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偉光
緊緊連接著我家房屋的后部,是個小園,露天,四邊封閉,呈正方形,四十九平方米,東面與北面為高高的房墻,南面與西面為石砌圍墻。石墻陳年斑駁,即使時至十月寒冬,表面干燥,仍然生長著一大片或干枯或鮮活的地衣、苔蘚和蕨類,以及多種不知名的植物,構成一幅美麗的自然畫卷。東南一角筑有一洗手間,長2.06米、寬1.18米、高2.2米,坐南向北。因歷經數(shù)十年歲月風雨腐蝕,年久失修,也不想去維護,墻外表面破敗不堪,也長著大片地衣和苔蘚。后園的地面早年糊層單薄的水泥地板,因做工過于粗糙低劣,以至很快變得或脫殼或爆裂,破爛不堪,形同虛設,土層里擁有過盛的水分,從而不斷地往爛地板浸透出來,整個地表天然地長起地衣、苔蘚、小蕨類等植物,上面散放著琳瑯滿目的盆栽,諸如蘆薈、仙人掌、虎尾蘭、九里香、巴西鐵等。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西南角處地栽那棵黃皮樹,竟然身高2.5米,樹冠直徑2.5米,長得枝繁葉茂,每逢2月至5月,開滿一串串米白色碎花,芳香四溢,讓蜜蜂們快樂得整個白天醉舞于花海里,也時不時吸引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小鳥前來駐足鳴唱,如麻雀、烏鴉、暗綠繡眼鳥、長尾縫葉鶯等,靜中有動,動中有靜,動靜相宜,場景陶怡醉人,讓人心生無窮歡喜。
出于生態(tài)平衡性和豐富性的考慮,我傾向于多樣性的綠植。人為的盆栽,距離真正的自然還遠著呢,并不能滿足我這顆對自然的無限熱愛與向往的心。于是,我想呀想,想了好久好久,終于想到了荒野,心里一下豁然開朗,對!就是它?;囊安拍苷嬲w現(xiàn)自然的面貌和魂魄,皆因它沒有或者更少受到人為因素的干預。
不少專家學者極力呼吁荒野(如原始森林、濕地、湖泊等)存在的重要性。歷史上那些重要的思想家為此曾先后大聲疾呼。首先發(fā)聲者愛默生:“在叢林中我們重新找回了理智與信仰。”“歡愉來自自然,來自人的內心,更來自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中。”隨后聲援者、世界名著《瓦爾登湖》的作者梭羅提到:“只有在荒野中才能保護這個世界?!比欢?,又有多少人對荒野真正了解呢?諸如荒野是什么?荒野存在的價值與意義是什么?荒野與人類的關系如何?人們如何研究與保護荒野?等等。
話說到自己,又該如何呢?我深曉荒野的重要性,知道它與人類生存與發(fā)展息息相關。我想為荒野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也想深入細致地研究它。由于實際情況局限,我只能業(yè)余時間去探究。除了進行戶外荒野考察外,我還要在人群密居的地方,不斷地制造近似荒野場景來進行細究,深入地探索那些與人群相處緊密的準荒野。
于是,我構想一項計劃并且一步步實行起來——后園荒野化。在自己后園靠右側中間處,用自己有力的雙手,借助鐵鑿和錘子,使勁地徹底鑿開一米長寬的早已破爛的水泥地板,下面露出新鮮濕潤的黃色山泥。接著,我用鐵鏟和鋤頭挖掘至五十厘米深,敲碎疏松,最后,按比例摻雜入外面運來的四成園土和二成黃沙。所謂園土,就是菜園的疏松表土,理化結構較好,含有一定腐殖質。黃沙就是普通河沙,與其他材料混合后,具有排水性好的改良土壤效果。
如此這般,近似荒野的一平米土地就初步形成了。為了方便言說,就謂其名曰“袖珍荒野”吧。按計劃,這塊袖珍荒野的土地三分之一種植多種小草,譬如狗牙根、天堂草、地毯草、鈍葉草、蛇舌草等;三分之一種植苔蘚和小蕨類;剩下三分之一留著讓它自由變化。在這個微型的荒野王國里,誰都不是統(tǒng)治者,也沒有人是國王,作為其中之一員,大家都處在生態(tài)系統(tǒng)中某一位置、某一鏈節(jié)。不施肥不喂料不澆水不噴藥不人為干預,讓這里所有動植物和微生物自生自滅。作為旁觀者的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觀察去描述去分析研究。事實上,對待整個后園的所有生物,包括地栽植物,盆栽植物,東南角洗手間墻壁植被,兩面石壁植被,到處爬行的昆蟲,以及肉眼看不見的微生物,等等,我也實行不干預政策,讓它們幾乎處于自生自滅的天然生存狀態(tài)。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