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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都春意遲

      2022-03-10 06:20:02言峭
      南風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郡主東陽

      他向前一步,任由利劍刺透胸膛,鮮血墜落在黃沙上,開出一朵朵荊棘之花,宛如酆都城的彼岸花。

      言 峭

      作者簡介

      言峭,00后,計算機專業(yè)在讀,生于中部,學(xué)于西北,興趣廣泛。心中有一方小世界,那里有江南煙雨,亦有黃沙漫天,篤信文字帶給人的力量。

      與《南風》相遇在最美好的時節(jié),我剛好成長,她一如既往的美麗。

      編者按:

      世人為尋光而行,螢火之光也被奉為珍寶。若是有一日,光芒逝去,希望不在,隱在其后的齷齪又是怎樣的怵目驚心,令人心灰意冷,形銷骨立??墒遣粫模嬲臏嘏庠鯐绦囊娝б饬事?。

      本期我們將會跟隨《南風》作者言峭進入一個瑰麗蒼涼的世界,那里手可摘星辰;那里秋日忽見雪;那日春日遲緩;那里有豪華的牢籠;那里有寒梅下最惑人的初見,可那里也有隱匿在黑暗中,掩其光芒卻時刻為愛嗜血的利劍……

      (一)

      今年是宣宸五年,朝云之變的第五年,東都沒落的第五年,亦是征北將軍江邰雎陣亡的第五年。

      自入秋以來,東都城長郢便閉了城門,不過一月的光景,本就蕭條的城池就披上了土色,亦是哀色,孤雁盤桓,不過頃刻就墜入蒼黃四野。

      北方延羌族人蠢蠢欲動,延羌烈將軍率騎兵十萬自幽城河舉兵向南,日行百里,不過半月便拿下東州七城,以破竹之勢直奔皇城朔金的第三道防線——東都。

      宣宸元年至今,北方諸部屢屢作亂,興帝姜虢十七歲登基,少年帝王,見盡人間詭譎,起初對部族采取懷柔政策,嫁嘉和公主入北方,邊境稍得以安定,兩年前,老延羌王病逝,北方大亂,不過一年時間,新延羌王便撕毀了先前訂立的條款,不朝貢,不述職,不約束下屬,任由士兵欺壓奴役邊境百姓,如今更遣延羌烈舉兵進犯,擾得邊境民不聊生。

      東都城墻上旌旗高掛,守衛(wèi)將士嚴陣以待。城墻下列著烏壓壓的人群,為首的將軍穿金甲,右手袖管空空,左手執(zhí)長槍,上半張臉藏在鏤空金面具中,只露出流暢的下顎,銳利如鷹隼的眸子直視城墻之上。

      “五年不見,朝華郡主風采依舊啊?!?/p>

      城墻上的女子身穿紅黑燙金繡云戰(zhàn)袍,高束發(fā)髻,秀麗的面容上一片平靜,“五年過去,縱世間名醫(yī)千萬,將軍還是無法得健全之身,真是遺憾?!?/p>

      延羌烈輕笑一聲,也不惱,抬手夾住自城墻射下的箭,嘴角勾起一抹譏誚,“郡主還是再去校場練練吧,莫要辱了邰雎兄的一世英名?!毖粤T大手一揮,扭頭帶大軍離開。

      “你不配提他。”

      覃千梧的面容這才有了一絲波動,延羌烈的挑釁令她想起了好多年前,彼時峰臺書院還沒有關(guān)閉,江邰雎尚在人世。延羌烈本不姓延羌,乃中書令蕭恒之子,母親是朔金貴女,祖蔭豐厚,因其生著一張皎月臉,清風姿,又有門第相承,在朔金可謂風頭無兩,后來名震一方的江邰雎都成了他的陪襯。那時的朔金繁榮昌盛,百花齊放,重商也不輕農(nóng),不設(shè)宵禁,輕徭薄賦,先帝改革教育,給女子平等入學(xué)的機會,覃千梧正是因此入的峰臺書院。

      也是在這里,覃千梧遇到了江邰雎,蕭洌,以及姜虢。

      江邰雎出身不高,乃吏部侍郎江厚庶子,本無緣進峰臺書院,更無緣做太子伴讀,由于年少時在中秋宴上以一首七律詩聞名天下,得到先帝青睞,這才一躍龍門,來到天子腳下。

      覃千梧與江邰雎的初識是在興安城外,彼時煙花三月,東陽王覃沖受丞相邀于泛月亭相聚,朔金顯貴皆會于此,覃千梧見慣了東都的淳樸民風,初來錦繡輝煌的國都只覺惶恐,借以身子不適提前離場。

