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依諾
“我愿意花十年的時間,只為靜下來,沉淀自己的內心,認真做自己這一件事情。”
在景德鎮(zhèn)破敗避世的7四0廠里,“窄門咖啡”的老板宣魯這樣說道。那一刻好像自己的靈魂突然被什么擊中了??偸窃谧分?、競爭、努力的你我他,又是否還記得自己努力的原動力和方向是什么呢?十年,只是宇宙一粟,卻也足以承載人的一生許許多多的起承轉合。十年,又夠不夠真地認清自己呢?
說起與宣魯?shù)南嘤觯拖褚粓鲒ぺぶ凶⒍ǖ呐既弧?/p>
據說,不少選擇景漂的年輕人都藏在這座廢棄的老廠房里,過著似乎與世隔絕的創(chuàng)作生活,誤打誤撞遇見“窄門咖啡”時,我和媽媽幾乎要放棄尋找這些獨立隱秘的工作室了。這間咖啡館,看上去更像兩位姑娘工作室的一間附帶隔間,屋內只有五平方米大小,點綴著簡單樸素的家具和裝飾?;蚴呛駥嵉乃烂婧桶宓剩蚴侵ㄑ阶黜懙闹褚巫?,或是從附近的林子里撿來的松果和干花,菜單上也只有用毛筆寫就的寥寥幾個咖啡品類。
宣魯和安娜兩個姑娘,分別來自廣西和香港。看得出來,窄門咖啡用的杯子,都是出于她們自己之手。在窄屋的旁邊,是一間寬敞的工作室,天氣好的時候,她們就在這里制作陶瓷,創(chuàng)作作品,或是讀書寫字,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學習那些古人的智慧結晶。
宣魯?shù)拿恳患肿鞫际仟氁粺o二的,看上去柔軟的造型實際上有著無比堅強的內心。我們愛不釋手地看著小屋里滿墻精心制作的陶瓷杯子,宣魯卻說她的作品是不售賣的,只是想等到作品數(shù)量更多,等到合適的時間,做一次展出。
或許因為是冬季到訪,這里的一切似乎都隨著季節(jié)進入了睡眠狀態(tài)。宣魯搬來一把板凳,就坐在我們身邊一起暢聊起來。她看見世間的喧囂后,選擇過上能夠聽到嘈雜聲音的“隱居”,“若隱若現(xiàn),若即若離”的生活,也算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最佳狀態(tài)了吧。
窄門咖啡的門口就是一條黃土路,沒有高樓和大樹,從日升到日落,一整天都能被陽光溫暖照射到。到了晚上,漫天星辰也好似只為這里的人們閃耀。時光在這里更有存在感,地上的陰影從西邊移到東邊,鳥兒飛過枝頭又盤旋不見,貓咪爬上屋頂去找同伴玩耍,窯爐里的泥巴也要經過時間的淬煉才會變成發(fā)亮的瓷器。在這里,時間留下無聲的痕跡,人也難免跟著,露出古拙的痕跡。在隔壁工作室的木門上,有宣魯自己寫的對聯(lián):“幾竿修竹凈窗臺,一輪明月引荷池”,橫批“崇簡抱樂”。
人生哲學,就在竹凳子“吱呀吱呀”晃晃悠悠的一小時談天中慢慢顯現(xiàn)了出來,從書法典籍聊到陶瓷、聊到禪意、聊到星盤、聊到貓貓狗狗、聊到業(yè)障因果。
活出自己,是一輩子的課題。
臨走之前,我們還是惦記著她墻上的作品,很想買來作為紀念,也算是對于她熱愛生活的一份支持吧。投緣的談天過后,她終于愿意讓我們購下兩只杯子了。仔細掂量著手里的瓷杯,才發(fā)現(xiàn)每一只上面都有她自己制作的落款,“宋姚”。還在想著這名字是否有特殊的含義,宣魯說道,她已故的先生姓姚,為了紀念他,特別制作了這樣的落款。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淡然,略略拂過。我知道我會更加珍惜這兩只杯子,每每舉起的時候,總會想起這個午后,想起這段只字未提卻刻骨銘心的故事。
我總在想,其實,不是年輕就一定會有更多可能,有更廣闊的道路去走。也不是而立之后,就必定明確了自己一生的方向?;蛟S忙碌走了幾十年之后,也只不過度過了每天本該擁有的日常。但,也許一個靈光的瞬間,就又全然有了出發(fā)的動力。
像宣魯和安娜這樣的人們,大家喜歡叫他們?yōu)椤熬捌?。也許,他們內心的豐盈,足以讓自己無論身處哪里,都再無漂泊感。
你我,誰又不是這世界上的旅人呢?