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柱
(浙江大學 歷史學院,浙江 杭州 310058)
“特倫特號”事件是美國內戰(zhàn)時期發(fā)生的一起重要的歷史事件,這一事件使得當時本已脆弱的英美兩國關系雪上加霜,出現(xiàn)了深重的危機。無論是當時處于內戰(zhàn)之中的美國聯(lián)邦政府,還是隔岸觀火的英國政府,都試圖利用這一事件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目標。雙方對這一外交事件進行的危機處理,體現(xiàn)了兩國外交決策人員尤其是美國國務卿威廉·西沃德(William H.Seward)的外交技巧與手腕。
本文主要通過對這一時期美英兩國外交檔案的解讀與梳理,并結合美英兩國學術界對這一問題的研究成果,分析雙方在這一危機事件中展現(xiàn)出來的外交智慧與技巧,并以此啟發(fā)人們思考如何在大國博弈中通過外交維護自身的核心利益。
美國內戰(zhàn)爆發(fā)半年后,南部同盟派往歐洲的三位特使在爭取歐洲國家承認方面的外交努力幾乎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急于在歐洲打開外交局面的南部同盟總統(tǒng)杰斐遜·戴維斯(Jefferson Davis)決定增派兩名資深外交官,其中,來自弗吉尼亞的前聯(lián)邦參議員詹姆斯·梅森(James M. Mason)被派往英國,來自路易斯安娜州的前聯(lián)邦參議員約翰·斯萊德爾(John Slidell)被派往法國。這兩人作為南部同盟政府的特使出使英法,目的是爭取這兩個歐洲最重要的國家承認南部獨立。1861年10月12日深夜,這兩位特使攜帶秘書及家眷乘坐一艘小艇,從查爾斯頓出海,突破了聯(lián)邦海軍的封鎖,于14日抵達巴哈馬群島的拿騷港。由于沒有找到赴歐洲的郵輪,該艇繼續(xù)航行,于10月22日抵達西屬古巴的哈瓦那。11月7日,兩位特使登上了英國郵輪“特倫特號”,準備從圣托馬斯轉乘開往英國南安普頓的郵輪。在哈瓦那停留期間,南部同盟的特使極為高調,當地的報紙幾乎每天都有關于他們行程的報道。
此時,美國海軍“圣賈辛托號”正從非洲海岸經合得角返回美國途中,艦長查爾斯·威爾克斯(Charles Wilkes)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海軍指揮官,他了解到南部同盟的私掠船在西印度群島一帶比較活躍,就想在回國途中抓捕一些南部私掠船。10月10日,“圣賈辛托號”抵達圣托馬斯進行休整、補給。在其停留期間,威爾克斯從當地的報紙上看到了南部特使的消息,得知他們要從圣托馬斯轉往英國的南安普頓,于是決定迎頭抓捕。11月5日,威爾克斯將“圣賈辛托號”布置在“特倫特號”的必經之地巴哈馬水道上。11月11日中午,“特倫特號”進入威爾克斯的視線。隨后,威爾克斯命令向“特倫特號”附近發(fā)炮,將其逼停,然后登船搜查,并將梅森、斯萊德爾及其秘書共4人抓捕帶走?!疤貍愄靥枴眲t繼續(xù)駛往圣托馬斯。
11月15日,“圣賈辛托號”回到波士頓,威爾克斯將南部特使及其秘書投入當地的監(jiān)獄。第二天,威爾克斯抓獲南部特使的消息迅速傳遍了美國北部。這對在戰(zhàn)場上連吃敗仗、政治氣氛低迷的北部而言,無疑是一劑強心針。普通民眾歡呼雀躍,認為威爾克斯的行動是一次重大的勝利,是對南部的重大打擊,同時也教訓了同情南部的英國。大部分聯(lián)邦政府官員擁有與民眾類似的心態(tài)。聯(lián)邦海軍部長向威爾克斯表示祝賀,并保證其行動得到了海軍部的高度認可。馬薩諸塞州的州長約翰·安德魯(John Andrew)稱贊威爾克斯的行動是“使這次戰(zhàn)爭值得紀念的最杰出的服務之一”①Richard W.Van Alstyne,American Diplomacy in Action,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47,p.729.。美國眾議院以無記名投票的方式通過決議,感謝威爾克斯“勇敢、靈活和愛國的行為”②Julius W.Pratt,A History of United States Foreign Policy,New York:Prentice-Hall,Inc.,1955,p.307.,并建議總統(tǒng)向威爾克斯艦長頒發(fā)金質獎章?!都~約時報》(New York Times)也發(fā)表編輯文章稱:“關于威爾克斯艦長和他的指揮,去做漂亮的事情吧,向他獻上另一個7月4日(美國獨立日——筆者注)。”③Samuel Flagg Bemis,The American Secretaries of State and Their Diplomacy,Vol.Ⅶ,New York: Pageant Book Company,1958,p.63.