      泛月亭外有百畝海棠樹,樹樹交映,鑼鼓樂聲被海棠花攔在朦朧月色外。寬廣如白煉的興安河奔馳而過,河上扁舟以航,東都黃沙漫天,在過去的十一年,覃千梧從未見過此番情景,只聽話本子上講泛舟賞月,才子佳人一遇從歡。

      (二)

      在河邊租了一只船后,覃千梧便搖著槳離了岸,她向來自詡聰慧,一上船就甩開了跟隨的船夫,乘著月色,曳舟過了興安橋。興安橋外是朔金城的上洛江,穿梭在龍脈之下,白日水流和緩,夜間卻似盛怒的猛獸,船只方入江便險些被迎面的水波掀翻。

      月色昏沉,船只上的少女搖搖晃晃,身形狼狽,還未來得及折返就被兇猛的水柱擊倒,江水逐漸浸沒她的軀體,肩膀上似壓了千斤鼎,迷蒙間好似有一只臂彎挾著她飛入云層。

      翌日,天色稍亮,覃千梧從栽滿梅花的庭院中醒來,望著即將落盡的紅梅才知昨夜之事并非一場夢。

      空濛三月,凡花盛開,天地間獨余這一隅存舊月的氣息。

      走過梅林方見庭院的全貌,紅墻青瓦,短亭石桌,一派凈然,置身其中仿若于世外,五息時間過去,覃千梧才注意到庭院里還有一個人。

      紅梅樹下扎著一個秋千,一白衣男子輕倚褐黃色繩索,蔥白勻稱的手指上托著一卷書,見她看過來才悠悠抬眼,聲音低沉悅耳,“你醒了?”

      望見那一身白衣,清俊若謫仙的面容,覃千梧恍覺昨夜的仙人并非幻覺,愣了半晌才道:,“昨夜多謝公子相救?!?/p>

      “無事,恰巧路過罷了。只是上洛江兇險,姑娘切莫再獨身前往?!?/p>

      經(jīng)昨夜之事,覃千梧仍心有余悸,便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好。

      此時東陽王府上的侍從正好尋過來,見到覃千梧完好才松了一口氣,被王府侍從們簇擁至朱門,覃千梧忍不住回頭看向梅林,紅梅中一白影筆直地立著,天地間仿若只存他一人,見她望過來,他微微一笑便轉(zhuǎn)身入了梅林。

      覃千梧連忙提著裙擺奔了過去,后邊侍從急呼著追過來,覃千梧顧不得離開東都時母親的叮囑,丟下一句“別跟過來”,便入了梅林??赏醺械氖虖哪哪苡傻盟男宰?,不由分說便上前抓住了覃千梧。

      “郡主,王爺交代過不讓您跟朔金城的人接觸的?!崩蠇邒咛嵝训?。

      覃千梧這才放棄掙扎,但還是忍不住看向梅林,“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母親常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如今未曾報恩,甚至連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p>

      老嬤嬤安撫說:“回府老奴便著人送上謝禮,郡主還是早些回城好。”

      回了朔金城,覃千梧便被東陽王禁足,直到三月過去才被放出來。見著府內(nèi)娉娉裊裊的海棠花,覃千梧忍不住神傷,“乍暖還寒,梅花想必已經(jīng)落盡了。”

      春天來得繁榮又浩大,覃千梧本以為她出府之時便是離開朔金之時,沒想到一次百花宴讓她往后幾年都留在了朔金城。

      也是在皇后娘娘主辦的百花宴上,覃千梧再見江邰雎。

      仍是一身白衣,在一群顯貴子弟中并不惹眼,但那淡漠脫俗的氣質(zhì)令覃千梧一眼就注意到了,礙于人多,覃千梧忍下了抬手打招呼的沖動,直到江邰雎離席,覃千梧才找到機會同江邰雎交流。

      跟著江邰雎去了荷花池邊,身前的人突然停下,覃千梧一個趔趄險些墜入了池里。江邰雎一把撈住覃千梧的肩膀,語氣中有些許無奈,“姑娘為何一直跟著我。”

      “月前蒙公子相救,一直未尋到機會鄭重道謝?!?/p>

      江邰雎眉頭微動,思索片刻,“姑娘是?”

