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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州(今廣東肇慶)盛產端硯。宋康定元年(1040),包拯調端州任知府,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邏輯,包拯至少應不缺端硯。包拯之前的多數知府都驗證了這一邏輯,趁向朝廷進貢之機,斂取上貢數量幾十倍的端硯,用于贈送當朝權貴??砂谌纹陂g沒拿一方硯臺,并明確規(guī)定制造的端硯僅滿足上貢數量即可,官員不得借機層層盤剝。
《宋史》中還記載包拯“不持一硯歸”的故事。即在包拯離任歸朝時,一些士紳官員相贈禮物,但都被其謝絕。官船沿江而下,當行至羚羊峽時,本來風和日麗的天空突然狂風大作,江中也濁浪翻滾。包拯想莫非手下人背著自己私受賄賂藏于船上?立即把隨行人員叫來盤問,結果書童稟告說私下替其收了一方端硯。包拯當即命書童將硯取出,雖是雕龍刻鳳的寶硯,但包拯隨手將其拋入江水之中。
由此可見近水樓臺先得月一說,有些道理但不絕對。包拯與端硯近水樓臺不假,不先得月就是真,不得月更是真。其實和包拯一樣用自己的行為證明此觀點不絕對的人和事還有許多。梅貽琦擔任清華大學的校長,并幾次出任當時教育部高層領導,長期獨管數十萬美元的清華基金。但其病后出不起住院費,死后沒有殯葬費,都是校友們捐助的。梅貽琦守著“金碗”卻過著清貧的生活。紅三軍團過雪山時,在山頂一位紅軍戰(zhàn)士被凍暈。彭總一見立即大吼:“去,把軍需處長給我叫來?!迸赃呌袘?zhàn)士小聲告訴彭總:“這位凍暈的紅軍戰(zhàn)士就是軍需處長?!边^草地時,一位炊事班長竟然在行軍途中被餓死。誰都知道軍需處長是管后勤的,其職責包括衣服的發(fā)放;炊事班長犧牲時身上就背著糧食。軍需處長和炊事班長的樓臺離水尤近,只需舉手就可得“月”,但為了忠誠履職,他們選擇了遠離“得月”。
從上述事情不難看出,只要有權力,就有了得月的條件和優(yōu)勢。有人把這條件和優(yōu)勢利用和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包拯之后熙寧年間的端州知府杜諮,人送綽號“杜萬石”,此人也下一道命令,禁止硯工開坑取石制硯,把硯石全部霸為己有,還安排專人去羚羊峽的江中,打撈當年包拯扔的那方端硯。
近水樓臺與得不得月沒必然的因果關系,包拯、梅貽琦、軍需處長和炊事班長就沒因近水樓臺而得月,反過來得月者未必全都近水樓臺,未必只有管錢財的才貪污受賄,未必只有管人事的才買賣官職,未必只有管工資的才領取空餉,未必只有管工程的才收受樓房,未必只有管金融的才索要股權……遠水的樓臺,一樣可以得月,一樣可先得月。
其實,近水的樓臺不是不可先得月。周靈王二年,祁黃羊因年老告退,在向晉悼公舉薦與自己有仇的解狐任中軍尉,而解狐未及上任就死去之后,又舉薦了祁黃羊的兒子祁午。祁午稱職優(yōu)秀,所得之“月”服務于國家,服務于工作,服務于大眾。
“近水樓臺先得月”之所以與腐敗掛鉤,就是因為官員所得之“月”,就是金錢、美色、利益,照亮的是自己、家人、親戚、朋友?!敖畼桥_”被視為“月”的同黨,其實“近水樓臺”真的很冤,因為得或不得“月”的決定權在官員手中。但若想為近水樓臺平反,就只能靠官員像包拯那樣行事,或像祁黃羊,讓所得之“月”照公避私,近水樓臺就變成一道靚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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