與此同時,一些法學家從法律角度論證了威爾克斯艦長行為的合法性。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帕森斯(Theophilus Parsons)緊急印刷并散發(fā)了如下聲明:“如同我確信我們政府有合法權利封鎖查爾斯頓港口,我同樣確信威爾克斯擁有合法權利從‘特倫特號’上帶走梅森和斯萊德爾”④Samuel Flagg Bemis,The American Secretaries of State and Their Diplomacy,Vol.Ⅶ,New York: Pageant Book Company,1958,p.63.;曾經擔任皮爾斯政府法律顧問并在公眾中享有很高聲望的律師顧盛(Caleb Cushing)也分析說:“根據我的判斷,威爾克斯艦長的行動是每一個自尊的國家、根據它自己的主權和權利必須和應該做的,不需要考慮后果。不可否認,它是一種英國在相同情況下也會采取的行動。同時,根據國際法律體系的原則和原理,它也是完全正當的?!雹軨harles Francis Adams,“The Trent Affair”,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April 1912,Vol.17,No.3,p.548.
當幾乎全國一邊倒地為威爾克斯的行動歡呼時,也有少數政治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們意識到威爾克斯的行動可能會給美國外交帶來不利影響。林肯政府的郵政署長蒙哥馬利·布萊爾(Montgomery Blair)認為威爾克斯的行動有些草率,是不合法的,美國政府可能需要聰明地去化解“特倫特號”事件所引起的麻煩;共和黨在國會的領袖、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查爾斯·薩姆納(Charles Sumner)聽到“特倫特號”事件的第一反應則是,應該將梅森和斯萊德爾無條件釋放,將他們送給英國。但在“特倫特號”所掀起的全國性狂熱面前,這兩位政治家并沒有公開表示自己的看法。此時,負責外交事務的美國國務卿西沃德則保持著沉默,因為他在等待來自英國和歐洲的反應。
11月27日下午,南部特使梅森和斯萊德爾的家屬以及“特倫特號”上的乘客、船長和海員抵達南安普頓?!疤貍愄靥枴钡拇L和船員向當地的媒體講述了“特倫特號”事件的經過,第二天,即11月28日,英國公眾才了解到所發(fā)生的事情?!疤貍愄靥枴笔录谟鸬霓Z動效應一點不比在美國小。英國人對這一事件的稱呼明顯與美國人不同,他們將其稱為“特倫特號暴行”①Duncan Andrew Campbell,English Public Opinion and the American Civil War,London:The Boydell Press,2003,p.64.,這一稱呼充分反映了英國公眾的憤怒情緒。在一些英國人看來,美國政府尤其是西沃德是在通過“特倫特號”事件挑起與英國的爭端,借機出兵并吞加拿大,以彌補南部同盟獨立所造成的領土損失。以《泰晤士報》(Times)《觀察家報》(Spectator)為首的英國主流媒體也在盡情渲染緊張氣氛,要求英國政府對美國果斷地提出抗議。
與公眾和媒體相比,英國政府對這一事件并不感到特別突然,甚至是已經預見到類似事件的發(fā)生。早在9月8日,英國駐查爾斯頓領事羅伯特·本奇(Robert Bunch)就已向英國駐美公使萊昂斯(Earl Lyons)報告了南部即將向歐洲派遣特使,“梅森和斯萊德爾被任命為駐英國和法國的官員,要極其保密”②Lord Lyons to Earl Russell,Washington,September 23,1861,Kenneth Bourne and 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Hereafter cited as BDFA),PartⅠ,Series C,Vol.5,F(xiàn)rederick,Maryland:University Publications of America,p.314.。11月初,美國巡洋艦“詹姆斯·艾德格號”來到英國港口南安普頓,看起來似乎是在等待什么。英國首相帕麥斯頓勛爵(Lord Palmerston)懷疑美國巡洋艦就是在等待南部的特使,以便在英國的外海將他們抓捕。為防患于未然,11月11日,帕麥斯頓將皇家法律辦公室的三位法律專家召集到財政部,了解美國軍艦抓捕南方特使可能涉及到的國際法問題。這些法律專家認為,按照國際法原則,交戰(zhàn)方有權阻止和搜查在深海發(fā)現(xiàn)的、被懷疑攜帶敵方公文的中立國非軍用船只。“根據我們國際法的原則,如果南部的人和他們的公文、國書在船上,這艘美國巡洋艦就可以逼停并搜查來自西印度群島的郵輪,或者帶走他們,或者捕獲這艘郵輪并將其帶回紐約審訊。”