      (三)

      回到百花宴上后,覃千梧宛如霜打了的茄子,捏著一根玉箸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糕點,不遠處的那張桌子已經(jīng)空了,觥籌之間,梅香早已散盡。

      皇帝賜婚圣旨下來的時候,覃千梧還未從愁緒中醒來,直到父親面色復(fù)雜地叫了她的名字才反應(yīng)過來,她不知所措地隨著父親跪地,東陽王的面容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十歲,以覃千梧年幼為由拒絕婚事,居高位的皇帝面色難辨,皇后起身至覃千梧面前,慈愛地摸了摸覃千梧的手背,“倒是個可人的丫頭,你可愿留在朔金?”

      朔金城是皇城,天子居處,天下繁華皆會于此,遠不是僻涼的東都可以相比的,覃千梧的腦海中忽然閃現(xiàn)江邰雎那張淡漠的臉,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東陽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望著父親無力的眼神,覃千梧忽然發(fā)現(xiàn)她似乎做錯了一件事。

      東陽王是在次月中旬離開的朔金,浩浩蕩蕩的隊伍穿越人群來到城門口,覃千梧被老嬤嬤抓住肩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離去。

      父親臨行前對她道:“千梧,以后的路都要你自己走了。”

      還十二歲的覃千梧雖不知父親的意思,但隱隱覺得她的人生在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頓時哭得細心裂肺,“父親,我錯了,我這就去跟皇后娘娘說我不想留在朔金城?!?/p>

      東陽王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沒用的?!?/p>

      后來覃千梧才明白父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曾自負王爺之女,郡主身份,沒想到來了朔金才知何為尊貴卑賤。東陽王為異姓王,因戰(zhàn)功顯赫被封王、賜封地,手握重兵得一方尊榮,可勢大勢必引人忌憚?;实墼缬行淖寲|陽王交兵權(quán),可邊疆戰(zhàn)事吃緊,覃千梧作為東陽王獨女便成了皇帝把控東都的棋子。即使百花宴上覃千梧拒絕留在朔金,皇帝也有其他方法令覃千梧為質(zhì)。

      朔金城不似東都,禮儀繁多,暗流涌動?;实蹫檎枚鲗?,特賜覃千梧朝華封號,撥重金于皇宮外建郡主府,這是公主都沒有的恩寵,引得朔金百姓一片嘩然。

      峰臺書院開課的那一天,覃千梧留下老嬤嬤,騎著馬只身一人上了山,往來之人皆乘馬車,侍從環(huán)繞,見到覃千梧一身素衣獨自騎馬,學(xué)子各個笑得前仰后翻,覃千梧忍不住瞪了回去,稚嫩的面容又勢單力薄更是惹得學(xué)子們大笑。

      江邰雎路過的時候?qū)ⅠR車停下來,“姑娘為何獨自一人?”

      覃千梧咬著嘴唇,好半晌才道;“我……暈車……”

      似是難以啟齒般,覃千梧說完就紅了臉,江邰雎微怔后一笑,宛如朗月,沒有任何嘲弄之意,“原來如此。”

      “哈哈哈,原來是暈車啊,我還以為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女俠,沒成想是個膽小鬼。”

      一道張狂的聲音傳過來,后面一匹黑馬仰天長嘯,穩(wěn)健地停在江邰雎的馬車旁邊,馬背上的少年一身玄衣,劍眉星目,倨傲的下巴微微揚起,覃千梧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干你何事!”

      蕭洌微挑眉尾,縱馬向前,覃千梧嚇得差點從馬背上墜落,腰肢忽然被人一把圈住,一呼一吸間便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坐好了!”

      身后傳來不羈的聲音,黑馬宛如離弦的箭奔馳在長路上。

      覃千梧微微側(cè)頭看著那抹白衣漸漸變成一個白點,心臟還慌張地跳個不停。

      到了書院后,蕭洌從馬背上跳下來,環(huán)著胳膊看向覃千梧,“膽小鬼,還不下來?!?/p>

      “你才是膽小鬼!”

