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永嘉縣東方外國語學校/吳若涵
我曾無數(shù)次看到別人騎著自行車,他們面向陽光,在小路上暢快地笑著,刮過的風吹起他們的發(fā)絲和衣領。他們踩著踏板,似乎永遠都不會疲倦。我很是向往那樣的無憂無慮,纏著母親教我騎自行車,并用極短的時間與極少的失誤學會了,可是我卻不敢騎車上路,我害怕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更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行車,萬一歪歪扭扭地沖上路中央,或是左拐右拐地撞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這個想法像是播下的種子,在我的心里生長著。它一天比一天繁茂,快要盤踞我的整顆心。
在夏季即將離開的時候,朋友約我出門。我們在廣場上有說有笑地走著,她走在我的前面,忽然停下轉(zhuǎn)過頭來笑著問道:“要不我們騎車回去吧?”
我看向她身邊一排排擺放整齊的共享單車,心中涌出一股欣喜與期待,卻又被強烈的緊張與不安壓了回去。我猶猶豫豫地決定是否上前,剛邁出的那只腳往回縮了一下,手卻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車座上。
“你不會騎車嗎?”
“我會……”
“那不就行了!在路上騎車可爽了,我以前試過?!?/p>
我把“但我沒試過”這句話吞到心里,它們成了肥料,使得心中期待的枝條更加茂盛。我看著她熟練地解了車鎖,跨坐上去,我卻始終沒辦法抬起腳。馬路上傳來的喇叭聲越來越響,我抬起頭看向來來往往的車輛,它們極快地飛馳進我的心里,如同鋒利的剪刀,把先前長出的枝條毫不留情地剪斷了。
她見我遲遲沒有動作,有些困惑地問道:“你不上車嗎?”
這句話又使得那些枝條攝取了水分,瘋狂地生長著。我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嘴唇,耳邊充斥著心臟怦怦直跳的聲音和汽車輪胎壓過路面的聲音。枝條長了一寸,又被輪胎碾碎了三寸,緊接著又長了四寸……最終,它們還是被剪斷了。
我跟在她身后,說:“不用了,我走路就好?!?/p>
“真的?”她想了一會兒,轉(zhuǎn)過身去,“沒事,我騎得很慢的,你跟緊我?!?/p>
我一開始還能跑步跟上她,后來跑得再快也跟不上了,我只能走一陣、跑一陣,確保她不會離開我的視線。對我而言,她騎得太快了,我漸漸慢了下來,看著她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再拖動疲憊的雙腿勉強跟上她。
她在一處岔路口停了下來,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我看懂了她的意思,小跑著追了過去。等我氣喘吁吁地在她旁邊停下,她又問道:“你真的不騎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下定決心般地對她說:“要是待會兒再看見一輛共享單車,我就騎?!?/p>
她又高興起來:“真的?這可是你說的!”
她又極快地騎走了,我不急著追她,只是不緊不慢地在她身后走著。我盼著她能早點找到一輛共享單車,可是心臟又在緊張地跳動著。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她匆匆忙忙地跳下車,兩眼彎彎地笑著,側(cè)過身來招呼我。她得意地向我展示一輛共享單車,仿佛那是什么不得了的寶物一樣。
心中的枝條終于還是爬滿了整顆心,我已經(jīng)忘記了先前的擔憂與緊張,只想快點跑過去,跑到她身邊,跑到那輛自行車的旁邊。
一握上車把,那些對車輛的恐懼又跌跌撞撞地沖了上來。我慢吞吞地準備開鎖,耳邊只剩下汽車的喇叭聲,其他的什么也聽不見。她催促我動作快一些,并輕輕推了我一下。
我吐了一口氣,擺了擺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拋向腦后,然后將自行車掉了個頭,推著它坐了上去。朋友看了我一眼,抬腳騎著車走了。我咽了口唾沫,緊抓著車把,蹬上熟悉又陌生的踏板。這時,對騎車上路的恐懼又爬上了我的身體,還順著我的背一路向上,身下的自行車也不受我的控制,車頭歪歪扭扭的,眼看著就要撞上路邊的車了。
我在腦中默念“抬頭向前看”,隨后不再看著車把,而是抬起頭盯著前方的路和朋友的身影。自行車變得乖巧了,我漸漸能控制它,于是加快了速度追上朋友,緊跟在她身后。
不再想著要控制自行車,我反而放松了下來,手上不知碰到了什么,響起了叮叮當當?shù)能団徛?,而朋友也用同樣的聲音回應著我。即使被口罩遮住的半張臉被悶出了許多汗,即使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笑容,但風和陽光知道我有多開心。不太強烈的風吹起了我的發(fā)絲,吹動了我的衣袖,吹去了我手心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算耀眼的陽光照著身邊的古建筑,又反射在我身上。我忘記了雙腿的疲勞,忘記了冒著汗珠的臉,忘記了炎熱的天氣。我看著路邊的小店,享受著在自行車上顛簸的快樂。
看啊!成長路上那顆不安的心,正在漸漸成熟。
心中纏繞著的枝條,脫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