時(shí)間心潮起伏,難以自抑,猛地抓起一個空白牌位,咬破中指,歪歪扭扭地寫了四個字:江川之位。然后“撲通“跪倒,磕了三個響頭,慌得眾人連忙跟著磕頭。

      風(fēng)九刀走出祠堂,望著陰霾的天空,想起前事種種,一時(shí)悲憤交加,不可斷絕。他拔出九環(huán)大刀,在庭院中舞將起來,邊舞邊高呼道:“我大風(fēng)堂為除奸賊,前仆后繼,精英盡折。他們哪一個不是鐵骨錚錚的英雄好漢?俠肝義膽的女中豪杰?這樣的犧牲,這樣的犧牲??!為什么?為什么就是殺不了那個狗賊?”他驀地奮力將刀拋出,這一拋用上了他畢生功力,大刀裹著風(fēng)雷之聲直沖九霄,似要將灰暗的天空刺破。

      “天?。√彀?!你莫非真的瞎了眼不成!”隨著他這聲大喊,刀在空中突然碎成千百片,閃著銀光漫天落下。風(fēng)聲呼嘯,吹過風(fēng)九刀,吹過大風(fēng)堂,吹過原野高山,吹過大宋的萬里江山……

      本文首發(fā)于《今古傳奇·武俠版》2002年12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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