      覃千梧沒好氣道,說著從馬的另一側(cè)跳下來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涞兀覊m揚起的瞬間,覃千梧也揚起下巴學(xué)著蕭洌的表情,只是她個子小,面容還未長開,這番倨傲的神情在她臉上頗顯得不倫不類。

      蕭洌忍不住發(fā)笑,“傻子?!?/p>

      (四)

      朔金的初雪來得早,還未到丑月,漫天白雪便紛飛而至。東都不下雪,雨水都罕見,過去的那些年,覃千梧見的是黃沙橫縱天地,聽的是雪花湮滅無痕,可話本子終究是話本子,哪有親眼見得好。

      初雪的那日是戊子月的廿二日,距離峰臺書院的援衣假已過去一月,自假期一別,覃千梧再未見過江邰雎,如今聽到小廝傳稟,連忙提起裙擺就往門口跑,老嬤嬤在后邊追著喊注意儀態(tài)。

      “想看雪嗎?”

      江邰雎笑得溫和,覃千梧微怔,又聽江邰雎說:“田假時曾聽郡主說未見過雪,適才聽兄長提及酉時會降雪,郡主可愿隨我一起去望江樓賞雪?”

      沒想到他竟會記得自己的一時感慨,覃千梧心頭一暖,笑笑應(yīng)下,片刻又皺起了小臉,“可嬤嬤不讓我出門。”

      江邰雎微怔,早先便聽聞朝華郡主閉府不出,原以為是不喜歡熱鬧,沒想到竟是這個緣故。

      “無事,朔金城的冬天經(jīng)常下雪,明日也可以”

      “不,就今天!”

      覃千梧眨了眨眼睛,掩著聲音道:“半個時辰后你在西墻那里等我?!?/p>

      江邰雎不明所以,半個時辰后還是到了西墻處等候,望著覃千梧在墻上一躍而下,江邰雎又好笑又生氣,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攬住覃千梧,見他面容嚴肅,覃千梧先他一步跑到了前面,隔了一段距離才側(cè)頭,“不許訓(xùn)我,天知道我出來一次有多難?!?/p>

      見覃千梧小臉皺成了一團,江邰雎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不緊不緩地跟了上去。

      望江樓地處朔金城中部,緊挨著的便是宮城,站在樓頂,仿若坐擁世間繁華,連星辰都伸手可得。

      城外的上洛江滾滾流淌,寒氣暫時還未完全籠罩下來,白雪窸窣而下,片片雪花沉進江里,隨著滔滔江水往東邊而去。

      “雪花都能去東邊,而我卻去不了。”

      輕輕一聲的感慨,仿若風的流動,江邰雎卻轉(zhuǎn)過頭來,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冬至雪落,風吹而木葉歸,你看一切都是算好的,早不得晚不得?!?/p>

      “所以你在告訴我要相信命嗎?”

      “非也,天命雖定,然事在人為,只要心存希望,一切都會好的。”

      覃千梧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搖著手指向天空,“我好像看到了星子?!?/p>

      江邰雎微微抬眸,無奈一笑,“大白天哪有星星?!?/p>

      怎么會沒有呢,因為,星星在她心里啊。

      (五)

      立春后,朔金城里發(fā)生了一件怪事,夜夜有女子失蹤,朔金貴女頓時人人惶恐。

      聽著大家的討論,覃千梧忍不住一個哆嗦,抱著胳膊打起了冷戰(zhàn),蕭洌坐在桌子上戲謔道;“你怕什么?人家采花大盜的目標都是美人,你跟個豆芽菜一樣誰能看得上你?!?/p>

      覃千梧低頭看了看自己嬌小的身軀,沒好氣道:“你才跟豆芽菜一樣!”

      蕭洌微挑眉尾,“我挺愛吃豆芽的,尤其是涼拌?!?/p>

      “有病。”

      蕭洌陰魂不散似的,從入峰臺書院開始,便總時不時出現(xiàn)在她身邊取笑她,膽小鬼的稱號被她在秋獵時以第三名的成績?nèi)∠潞?,他又給她取了個綽號——豆芽菜。

      這一夜的月色格外昏沉,明明已過了困倦的時節(jié),可在過了酉時后,覃千梧就疲倦起來,燈燭搖搖晃晃的,一個黑色身影從屋外一閃而過,她這才發(fā)覺她中了招。在這一刻,她在腦海中勾畫著江邰雎的臉,那滿樹梅香她還會不會有機會聞到。

