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夫
想不到,冬天這么快就又來了,說實話,我是喜歡冬天的。
冬天的早上,我是喜歡出去走走的,戴著皮帽子圍上大圍脖,而且,我是喜歡舊式的冬天,舊式的冬天是離不開火爐子的,家里生一個或兩個大火爐子——這么說也許不對,應該是,有幾間屋子一般就要生幾個爐子,只要這屋子里住人,也就是說,只要屋子里晚上有人睡覺,那一定是要生爐子的。當然儲物的那種小房一般用不上爐子,因為里邊要儲存過冬的大白菜、土豆和胡蘿卜。如果你恰巧又是東北人,到了快過年的時候,這你一定會知道,這間屋子里還要放蒸好的黏豆包和凍好的各種餡兒的餃子。
住人的屋子里不單要生爐子,而且還要生炕火。窗外徹夜“嗚嗚”地刮著西北風,這樣的風可以一刮就是好多天,更別說它會從晚上一直刮到天亮,不刮老西北風能叫冬天嗎?這樣的早上你可以賴在被窩里不用早起。舊式的冬天就是這一點好,可以躺在被窩里,被窩里可真暖和。
我閉著眼聽見有人挑水來了,是賣水的老張頭,五分錢一桶水,兩桶水一毛,我家那個大缸,我知道非要四擔八桶才行,水被“嘩啦嘩啦”地倒在水缸里了,挑水的老張頭走了,隔一會兒他又來了,來了又走了,我聽見水被不停地倒在缸里,終于滿了。
母親在爐子上放了什么在烤?
光憑味道就知道母親在爐蓋上給我們烤了饅頭,我家的那個洋爐子是德國牌子,上邊的爐蓋上可以轉圈烤七八個饅頭,七八個饅頭圍著那個我都提不動的洋鐵皮大水壺,壺在火爐子上使勁兒地“吱吱”叫著,這可真是冬天的早上。
這是屋里,屋外呢,已經(jīng)是一片的麻雀在叫,叫聲可真是清亮,雖清亮,但因為被窗簾隔著,就像是在夢里聽到的一樣。母親出去了,去從外邊把紙窗簾一點一點卷起來了,屋里大亮了,怎么這么亮?
這是多么好的冬天的早晨啊,真是干凈爽亮。母親把幾個窗戶的紙窗簾都卷起來了,紙窗簾是用很厚的牛皮紙做的,一卷“嘩啦嘩啦”直響。每年一到冬天快來的時候,母親就會找人來做紙窗簾,那牛皮紙可真是結實,撕都撕不開,得用大鐵剪子鉸。做紙窗簾的人手藝可真好,他還會用牛皮紙順便給我做一個里邊有四個夾層的紙錢包。做紙窗簾的人每年都會來一回,像做棉被一樣把牛皮紙這么縫一縫那么縫一縫,紙窗簾就做成了。天冷了,紙窗簾可真頂用,再冷的風也吹不進來。“下雪了,你們都起來吧?!蹦赣H又跺著腳從外邊進來了。
舊式的冬天離我現(xiàn)在實在是太遠了,我可真是懷念舊式的冬天。
(摘編自《新民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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