③Ephraim Douglass Adams,Great Britain and the American Civil War,Vol.Ⅰ,London:Longmans,Green and Co.,1925,p.208.帕麥斯頓對法律專家的回答顯然不是很滿意,他不希望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從而將本已復雜的美英關系搞得更加困難。11月12日,帕麥斯頓召見美國駐英公使查爾斯·弗郎西斯·亞當斯(Charles Francis Adams),詢問“詹姆斯·艾德格號”的情況并表示,如果聯(lián)邦軍艦將南部的特使和公文從英國的郵輪或商船上帶走,將會發(fā)生很嚴重的問題。帕麥斯頓是希望通過提前預警的方式,避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亞當斯也不認為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他向帕麥斯頓保證,“艾德格號”巡洋艦的任務是監(jiān)視和攔截南部同盟的巡洋艦“納什維爾號”,不會對中立國的郵輪和商船采取行動。
當帕麥斯頓得到“特倫特號”事件的消息后,他再次召見亞當斯,要求亞當斯重復一遍幾天前他所談到的美國政府給“艾德格號”指揮官的指令。亞當斯強調,他看到了美國政府給“艾德格號”艦長的指令,政府只是命令該艦監(jiān)視“納什維爾號”。如果“納什維爾號”的情況與政府推測不符,“艾德格號”則應返回美國。沒有任何指示要求該艦干涉可能運載梅森和斯萊德爾的外國船只。亞當斯表示,盡管他還沒有得到來自美國政府的說明和指示,但從美國政府給“艾德格號”指揮官的指令看,威爾克斯艦長對“特倫特號”采取的行動應該不是美國政府的授權或指示。從亞當斯的答復中,英國政府作出判斷,威爾克斯對“特倫特號”采取的行動應該只是其個人作出的判斷和決策。這一判斷對英國政府確定處理“特倫特號”事件的原則影響重大。
“特倫特號”事件發(fā)生后,英國皇家法律專家針對最新的報告,得出了與之前帕麥斯頓咨詢時略有差異的分析,他們認為:
按照威廉斯(Williams,“特倫特號”的船長,引者注)所提交的信件,從國際法的解讀看,指揮“圣賈辛托號”的美國軍官的行為是非法的和不合道理的。
假定“圣賈辛托號”是作為交戰(zhàn)方行事,但“特倫特號”并不是作為捕獲品被抓獲并送往美國的港口接受審判,在這種情況下,不能被認為是沒有違反國際法。①The Law Officer of the Crown to Earl Russell,November 28,BDFA,PartⅠ,Series C,Vol.5,p.348.
“特倫特號”事件發(fā)生后,歐洲大陸其他國家的反應雖然不像英國那樣強烈,但大多數國家對美國海軍的行為并不認可,認為美國海軍在“特倫特號”事件中的表現(xiàn),侵犯了英國的中立權利。法國在這一問題上與英國的立場幾乎完全一致,外交大臣安東尼·杜維內爾(Antoine Edouard Thouvenel)在致法國駐美公使愛德華·梅爾西埃(Edouard H. Mercier)的公文中表示:“如果華盛頓內閣在處置這一事件時贊同‘圣賈辛托號’指揮官的行為,也就是將梅森和斯萊德爾認定為敵人并僅以其為反叛者而抓捕,我們將感到非常遺憾。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是對我們一直認為美國與我們保持一致原則的最不幸的疏忽?!雹贠fficial Documents,“Notes of Austria,F(xiàn)rance and Prussia to the United States Regarding the Trent Affair,1861”,The Ame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April 1916,Vol.10,No.2,p.67.這一原則就是“國旗的自由延伸到船上的人,即使他們是敵人”③Official Documents,“Notes of Austria,F(xiàn)rance and Prussia to the United States Regarding the Trent Affair,1861”,The Ame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April 1916,Vol.10,No.2,p.68.。美國政府不能違反這一所有中立國家都尊重的原則。另一歐洲大國普魯士也認為,美國在海洋上的行動“可能對中立國家的合法利益造成傷害”④Official Documents,“Notes of Austria,F(xiàn)rance and Prussia to the United States Regarding the Trent Affair,1861”,The Ame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April,1916,Vol.10,No.2,pp.69-70.。奧地利也認為,根據國際法,英國有權抗議美國海軍對其國旗的冒犯并要求美國采取合適的彌補措施。