      那蒙面客帶著她飛躍重重屋頂,漸漸往城外去,聽著上洛江奔騰的水聲,覃千梧忍不住掙扎起來,迷藥的勁已過去大半,蒙面客沒料到她會這么快醒來,詫異之際,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覃千梧頓時頭暈?zāi)垦F饋怼?/p>

      忽然一個人影閃過,蒙面客被打倒在地,望著那雪白衣袂,覃千梧喜悅道;“邰雎……”

      那人影微頓,蒙面客趁此機會逃脫,霎時便沒了蹤跡,覃千梧也徹底暈了過去。

      翌日,從郡主府醒來后,覃千梧便火急火燎地往出跑,老嬤嬤追上來,“郡主昨夜受驚,老奴已去書院為您請了假,郡主快回去歇下。”

      “邰雎呢,江邰雎在哪?”

      從小照顧覃千梧,老嬤嬤哪能不知道覃千梧的心思,但想起東陽王臨行前的叮囑便板著臉道:“女兒家要矜持,哪能張口閉口便是男子的名字!”

      被嬤嬤嚴厲訓(xùn)斥后,覃千梧癟了癟嘴,不甘不愿地回了房間躺下。

      再去書院的時候,江邰雎已經(jīng)隨著其他學(xué)子入了潛鶴閣專心學(xué)習(xí)為科考準備,蕭洌也去了,一時間覃千梧的生活重歸平靜,沒有清風朗月,亦沒有艷陽高照。

      姜虢見覃千梧茶不思飯不想,忍不住譏諷道:“堂堂朝華郡主竟為了個男子成了這個模樣,實在是可笑?!?/p>

      姜虢乃淑妃長子,非皇后所出,但文韜武略、詩詞歌賦樣樣不輸太子,去年百花宴上皇帝給覃千梧賜婚的對象正是姜虢。因為東陽王的拒絕,姜虢在書院時常受到嘲諷,覃千梧一直對姜虢有愧疚,每次面對姜虢都是忍讓,如今見姜虢言辭過分,忍不住回擊,“同窗一場,我可做不到漠不關(guān)心。”

      之前覃千梧都是低眉順眼的,如今冷不丁的回擊倒令姜虢愣了一下,片刻又哼了一聲。

      (六)

      十二歲初入朔金,十五歲在朔金聽著東陽王的捷報。站在望江樓上,覃千梧看著上洛江,心中一陣恍然,不過三年時間,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辛酉年的冬月,她在樓上看漫天白雪,恨不得立刻回到東都,如今聽到父親捷報頻傳,心中卻開始憂慮不安,戰(zhàn)爭結(jié)束,她的為質(zhì)生涯也結(jié)束,她重獲自由身,可父親呢,東都的那些百姓呢,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

      此時科考已經(jīng)結(jié)束,覃千梧也從峰臺書院離開。背著包裹離開的那天,她看到了江邰雎,仍是那副清風朗月的樣子,一身白衣不染塵。

      上一次見還是除夕夜,那夜江邰雎陪她在望江樓守歲。

      兩人再次去了望江樓,望著上洛江,覃千梧忍不住道:“下個月我就要及笄了。”

      “時間過得真快?!苯Ⅵ氯滩蛔「锌俺跻娔銜r ,你還是個小丫頭,如今一晃過去都要及笄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默契地無言,行至西墻的時候,覃千梧道;“最近皇后跟淑妃經(jīng)常傳我入宮。”

      江邰雎眸色微動,良久才說:“宮里沉悶,鮮有生氣,宮外的事物對宮內(nèi)人來是很稀罕的?!?/p>

      覃千梧笑笑才道:“我聽說江侍郎最近常去丞相府?!?/p>

      江邰雎抬眸看她,覃千梧又道:“丞相府二小姐倒是個可人,知書達理,溫婉良善?!?/p>

      “確實是個奇女子?!苯Ⅵ马又虚W過一抹欣賞。

      覃千梧心里咯噔一聲,這么久以來從未見過他對一個女子有過這樣的夸贊,好半晌才扯起一抹笑容,怎么回去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似乎要徹底失去一件東西了。

      他有宏圖霸業(yè),有著遠大的夢想,跨過科考,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使高中狀元,可他的仕途由不得他胡鬧,他需要一個身份尊貴的夫人來為他拓寬前路,可這個人卻不會是她,有著兵權(quán),備受皇帝忌憚的異姓王的女兒,她作為這場權(quán)力斗爭中的棋子,任何一個貴族男子對她示好都無異于玩火自焚。

