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嘉樂
從四川歸家,想到闊別許久的故鄉(xiāng),又見著車外標識上逐漸減少的數(shù)字,我的心越發(fā)急切,多想立馬就到家。
從大盆地徑直駛向長江中下游,必經巫山巫峽這方祥和之地。唐時人元稹于此以往有句有名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等這天我們見天色將晚,遂下高速,點選一家賓館下榻時,覺得詩人這句應該更改,就改成了,“除卻巫山都是云”——這兒的霧實在很大。
安頓妥當后,我們一家出去尋找酒棧,想解一下午的空腹之苦。下了“一層”,迎面見到的便是層層圍困我們的高樓,東西通長,就像小巷子一般,抬頭卻只有霧蒙蒙的一片,就像是棹舟漂游在那長江峽谷之中,實有種“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的感覺。而南北兩樓相隔委實很近,又給我一種“檣傾楫摧”的慌張感,悶得我無時不想跑出這困獸的地方。
這時,一縷斜陽余光穿過迷霧,照進“小巷”一角,一時光亮了不少。外邊有太陽!我瞬時變得激動了,就開始逐日奔跑,出了“巷”,卻才不明天地分曉的我,登時被眼前的一幕給驚著了。
斜陽仍舊是那斜陽,天空兀自是那天空。不同的是。看腳下!腳下刺來的光芒似乎更多,那兒沒有霧!一斷崖,赫然落在我的眼幕上。在巫山,你以為的一層真的就是一層嗎?從斷崖向下俯瞰,這少計也得20層樓高,最底下便是那敞亮的大寧河,江水緩緩地淌,泛著金光,混著白浪,向另一邊的關口流去。繼續(xù)踅一道彎,我便見到了,那條奔流了千里、跨越了古今,以龍之姿態(tài)在九州大地騰飛的生命之川——這便是長江。她明堂堂地掠奪走我的視線,多么豪壯與揚眉吐氣,同剛剛的扼頸勒息大相徑庭。
不移時那斜陽終是斜下去了,那霧也漸散了。城市進入黑暗。我本能地去尋找光,發(fā)現(xiàn)就在我腦后。我轉身望,那景象又是不一般。從地面連到天空,沒有一處不被建筑物的光所照亮,一座座高樓錯落在山頭上、山腰間,平目所見也盡是房屋,全都是依山而建、盤山而上。整個城市就是一座山,山中有樹林、古洞,有屋舍,間有道觀,有亂石堆、泥土塊,有馬行棧道,有盤山公路,有高塔,有工廠……無數(shù)建筑和自然景觀在此相融,和著繽紛的光炸開了花。
我想,山中有林,深林養(yǎng)人,人聚為家,家大而似林,山水環(huán)抱巫山人,晨曦間、團霧里一個個的新生命都于此誕生。撫育孩子的是山水人三方啊!
一座城,顯得如此祥和。我只能道是壯、美,而奇。當下,軀體如檀皮如下行之水袖,滾滾落走;靈魂如輕裾如上旋之翎羽,騰騰飛升。多想就此一直升上天空,去逛逛天上的街市,在星星上開家酒棧。
……當夜無事。
凌晨需趕路程,跳榻下來,去窗邊看,濃霧又起,可燈火徹明,但已不見有了行人,許是人們的夜生活剛落下帷幕吧。
巫山人哪,你們將生活過得自然,度得瀟灑,你們擁有如此壯麗的故鄉(xiāng),這得是多么浪漫啊!巫山人這般親近自然,那么她不睡,人們也自沒有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