國際輿論對英國有利,歐洲國家在這一問題上同英國站在同一立場上,再加上英國在國際法上的主動,讓英國內閣決心向美國施加壓力,迫使其作出讓步。
經過充分準備,英國政府向美國發(fā)出了照會。在照會中,英國并沒有試圖激化矛盾,也給美國政府留足了面子,沒有將威爾克斯的行為視為美國政府的行為,為美國政府可能的讓步預留了臺階。英國外交大臣拉塞爾(Earl Russell)在照會中說:“出于對長期存在于美英兩國之間友好關系的信心,王國政府愿意相信,指揮這次侵犯行動的美國海軍軍官并不是按照任何政府授權的行動。如果他接受了此類的授權,或者他極大地誤解了他所接受的指令?!雹貳arl Russell to Lord Lyons,F(xiàn)oreign Office,November 30,1861,BDFA,PartⅠ,Series C,Vol.5,p.348.但他同時也指出,無論如何,在這一事件中,威爾克斯艦長的行為侵犯了英國的中立權利并違反了國際法,“一些特定的人被強制帶離英國船只的甲板,這是一艘中立國家的船只,這艘船正在合法的和無害的航行,這種暴力行為是對英國國旗的冒犯和對國際法的侵犯”,所以,“美國政府必須充分認識到,英國政府不能允許這樣一件冒犯國家尊嚴的事情就此結束”。②Earl Russell to Lord Lyons,F(xiàn)oreign Office,November 30,1861,BDFA,PartⅠ,Series C,Vol.5,pp.348-349.繼而,拉塞爾提出了英國解決“特倫特號”事件的條件:釋放4 名被抓捕的南方外交人員,將其交給英國駐華盛頓外交官,再次置于英國的保護之下,并對于此次冒犯行為給予英國適當的道歉。
或許是覺得這一照會不夠強硬,在同一天給萊昂斯的另一封郵件中,拉塞爾指示萊昂斯,如果西沃德要求延期回復,以便美國政府能夠慎重考慮這一重大事件,可以答應以7 天為限,“如果到時間還沒有回復,或者如果不是按照王國政府的要求做出承諾,閣下將被要求與公使館的所有人員一起離開華盛頓,立即集合去倫敦”③Earl Russell to Lord Lyons,F(xiàn)oreign Office,November 30,1861,BDFA,PartⅠ,Series C,Vol.5,pp.349-350.。威脅將本國外交使團撤離華盛頓,這已經是英國對美國發(fā)出的最為嚴厲的警告了,相當于英國對美國發(fā)出的最后通牒。一旦英國將外交使團從華盛頓撤出,便意味著兩國關系將跌入低谷,同時雙方將失去公開的外交溝通渠道。而一旦出現(xiàn)這一局面,不僅雙方關系的修復將變得異常艱難,還有可能會繼續(xù)惡化乃至兵戎相見。為避免極端狀況的出現(xiàn),英國政府也作了最壞的打算:海軍艦隊到指定的港口集中備戰(zhàn);增派8 000 人的部隊到加拿大,加強加拿大的防衛(wèi)力量;暫時禁止武器和軍火的出口。④美國內戰(zhàn)爆發(fā)后,英國根據中立法,允許美國交戰(zhàn)雙方從英國購買武器和軍火。
不過,英國政府判斷,聯(lián)邦政府在同南部分離勢力進行內戰(zhàn)且在戰(zhàn)場上尚處于下風的情況下,應該不會貿然同英國對抗;而且,英國在這一事件中所堅持的中立權利,恰恰是拿破侖戰(zhàn)爭時期美國所堅持的,即中立國家國旗保護下的物品(含人員)同樣是中立的。鑒于此,拉塞爾判斷,美國應該會與英國談判并作出一定讓步。為此,拉塞爾給萊昂斯的私人信件中提供了英國政府對這一事件的基本判斷,將其作為同美國談判的基礎:
第一,圣賈辛托號并不是在深海與特倫特號不期而遇、登臨并做例行搜查,而是在哈瓦那得到了這樣的信息:一些南部同盟的人攜帶郵件在特倫特號郵輪上;圣賈辛托號為了特定的伏擊目的才離開哈瓦那并對英國船只發(fā)起敵對的攻擊。
第二,逼停特倫特號使用的是不必要的危險和暴力行動,并伴有炫耀武力的攻擊。
第三,特倫特號停下后,并沒有受到通常方式的登臨和搜查,而是馬上要求交出它的一些游客,他們基本上是被強制帶走的。
第四,逼停船只后,并未對特倫特號提出控告,這違反了中立條款。美國艦長并未出示來自他政府的授權或指令,而是以武力占領了作為英國領土的甲板,并強行帶走了它的一部分乘客。
第五,一個不變的原則是,無論是任何情況下,交戰(zhàn)的一方使用任何暴力或武力對付一艘沒有抵抗能力的船只都是不正當的。除非有必要將其原封不動地帶到距交戰(zhàn)方最近的有國際法審理權的法庭進行審理。
第六,在目前的事態(tài)中,王國政府未能發(fā)現(xiàn)在一個公正的法庭上,能夠提出任何對英國船只不利的指控甚至抱怨。