      在望江樓上,他們度過一年又一年的寒冬,他們的相伴不過是卑微庶子與落魄質(zhì)子的惺惺相惜。

      及笄的那一天是個艷陽天,她身著御賜的吉服站在空曠的東廂房,這個本該父母出席的大禮卻這樣草草了之,她忍不住苦笑一聲,不顧嬤嬤的勸阻胡亂地打散了發(fā)髻,也是在這時東陽王陣亡的消息傳來。

      覃千梧一時頭暈?zāi)垦?,散著頭發(fā)呆呆地坐在地上,蕭洌不知何時來了,半蹲著身子攬住她的肩膀,他的聲音反常的溫和,“別怕,有我?!?/p>

      在東陽王陣亡的第三天,有人匿名舉報東陽王在一年前故意放走敵軍將領(lǐng),有謀逆之嫌,一時之間激起千層浪。

      覃千梧咬著嘴唇,聲嘶力竭,“不可能,我爹爹不可能謀逆,他一生為國征戰(zhàn),赤膽忠心,怎么會謀逆?!?/p>

      朝中大臣聯(lián)名上奏查封東陽王府,王府中人全部下獄。皇帝痛心疾首,但仍然仁慈,言東陽王一生戎馬,為國捐軀,功過相抵,念東陽王無子,特保覃千梧朝華郡主身份,歸東都為父送葬。

      舉國之下盛贊帝王仁慈寬厚,因覃沖亡而有異動的藩王即刻平息下來,四海之內(nèi)一片太平。

      (七)

      離開朔金城的時候,江邰雎來城門口相送,兩人相顧無言,覃千梧笑道:“此一別,愿君前程錦繡,家宅安和,萬事順遂?!?/p>

      言罷頭也不回地上馬奔馳而走,沒有片刻的停留,江邰雎在城門口立了很久,望著她逐漸消失,一身白衣被風吹動,露出廣袖下攥緊的手指,直到被小廝喚了一聲才轉(zhuǎn)身離開。

      覃千梧在途徑上洛江的時候才勒韁繩,回首皇城的方向,忍不住喃喃,“你曾說只要心存希望,一切都會好的?!?/p>

      “可我這幾年的希望,一直都是你呀?!?/p>

      覃千梧從沒有想過將來會有一天與蕭洌把酒言歡,蕭洌沒有參加殿試,跟家中決裂縱馬追到了東都,望著東都的漫天黃沙,蕭洌朗然一笑,“果然適合你的地方也適合我,天地之間,逍遙快活獨此一處吧?!?/p>

      覃千梧起初勸了蕭洌幾次讓他回朔金,可蕭??偸穷欁笥叶运?,后來慢慢的她便不再提此事了。

      再見江邰雎還是一年后的冬至,江邰雎披著雪來到了東都,望見他,她好像看到了滿園寒梅盛開。

      江邰雎的眉目越發(fā)冷淡,覃千梧也收起了重逢的歡喜。

      “你也是受帝令而來?”

      這一年間,東都發(fā)生了許多大事,東陽王的舊部齊會與此,以皇帝不仁暗害東陽王為由向朝廷宣戰(zhàn),本就不滿皇帝的藩王也向東都靠攏,一時之間,東都成了外敵之外對皇權(quán)更大的威脅。

      江邰雎深邃的眸子看著她,“千梧,收手吧,一旦你下令將會萬劫不復(fù)?!?/p>

      覃千梧苦笑一聲,“那可是我的父親,況且即使我不做這些,皇帝會放過我嗎?”

      江邰雎也沉默了下來,“我會盡全力保全你。”

      “我可以信你嗎?”

