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睿
十月的黃州還未完全被蕭瑟的秋意籠罩。夜色已深,路上少有行人駐足停留。然而月色卻大張旗鼓地彌漫在夜幕中,如水般溫潤。被貶謫在此的蘇軾將困意拋在腦后,出門尋月。秋夜的月色朦朧清麗,鵝黃的月光透過松柏的間隙落在地上,仿佛碎玉似的。這等美景一人看便少了大半興致,他在承天寺尋到張懷民,兩人漫步在承天寺中。月影搖晃、竹影婆娑,幽暗的積水在月色下泛起銀色的波紋……蘇軾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成了千古名句。這篇《記承天寺夜游》沒有詩人們一向高遠的志向,沒有憤懣愁苦的牢騷,甚至沒有感時花濺淚的觸景傷情,有的只是繁華蕪雜背后的純粹。純粹的月,純粹的美,純粹的友誼和純粹的生活。這種純粹也許只有那晚閑適的二人可以發(fā)現,而我們生活中的美是否也只有在慢下來時才能被發(fā)掘呢?
在全網坐擁超千萬粉絲的李子柒,也許就是因為記錄著人們追求的慢節(jié)奏生活才能爆火網絡。土地、作物和風景是她視頻的基調,看她的視頻并不完全為了那些家常的美食,而是那與自然為伴的安穩(wěn)生活。四川鄉(xiāng)下的瓜田果林、裊裊青煙成了無數社畜的退休藍圖?!俺颗d理荒穢,戴月荷鋤歸”是她的生活日常,看似忙忙碌碌的砍柴播種卻是為了等待,等待花開花落,等待五谷豐登,等待雨水風雪,等待四季輪回。
與宋朝的蘇軾一樣,張岱也是閑散之人。崇禎五年的冬日,大雪緊密地下著,天地間一片靜謐,張岱卻帶上小童,泛舟西湖。大雪中的西湖與往日游人如織的景色大不相同,仿佛此刻才能見她的真容,西湖端莊地立在風雪里,斷橋殘雪在此刻氤氳出詩情畫意。行至湖心亭,這天地間居然還有人也在賞這雪景。張岱與有緣人煮酒對飲,在那茫茫的風雪中,萬物都不遮不掩地靜默。此刻的山才是山,湖才是湖,斷橋才是斷橋。大雪將這一切慢速播放,慢下來的時光,所見皆是景。風雪之中,船夫不禁說道:“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
夜游寺院、雪中泛舟,當年的蘇軾與張岱或許在別人看來都是癡人,然而感受生活或許需要這份閑適的“癡”。而現在,我們的時代無時無刻都在追求著速度,生活如戰(zhàn)場,速度和效率便意味著一切。我們用5G代替書信,用微信代替見面,用轉賬代替愛意,用點贊代替關心。為了效率,我們在各種景點走馬觀花,不求感受只為了打卡。我們不再喜歡買書,十五秒一個的短視頻更能滿足我們的碎片時間。
只有慢下來感受生活,才能看到月色如水下的藻荇交橫,才能看到霧凇沆碭的西湖。慢下來的生活,萬物皆是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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