第七,一貫地堅持中立、遵守合法的和有效的封鎖,這對英國的國家利益是必要的。在王國的領土上和正在形成的南部同盟的地盤上,應該要有交往。①Memorandum on the“Trent”,BDFA,PartⅠ,Series C,Vol.5,pp.350-351.文中下劃線為筆者所加,原文使用的是斜體,以示強調。
12月19日,萊昂斯向西沃德遞交了英國政府的抗議照會。自知美國在“特倫特號”事件中理虧的西沃德在接受英國政府的照會時,“嚴肅、有尊嚴,而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現(xiàn)”②Lord Lyons to Earl Russell,Washington,December 19,1861,BDFA,PartⅠ,Series C,Vol.6,p.1.。他對萊昂斯表示,他感受到了英國政府在這一問題上表現(xiàn)出的“友好姿態(tài)和克制態(tài)度”,并請求萊昂斯給他兩天的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并與總統(tǒng)交換意見”③Lord Lyons to Earl Russell,Washington,December 19,1861,BDFA,PartⅠ,Series C,Vol.6,p.1.,同時承諾美國將在7天之內對英國的要求作出答復。
西沃德深知“特倫特號”事件所引發(fā)的美英外交危機的嚴重性。危機爆發(fā)以來,美國駐歐洲各國的公使已經把歐洲主要國家對這一事件的反應反饋給他,他也了解英國內部出現(xiàn)了承認南部甚至對美國開戰(zhàn)的呼聲④12月12日,英國最有影響的報紙《泰晤士報》發(fā)出了明確的戰(zhàn)爭威脅:“林肯必須在公正、和平與侮辱、戰(zhàn)爭之間二擇其一?!币奐ay Monaghan, Abraham Lincoln Deals with Foreign Affairs: A Diplomat in Carpet Slippers,Lincoln: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1972,p.181.西沃德在倫敦的朋友告訴他:“在我的記憶中從未有過這樣突發(fā)的感覺,人們由于憤怒陷入瘋狂。如果現(xiàn)在投票的話,恐怕1 000人中會有999人宣稱馬上開戰(zhàn)?!盚oward Jones,Blue and Gray Diplomacy:A History of Union and Confederate Foreign Relations,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2010,p.94.,并了解到英國政府已經開始為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爭作準備。西沃德明白,美國必須對英國作出妥協(xié)與讓步。他提醒林肯總統(tǒng),擺在美國面前的只有兩種選擇:或是按照英國的要求釋放梅森和斯萊德爾等人,或者準備與英國打一仗。但在國內公眾如此高漲的熱情下,林肯總統(tǒng)從內心也難以接受釋放梅森和斯萊德爾,他對西沃德說:“你要準備一個回復,就我自己的理解,這個回復要解釋為什么應該釋放他們;現(xiàn)在,我想試著談談不應該釋放他們的理由,我們將比較這兩種觀點?!雹軫rederick A.Bancroft,The Life of William H.Seward,Vol.Ⅱ,New York:Haper and Brother,1900,p.234.
12月25日圣誕節(jié)這天,西沃德將起草的回復公文提交內閣會議。為保證自己的主張能夠在內閣會議獲得通過,西沃德說服林肯,讓主張釋放梅森和斯萊德爾的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薩姆納出席會議。薩姆納在會議中出示了來自英國友人布賴特(Bright)和科布登(Cobden)⑥布賴特和科布登都是英國的政治家,他們在美國內戰(zhàn)中同情和支持北方,反對英國承認南部,反對干涉美國內戰(zhàn)。的信件。布賴特在信中提到,“令人不快的征兆是政府的戰(zhàn)爭準備、向加拿大派遣戰(zhàn)斗部隊、贊成炫耀通常是戰(zhàn)爭前兆的刺激性事件。這讓我們確信,不是這個政府相信你們打算對英國開戰(zhàn),就是它自己準備對你們開戰(zhàn)”⑦Victor H.Cohen,"Chrles Sumner and the Trent Affair",The Journal of Southern History,May 1956,Vol.22,p.211.??撇嫉莿t警告:“我們在英格蘭已經準備了一支其破壞力前所未有的艦隊,這個世界從未見過的海上力量……這支力量是在錯誤的借口下發(fā)展起來的……法國是借口?,F(xiàn)在,我們有大量的人愿意滿意地看到這支艦隊去與你們作對?!雹郪ictor H.Cohen,"Chrles Sumner and the Trent Affair",The Journal of Southern History,May 1956,Vol.22,p.211.來自英國友人的信件給林肯的內閣成員以極大的震撼。在當時的情況下,沒有哪位美國政治家希望世界上最強大的英國卷入到美國內戰(zhàn)中,西沃德的回復比較順利地在內閣會議獲得通過。這一回復被遞交給英國駐美公使萊昂斯,隨后也在美國的媒體上發(fā)表。