      覃千梧苦笑著端起一杯酒飲盡,“一年前是你放棄了我?!?/p>

      那個匿名舉報是江侍郎上呈的,先交由丞相,再借丞相之力加官進爵,想必當時他是已聞風聲才跟她疏遠的。

      “這次皇帝允了你什么?”她的語氣充滿譏諷。

      他沉默了很久,“丞相之位。”

      “他可真小氣,怎么著都該是個王吧?!?/p>

      “讓我投降可以。”覃千梧一字一頓道:“你同我成親,我便放棄復(fù)仇?!?/p>

      江邰雎怔住,好半晌才說:“其實這次我來并沒有打算說服你?!?/p>

      在她怔愣的目光中,他道:“這一次我不會放棄你?!?/p>

      婚禮舉辦得倉促,連嫁衣都不合身,但覃千梧卻笑容滿面,這雖是她跟江邰雎計劃迷惑皇帝的計謀,卻也是他們真心所在,大婚在朔金城舉行,屆時皇帝出席,東都數(shù)萬兵馬早已候在上洛江邊,只等朔金城內(nèi)的信號彈放出。

      終于到了婚禮的那一天,只待禮樂起,埋伏在暗處的侍衛(wèi)蓄勢待發(fā),覃千梧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打亂她計劃的竟會是蕭洌,那個自她提出成婚之時便消失的蕭洌。

      蕭洌背叛了蕭恒,背叛了皇帝,背叛了整個國家,當蕭恒宣布同蕭洌斷絕關(guān)系的時候,覃千梧才完全接受這件事情。

      蕭洌投入了延羌王的部下,認延羌王為義父,改名延羌烈,率領(lǐng)數(shù)萬兵士進攻朔金,如今已至邊境?;实勖Ⅵ侣时稣?,封征北將軍?;槎Y還未開始,江邰雎便從迎親隊伍中抽身,領(lǐng)兵出了城,覃千梧穿著紅嫁衣策馬趕到了城門口,只見江邰雎著戎裝的背影。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側(cè)頭看她,同四年前在梅園里一樣,幽深的眸子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紅唇微微翕動,可隔得太遠,她什么都聽不到。

      (八)

      江邰雎領(lǐng)兵在前,覃千梧被囚禁在郡主府,城外的東都士兵等不到信號,藩王們也不愿撤退,在第三天的夜里攻進了朔金城,皇帝崩于亥時,未見到江邰雎凱旋,亦未完成他生前規(guī)劃的宏偉藍圖,整個國家頓時分崩離析。

      說來也可笑,他明明算一個明君,可為何就不容她的父親,僅僅是因為功高震主嗎?

      姜虢單獨見了覃千梧,透不進光的屋子里只有燭火飄搖,姜虢望著她,“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嗎?”

      他細數(shù)著近日死去的人,流離失所的百姓,被蠻夷侵占的國土,覃千梧痛苦地搖頭,好半晌才抬眼,“我相信你會是那個改變這一切的人?!?/p>

      走出宮殿的時候,覃千梧回頭道:“我去救邰雎,天下交給你了?!?/p>

      姜虢笑笑不語,這是必然的結(jié)局,她清楚,他也清楚,她一介女流,藩王士兵簇擁她不過是個幌子,成了是千古罪人,禍亂天下的罪人,即不了位,亦成不了可以活命的傀儡;敗了仍是千古罪人,與東陽王一樣被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不同的是,她成了,他會成王,她敗了,他做回那個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的皇子。

      兵變的第十天,姜虢即位,改年號為宣宸。

      覃千梧領(lǐng)著東都的兵馬趕往邊疆,到達之時只收到江邰雎的尸體,除掉血跡斑斑的戰(zhàn)衣后是一身紅色喜服,浸著他的血,血色與紅色交織著,糾纏著。

      先帝派一個文人領(lǐng)兵,多么的諷刺啊,偌大的朝廷,除過東陽王,竟沒一個將才。

      還是說先帝早就料到她會領(lǐng)兵赴邊疆,果然最狠莫過帝王心。

      蕭洌沉默地立著,好半晌才道:“對不起。”

      雖然不是他動的手,可終歸是他領(lǐng)的兵。

      覃千梧在悲憤中緩過來后舉劍指向了蕭洌,顫抖著聲音質(zhì)問道:“為什么?”

      蕭洌忽然勾起唇角,“沒有為什么。”

      盛怒之下,覃千梧揮劍斬斷了蕭洌的胳膊,延羌軍揮著長槍卻被蕭洌喝退,蕭洌忍著劇痛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若是死在你手下,我認了?!?/p>

      “瘋子!”

      “巧了,瘋子跟傻子不是絕配。”

      那場浩大的朝云之變最終以姜虢登基、覃千梧退守東都,此生不入朔金城、延羌部投降為終結(jié)。

      (九)

      第二日,蕭洌只身潛入了東都,看見蕭洌倚在書房門口時,覃千梧還以為是幻覺。

      “不知道還以為這是延羌部呢?!?/p>

      “畢竟是住過的地方,自然熟悉了。”

      “油嘴滑舌!”