在回復①Mr.Seward to Lord Lyons,Washington,December 26,1861,BDFA,PartⅠ,Series C,Vol.6,pp.9-16.以下西沃德的回復均出自此文件。中,西沃德首先強調,“特倫特號”事件是美國海軍軍官根據他所得到的信息自行作出的抓捕決定,美國政府從未向威爾克斯或其他海軍軍官發(fā)出指示或命令,要他們登臨搜查“特倫特號”或其他中立國家的船只?!懊绹粌H沒有動機而且甚至沒有想法,迫使自己去就已經出現(xiàn)的問題或其他任何能夠影響英國民族情感的問題制造爭議?!?/p>
盡管如此,這一遞交英國駐美公使的回復表明,在美國政府看來,威爾克斯艦長在“特倫特號”事件中的行為基本上是正當的。這一事件涉及五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被抓捕的4個人及其所攜帶的公文是否屬于戰(zhàn)爭違禁品?西沃德認為,根據國際法,“戰(zhàn)爭允許我們切斷敵人的一切資源,阻止其派遣官員尋求援助”,“威爾克斯艦長從‘特倫特號’上抓走的4個人及其公文,屬于戰(zhàn)爭違禁品”。
第二,根據國際法,威爾克斯艦長是否有權逼停并搜查“特倫特號”?根據海洋法,“特倫特號”屬于商船,在戰(zhàn)時,交戰(zhàn)方有權在中立甚至友好國家的商船上捕獲違禁品,“登臨和搜查以便決定他們是否是中立的以及證明按照國際法是否屬于違禁品,這是交戰(zhàn)方的權利”。
第三,威爾克斯艦長是否是以合法的和適當的方式履行其權利的?這一點主要是針對逼?!疤貍愄靥枴编]輪時,“圣賈辛托號”戰(zhàn)艦曾經打出一炮。西沃德解釋說,威爾克斯艦長指揮打出的是一“無害的空包彈”,只是他向“特倫特號”發(fā)出的“一個信號”。
第四,在“特倫特號”船上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爭違禁品后,威爾克斯艦長是否有權帶走他們?西沃德認為,國際法的原則是:在中立船只上發(fā)現(xiàn)違禁品,不僅違禁品要沒收,船只作為運送違禁品的交通工具,也會受牽連變?yōu)檫`禁品,同樣可以將其沒收。
第五,威爾克斯艦長在履行其捕獲違禁品的權利時,是否是以國際法認可的方式?在這個問題上,西沃德承認,威爾克斯艦長并沒有按照國際法的要求,將“特倫特號”連同船上的違禁品一同帶到最近的港口,交給法庭進行聽證和司法審判,是犯了技術上的錯誤。對于這一錯誤,“英國政府有權期待我們做出同樣的補救措施,就像我們作為一個獨立國家,在類似事件中對英國或其他友好國家的期待一樣”。
我們不難看出,在回復中,西沃德一直在強調威爾克斯艦長在“特倫特號”事件中行為的合法性,僅僅承認威爾克斯艦長犯了“技術性”錯誤,即沒有將“特倫特號”帶回美國港口交給法庭審判。所以,西沃德最后依然堅持,“如果出于合眾國的安全考慮,本政府就有權利和義務拘留他們”。但緊接著,西沃德筆鋒一轉,強調經過有效的核查,以及考慮到目前的叛亂運動正在衰落,而且被抓獲的這幾個人相對不太重要,“當冷靜地衡量后,我很高興地放棄訴諸這一權利”。盡管“在任何情況下,無論出于何種目的,我都不認為有必要將美國公民交給外國政府:然而,只有被抓獲的幾個人或其他對他們感興趣的,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所以,西沃德決定“高興地釋放他們”。
西沃德的回復是一篇非常棒的外交文書,文中大部分內容措辭強硬,但結論柔軟。可以說,這樣的回復既為美國政府保留了面子,同時也基本上滿足了英國政府的要求,避免了因“特倫特號”事件引起的外交危機走向難以收拾的局面,體現(xiàn)了西沃德的危機處理能力。同時,這一回復也是講給美國公眾聽的,讓美國公眾感受到美國政府在原則問題上并沒有讓步。尤其是西沃德闡明了:英國政府要求美國釋放梅森和斯萊德爾、維護中立權利,恰恰是美國政府長期以來一直堅持的原則,而英國政府則是長期站在這一原則的對立面上的;在“特倫特號”事件中,英國政府使用美國政府長期堅持的原則來維護英國的國家利益,從這一角度看,這是美國政府所樂見的。
然而,釋放南部同盟被抓獲的特使,對北部公眾的情緒也造成一定程度的打擊。為了讓美國公眾接受這樣的妥協(xié),薩姆納在國會發(fā)表演說,闡述了美國在“特倫特號”事件中應該秉持的原則立場。他認為,威爾克斯艦長在抓捕行動中,“一時忘記了合眾國的一貫政策”,也就是美國政府一直宣布的中立權利政策?,F(xiàn)在,“一貫傲慢自大的大不列顛”,“使用美國的原則武裝起來”,“邀請我們去實踐他們曾經如此強烈反對的原則,那里是權利的勝利,這里則是真理的勝利。如果說大不列顛獲得了對那兩個叛逆的監(jiān)護,美國則是獲得了自己原則的勝利”。①Senator Charles Sumner Taunts John Bull Regarding the Trent Affair,1862,in Thomas G. Paterson,Major Problems in American Foreign Relations,Vol.Ⅰ,Boston:Houghton Mifflin Company,2005,p.268.薩姆納的演說非常煽情,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同時也點出了問題的實質,有助于美國公眾對政府外交決策的理解和支持。
英國政府對西沃德的回復并未感到十分滿意,特別是對其將南部同盟的外交人員列為戰(zhàn)爭違禁品感到難以接受,認為“中立國家的權利和義務使得它可以與交戰(zhàn)雙方保持交流與友好關系,這是不能質疑的”;而西沃德為捍衛(wèi)合眾國安全而有權拘留被逮捕人員的說法,更是沒有“任何國際法的基礎”。②Earl Russell to Lord Lyons,F(xiàn)oreign Office,January 23,1862,F(xiàn)RUS,1862,pp.248-253.但既然美國答應釋放南部同盟的兩位特使,在國際社會面前滿足了大英帝國的尊嚴,英國也樂得接受美國提供的臺階。
“特倫特號”事件既是美國內戰(zhàn)期間的一個偶發(fā)事件,也是這一時期美英關系的一個縮影,它反映了內戰(zhàn)初期美英關系敏感與脆弱的特質,稍有不慎,即使是一個偶發(fā)的小事件,都有可能讓兩國關系走向崩潰的邊緣。
自美國內戰(zhàn)爆發(fā)后,美國聯(lián)邦政府對南部同盟的海上封鎖問題、歐洲國家承認南部同盟的交戰(zhàn)地位問題,尤其是英國政府發(fā)表的“中立宣言”所引發(fā)的外交糾紛,使美英關系一直處于緊繃狀態(tài),雙方的外交交涉幾乎從未停息。而“特倫特號”事件無疑是給麻煩不斷的美英關系火上澆油,讓本已脆弱的兩國關系面臨更為嚴重的危機。然而,美英雙方都不想兵戎相見,雙方的政治家也都有足夠的政治智慧和危機處理能力,最終使這一事件以雙方都不太滿意但又都可以接受的方式得到解決。
從美國的角度看,當時美國正處于內戰(zhàn)之中,而且在戰(zhàn)場上,聯(lián)邦政府甚至處于相當不利的局面。因此,美國政府無論如何不想再生事端,尤其是不能與當時世界上的頭號強國英國陷入戰(zhàn)爭狀態(tài),所以在外交上不可逞一時之強,于是不得不作出必要的妥協(xié)和讓步,即使這些妥協(xié)有損合眾國的顏面??梢哉f,在當時的大環(huán)境下,美國在“特倫特號”事件中的外交選擇空間非常狹小。
“特倫特號”引發(fā)的美英外交危機之所以能夠和平解決,不僅是因為美國方面在這個問題上無意同英國對抗,而且英國同樣也不希望兩國關系進一步惡化甚至走向武裝沖突。在事件發(fā)生之初,英國政府就向國內主要媒體如《泰晤士報》《晨郵報》(Morning Post)、《每日電訊》(Daily Telegraph)和《太陽報》(Sun)的編輯發(fā)出指令,媒體對“特倫特號”的報道要使得事態(tài)“平靜下來而不是使之惡化”①D.P. Crook,The North,the South,and the Powers,1861-1865,New York: John Wiley & Sons,Inc.,1974,p.126.。英國財政大臣威廉·格萊斯頓(Willian E. Gladstone)雖然對美國破壞英國的中立權利行為感到不滿,但也承認,“與美國的戰(zhàn)爭是如此大的災難,我們必須盡全力避免”②Ephraim Douglass Adams,Great Britain and the American Civil War,Vol.Ⅰ,London:Longmans,Green and Co.,1925,p.125.。外交大臣拉塞爾則是作好了準備,一旦美國的回復不能讓英國滿意,英國將再次發(fā)出照會,要求美國政府做出承諾。“我不認為這個國家贊成馬上宣戰(zhàn),但我認為我們必須堅持歸還入獄的人這樣的要求?!雹跡phraim Douglass Adams,Great Britain and the American Civil War,Vol.Ⅰ,London:Longmans,Green and Co.,1925,p.125.正是因為雙方都不想因為“特倫特號”事件引發(fā)的外交危機演化為戰(zhàn)爭,才使得雙方能夠迅速找到化解危機的交集。