      她沒好氣道,他害死了江邰雎,她本該殺了他,可她做不到,她應(yīng)該恨他,可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恨意又變成了想讓他活著受罪的執(zhí)念。

      背棄父母,背叛國土,害死同窗,百死難恕。

      “兩軍對峙,你卻來找我,你不怕你義父怪罪你?”

      蕭洌嗤笑一聲,“天大的罪名我都攬了,還怕這個?”

      “你走吧,若是讓人發(fā)現(xiàn)我不會留情?!?/p>

      “不急,我來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p>

      她屏息看他。

      “我一直想知道,江邰雎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存在?!?/p>

      覃千梧眼皮微顫,片刻才道:“我十二歲遇到他,在朔金的那三年,他是我的希望,沒有他,我早已撐不下去。”

      蕭洌揚起下巴看著天空瞬息萬變的云層,良久邁開步子,扔下一句“戰(zhàn)場上見,再不留情!”便離開了。

      第二日果然同蕭洌所說一樣,再不留情,延羌士兵兇猛異常,所用陣法也是毒辣刁鉆。秋日的涼風自西方吹來,覃千梧同蕭洌打得難舍難分,本就師出同門,如今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戰(zhàn)場上彌漫著濃重的殺氣。

      覃千梧追蕭洌入沙漠腹地,周邊生氣全無,士兵們早被丟在了主戰(zhàn)場上,沙棘叢生,在陽光的照耀下發(fā)出刺眼的光芒,比那刀劍還要晃眼。

      “今日就讓過往之事盡數(shù)了斷吧?!彼f。

      “好?!?/p>

      “三招,若是你勝,延羌部永退北方,再不犯邊境?!?/p>

      她微微瞇眼,“好,若是你敗了,有什么遺愿嗎?”

      他忽然一笑,眉眼間全無曾經(jīng)的張狂與輕佻,一派溫煦,“小傻子永遠幸福安康,一生無憂”

      見他仍然油腔滑調(diào),她不等他說完便揮劍而去,卻不想他絲毫沒有躲閃,任由利劍刺進他的胸膛。

      她怔住,倉皇收劍,卻見他伸出右手緊握劍身,他望著她,“我死后就地掩埋吧,延羌士兵皆是可憐人,放他們一條生路?!?/p>

      在她呆滯的瞳孔中,他向前一步,任由利劍刺透胸膛,鮮血墜落在黃沙上,開出一朵朵荊棘之花,宛如酆都城的彼岸花。

      有一件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他初遇她,不在去峰臺書院求學(xué)的路上,更不在朔金,而在東都,她生長的地方。

      他并非蕭恒的親生兒子,他來自遙遠的延羌,從小便被送入東都,陰差陽錯成為中書令蕭恒的養(yǎng)子。

      他不會讓她知道,曾經(jīng)為了吸引她的目光,驕傲的他竟會模仿江邰雎的衣著,穿他最討厭的白衣,也不會令她知道,七年前的立春,他因采花大盜之事寸步不離地守著她,追至上洛江畔,卻聽她喚“邰雎”。

      更不會讓她知道,她愛慕了這么多年的白衣公子是個偽君子。五年前,江邰雎聯(lián)合先帝誘騙覃千梧入朔金成婚,美其名曰迷惑皇帝,趁機復(fù)仇,卻不想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已在大婚前夜射殺了所有埋伏在朔金城內(nèi)的東都士兵,不論宮城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不論她是生是死,上洛江畔的東都守將都不會收到信號彈。

      他本可以袖手盤管,坐收漁翁之利,可他終究是看不得她死,冒著生命危險偷了延羌部的王令,不惜流血百萬也要救她性命。

      這些她不會知道,他也不會令她知道,余生他只希望她帶著希望活下去。

      這次是他最后一次保護她了,以他叛徒之命拯救她禍亂江山的罪人之名,以延羌部的后退換她一生安樂無憂。

      秋日突然下起了大雪,從不下雪的東都霎時被皚皚白雪覆蓋,不知為何,東都的春天來得那樣遲,仿佛再也不會有陽光普照了一般。

      責編: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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