美英雙方對“特倫特號”事件的處理是一個雙贏的局面:英國在國際社會贏得了面子,大英帝國貌似依然神圣不可侵犯;而美國則賺足了里子,在“特倫特號”事件的外交交涉中,英國的政治家否定了自己前輩的外交政策,為美國送上了自杰斐遜時代開始美國一直在爭取的海上中立權利。這也讓美國在有限的選擇空間中最大限度地維護了本國利益。不僅如此,“特倫特號”事件的和平解決,還排除了英國對美國內戰(zhàn)進行干預的可能性,使得美國聯(lián)邦政府能夠在不考慮外部干預的前提下全力應對南部戰(zhàn)爭,為平定叛亂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這也是美國在處理“特倫特號”事件中最大的收獲。
美國的決策者很清楚,歐洲國家在美國內戰(zhàn)中的立場最終將取決于國內戰(zhàn)場的形勢,而非聯(lián)邦政府或南部同盟外交人員在歐洲的努力。所以,美國按照承諾釋放了梅森和斯萊德爾,讓他們帶著自己的秘書分別轉道去了英國和法國。但他們在這兩個國家的外交努力并沒有產生與前任不同的效果。對于這一點,英國首相帕麥斯頓同樣了然于胸,他告訴美國駐英公使亞當斯,即使南部同盟為其已經在倫敦和歐洲大陸駐留的兩到三個人再增加兩個專使,也不會改變什么。他們確實最終一無所獲,徒然在倫敦和巴黎耗費了自己的時光。
需要指出的是,英國處理“特倫特號”事件的方式雖然較為克制,但英國在這次外交危機中最主要的訴求——聯(lián)邦政府釋放從英國郵輪抓捕的梅森和斯萊德爾,大大加深了北部公眾對英國的惡感。從記憶史的角度看,英國在處理這一事件中留給北方公眾的只有一種印象,那就是強硬要求美國聯(lián)邦政府釋放南部的叛逆。北部公眾更加認定英國同情南部,英國的中立是虛假的。英國外交大臣拉塞爾后來在反思這一問題時對萊昂斯說:“我的內心和靈魂都是中立的……圍繞那兩個人,我們是何等的小題大做?!雹躌ichard W.Van Alstyne,American Diplomacy in Action,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47,p.733.從這一角度看,英國處理“特倫特號”事件的結果是好壞參半,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對“特倫特號”事件的處理方式造成了英國軟實力的流失。
此外,美英兩國在處理“特倫特號”事件的過程中,對“中立權利”和交戰(zhàn)方權利的理解,各自走到了法國大革命和拿破侖戰(zhàn)爭時期自己的對立面。雙方對國際法的理解并沒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雙方的地位和訴求發(fā)生了變化,而對國際法內容和原則的解釋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這種吊詭的做法使得國際法及其原則在國家利益面前,顯得是那樣的脆弱。
圍繞“特倫特號”事件,美英雙方都進行了危機處理,特別是美國國務卿西沃德,運用高超的外交手腕,巧妙化解了一場可能會給正在全力應對南部分離活動的聯(lián)邦政府帶來巨大麻煩的外交危機。圍繞“特倫特號”事件展開的這場危機外交,體現(xiàn)了在大國博弈過程中外交部門的功能與作用以及外交活動應該秉持的原則。
一方面,作為國家重要的職能部門,涉外部門的職責是維護國家利益。但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的國際環(huán)境下,國家利益?zhèn)戎攸c也不盡相同。在美國平息南部分離活動的內戰(zhàn)中,美國國家利益的核心就是維護國家統(tǒng)一,外交工作同樣需要圍繞國家核心利益來展開,尤其是要為國家統(tǒng)一創(chuàng)造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因而,西沃德處理“特倫特號”事件的首要原則就是不能給英國提供干預美國內戰(zhàn)的任何口實,以避免英國站在聯(lián)邦政府的對立面。盡管釋放南部特使會讓美國政府感到沒有面子,但為了維護國家的核心利益,必要時也要在一般利益上作出讓步。
另一方面,外交工作的原則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變得少少的。對于內戰(zhàn)時期的美國聯(lián)邦政府而言,外交工作就是要把歐洲的大國盡可能拉到自己一邊,起碼不能把像英國這樣的大國推到自己的對立面甚至推向南部同盟一邊。南部同盟的代表高調出訪,不排除就是設置陷阱,制造外交糾紛,離間美英關系。西沃德對“特倫特號”的處理,給足了英國面子,成功地化解了危機,排除了英國干預美國內戰(zhàn)的可能性。這也讓南部同盟未能從“特倫特號”事件中獲取任何好處,在爭取歐洲大國的外交斗爭中,南部同盟幾乎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